那盒里盛着的是一颗小小的珠子。
这是狐狸留下来的记忆之珠，里面有白月仙刻意融入的自己一些记忆。
苏晴空手指按在这颗珠子上，脑内就接收了这么些年白月仙的散碎记忆。
有快乐的，也有不快乐的。
这颗记忆珠也证实了苏晴空的猜测，她猜得大差不差。没想到啊，她居然是这么了解白月仙。
到最后，却是白月仙将死之前最后一段记忆。
白月仙把自己打扮得十分漂亮，将一枚凤尾钗轻轻别在鬓发间，钗尾明珠闪烁，衬托得她更加娇美。
“小龙，若我还有什么要跟你说的，我想说，三界第一美人儿这个称号，可不是仅仅为了诱霄雪尘才跟你争。”
“可不要觉得你定是比我漂亮。”
你别想多了，觉得我输你一筹。
然后她还扮了个鬼脸。
苏晴空碧色眸子里本来生出的泪花生生被憋回来了，她死死咬着后槽牙，这死狐狸！
瞧瞧！你瞧瞧！你贺我成为幽府府主，就是这么一段你自己当主角的个人秀记忆？
她知道这时候的白月仙将要死了，可白月仙脸上却无丝毫悲苦之色，也不像个苦情剧女主角。狐狸还有心思开开自己的玩笑，
白月仙也不想搞得凄风苦雨，甚至她死前最后留给苏晴空的，也是一个浅浅的笑容。
苏晴空心里无奈道了声好吧好吧，我会留着你的记忆，好好缅怀你的。
白月仙不想搞得哭哭啼啼，那么自己也应该多笑一笑。
这才是她记忆之中的白月仙。她仿佛感觉到，狐狸那尾巴又拍拍自己的脑袋。
这时候苏晴空身后传来动静，她回头一望，便窥见期期艾艾的卓不群。
卓不群是苏晴空的长情黑，无论线上线下看到苏晴空，他都是要损上几句的。
若白月仙早死，那么劝自己不要死的是批皮白月仙的苏晴空？
救命，卓不群简直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这条龙。
他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然后说道：“仙仙真的已经死了吗？”
仙仙当真已经故去，回不来了？
谁都知晓移命珠的妙用，知晓白月仙必定是死了，可这对于粉丝而言那简直是要命之事，
就算现在，卓不群也仍然不是能接受这件事。
这位声名狼藉的仙灵府府主眼眶也是微微发红，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苏晴空手指轻轻一动，白月仙那枚记忆珠就缓缓飞出，飞至于卓不群跟前。
白月仙那些记忆里，居然也还有卓不群的片段。
可见卓不群居然并不算是可有可无工具人舔狗。
那时整个白灵国已灭，白月仙被带上了仙元界。出任务的是霄雪尘，彼时白灵国倾一国狐狸之力，送白月仙脱身。
筋疲力尽的白月仙被霄雪尘捡了，运回仙元界。
霄雪尘可能并不记得了，那时候他对白月仙十分冷漠，并不如何热络。因为彼时白月仙还不是仙皇义女，不是三界修士追捧的美人儿，没有那么多粉丝，更没有什么逼格。
她只是只毛被烧焦了的可怜狐狸，狼狈起来也很难看。
这对于霄雪尘而言只是一个任务，他没有对遭受灭族之痛的白月仙任何安慰，甚至没留意到白月仙因为干渴而微微开裂的嘴唇。
这倒并不是霄雪尘故意虐待，他觉得白月仙要是需要喝水，这狐狸会自己开口讨要。他只是漫不经心，根本不在意。
后来霄雪尘跟白月仙好上了，白月仙用甜甜的话语吹捧他：“雪尘，那时候我经历了灭族之痛，我正是心神不宁的时候，我偷偷看着你的身影，我就觉得心安。从那时候，我就暗恋上你了。”
狐狸说谎不打草稿，霄雪尘竟也没觉得不对。他都忘记了自己对白月仙是多么的冷漠了。瑟瑟发抖的狐狸可没什么姿色，不是以后那个人人争夺能满足男人虚荣心的三界第一美人儿。
但狼狈的狐狸也还是有人搭理的。
那时候她刚来仙元界，被一个少年好奇打量。
“我还从来没有没见过毛被烧焦了的狐狸呢。”
说话的是卓不群，他的话勾起了白月仙的伤心事，使得白月仙眸子里迅速浮起了泪水。
是呀，她狐狸毛为什么都会被烧焦啊！她的亲人朋友都死掉了。
然而那时候卓不群并没有太多的恶意，他只是真的好奇。他看到白月仙哭了，一下子乱了。
“你，你别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安慰一下你。”
然后他给了狐狸一只碗：“这只碗呢，是我的新发明，很有意思了。”
狐狸将这只玉碗捧着，一双含泪眼睛朦胧望着，不明所以。
卓不群敲了敲，然后那只碗顿时蓄满了清甜的蜜兑杏桃汁。
“喝吧，我瞧你嘴唇都渴干了。”
卓不群观察得很仔细，也正好展露了一下自己的小发明。
白月仙到了仙元界，卓不群是第一个与她说话的人，也是她第一个朋友。
