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殿就在御湖边,裴盛方的消息犹如五雷灌顶,李烨李旭急急赶出去,见河岸上围了好些宫人和侍卫,一个个下饺子一样往冰冷的水里扎。
皇后襄善珺被手下死命拦着,满面心焦的伸头向水中望,嘴里哭腔抑制不住,近乎要崩溃瘫坐在地上。
“太子和景玉在水里多久了?你们是怎么看得人!”
李旭凤目赤红,提起一个伺候在太子身边的小太监衣襟凶狠呵斥。
裴盛方不清楚李承炎是如何落水的,他当时正在皇后处听候吩咐,也是听到声音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爷恕罪……奴才……太子殿下是……”
王侯的怒气恍若架在脖颈上的刀刃,小太监惶恐惊惧,哆哆嗦嗦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语。
“废物!”
李旭推开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知道当务之急应是先救人,于是脱去外袍直接往湖里跳。
“五弟!”李烨矢口大叫。
“王爷!”众人跟着惊呼。
一时间嘈杂更甚,手忙脚乱。
幽静的水下听不见岸上声音,景玉脸涨得通红,憋气时间已经快到达极限。冰冷湖水浸泡周身带走每一丝温度,可是李承炎的脚卡在水底一从枯灌木里,怎么拽也拽不出来。
怀中的小太子早已昏死过去,圆嘟嘟的脸蛋颜色微紫,看着让人揪心。景玉不敢用蛮力,摸出腰间短刀在水流阻力中尽量快的割裂枝杈,然后顺着裂痕一一扳断。李承炎的脚终于获得足够空间,景玉迅速将其抽出,划动手脚奋力向上游去。
冷冽空气灌入鼻腔,景玉一浮出水面便抹去面上水,深深呼吸一口。他浑身战栗不止,甩甩有些眩晕的脑袋继续朝岸边游。
“太子!是景大人和太子殿下!”
“快!去接景大人一把,赶紧把太子殿下放到岸上来!”
吵闹从四面八方涌来,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争先恐后的抱过太子往岸上递。
交接完人,景玉紧绷的神经暂时松懈。他很担心小太子伤势,只是,还未等他来得及上岸,耳朵里听清了另一拨人忧心忡忡的唤喊。
“你们还在救谁?哪个王爷?”
景玉心跳漏了一拍,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亲王。”身旁侍卫回答,“王爷听说太子殿下落水了,立马跳进湖里去救,到现在也没见他上来。”
“王爷……”
景玉闻言脸色一变,一个猛扎又钻回水里。
李旭打仗时腿上中过箭,虽早已痊愈却留下病根,不宜沾染冰水。
景玉浮沉在光线并不好的水域里找寻,眼前人影绰绰,都是潜下来继续搜救李旭的,但李旭无踪。
恒国宁亲王除了是天子待如胞弟的手足,还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立下赫赫战功的大恒战将。
景玉不敢想象自家王爷究竟陷入怎样的不测,才会对这么多人毫无回应。
不安在胸腔蔓延,他四肢渐觉麻木,脑海一片空白。
然而正当他不知所措,甚至悲伤欲来时,小腿倏地被扯了一下。
景玉猛然低下头,下方面容苍白的男子神情痛苦的对上他,双手无力摆动,整个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下沉。
王爷!
景玉心惊,游到李旭跟前拉住人,眼见着他凤目紧闭,似乎已经失去意识,随时危及生命。
景玉略有颤抖的抬起手,捏紧对方莹白鼻翼,鼓足气微侧过头将自己的唇贴到他唇上,从口中渡气过去。
无尽寒冷仿佛夹杂了一缕温暖和柔软,李旭感觉口中一片芳泽,透出点点甜味。原本即将陷入黑暗的视线撑开一条光亮,景玉纤长睫毛垂盖在眼睑,清透无瑕的面庞近在咫尺,美好而宁静。
玉儿……
李旭情不自禁的想轻唤,可惜水中无法实现。
【也许有病……】
李烨在暖殿里说的话鬼使神差的冒出,萦绕在耳边。李旭思绪不清,遵循本能,驱使软舌越过雷池,掠夺更多甘甜。
没想到自家王爷有了知觉会纠缠自己舌尖,景玉睁眼,针蛰一般褪开唇瓣,立刻半揽住李旭往上带。
短短半刻钟时间,李烨在岸上等得简直如坐针毡。
李承炎早就由太医压出肺部所呛积水醒转过来,送回宫殿进一步救治,可李旭景玉