她以为是这样，可是后来全变了。
她成为仙皇义女，渐渐被人追捧。卓不群十分迷恋她，成为了她的粉丝，每天为了她在网上跟人掐。
是，卓不群仍然十分好感她，可这其中意义却是不一样了。
卓不群也变了，他是搞发明的天才。可他的发明不再是能生出蜜水的玉碗，而是利用仙讯器，搞出三界修士可以参赌的手段，让仙灵府大割特割。
她瞧着卓不群被人吹捧，洋洋得意，敛财的手段也是越发不知轻重。而仙皇也是听之任之，甚至加以鼓励，说好，这样卓不群才能助力白月仙被捧得更高，一定不会输给苏晴空那条龙。
白月仙每次劝说，他嘴里虽然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觉得仙仙实在是太善良了。
仙仙不懂那些，将别人瞧得太好。
他眼里的白月仙是个什么都不懂的狐狸。
那个善良的，送她一碗蜜水的少年也不知道哪里去了。
可仙皇接白月仙上仙元界，本就是让白月仙做吉祥物的，若不是这样，仙皇为什么要收白月仙做义女？
那时候白月仙还没有争三界第一美人儿，可已经是一只孤独的狐狸了。
仙皇为她打造的人设，就是坚韧自强小白花，让她显得清丽脱俗，优雅出尘。这样一个义女，更显出仙皇对世间妖修的笼络之意。
若说白月仙亲近的朋友，大约也只有苏晴空一个。
她唯有在苏晴空跟前恶行恶相，什么都敢说。
可连小龙都被她气走了。
她最后一次见卓不群，卓不群眼巴巴的看着她，因为觐见女神，送了一大堆仙灵府的法器。
他甚至不能牵牵白月仙的手。作为白月仙的大粉头子，他不能监守自盗，要保持距离，更不能随意触碰白月仙。这些奇奇怪怪的规矩，很多还是卓不群自己搞出来的。
白月仙看着他，就知晓失去了自己的朋友了。
她想要的是一个朋友，而不是一个舔狗。她不喜欢跟卓不群的相处方式，可卓不群却乐在其中。
苏晴空已经收回了记忆球，只让卓不群看到他该看的东西。
少年，知道自己以前多讨厌了吧？还是收拾心情，好好还债吧。
想到卓不群欠下的那笔巨债，苏晴空顿时对他宽容了许多，都不好跟卓不群特比的计较了。
卓不群压下了心口的酸意，这一刻他抬头，只窥见天空明月皎皎。
这样好的月色，柳雪君对着月亮一敬，浅浅的喝了一口酒。
这两百年间，他看着日升月落，日日如此，岁岁如此。
他想到自己从前对晏枯骨的敬重，想到自己这两百年困于幽府的岁月。一开始，他没想过接受幽府新的府主，也没想过拥抱幽府重启的生活。
可是现在，他瞧着天上的月亮，一股鲜活的力量好似忽而涌过了他的心尖儿。
从前晏府主提醒他们这些幽府弟子要做好人好事，可惜晏府主死得却早，如今骨头都可以打鼓。就连幽府的名声，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好。
谁经历了这些，都禁不住内心念叨，做好人真的会有好报？
他没想到，很多年前自己随手救下狐族，狐狸们居然这样记在心上。那些毛团子辈辈相传，直到白月仙这一带，都深深记在心里。
并不是每一件好事都会得到回到，但总有人会记得你做的好事。
想到了这儿，柳雪君轻轻举起了杯。月亮轻轻照在杯子上，给杯身渡了一层浅浅的光晕。
他想，这个世界毕竟还有许多可看的。
就像如今的幽府新府主，其实也是只有很多优点的小龙，是值得他这个晏枯骨旧臣去接受的。
也许，这才是白月仙真正的报恩。
人活着不仅仅是要宣泄怨气，有仇报仇，还应该让自己的心重新温暖起来，去拥抱这个世界，对这个世界再次生出兴趣。
他想，柳雪君，你又活过来了。
你还活着呢！
这时候苏晴空已经离开了狐狸的小院子，她已经将狐狸送自己的贺礼收入了法宝囊。
她听到了衣衫沙沙声，看到月亮下的影子。苏晴空回过头，就看着轻飘飘飞落的纸傀儡。
月下，纸傀儡身影摇曳，有万千风华，如鬼如仙。
然后苏晴空轻轻的咳嗽一声：“魔主，其实你常年留在封魔塔，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不如，经常出去走走，到处去看看。”
这不比你在封魔塔数石头有意思？
然后苏晴空补充：“毕竟你若出来走走，还是有很多可以看看的。”
三界有很多丑陋的事，但也有很多美好的事，你呢，为什么要把自己关起来。
假惺惺的龙扮得像个温暖的小太阳。
敲额头虽然迟到但不会缺席。
小龙额头又被轻轻敲了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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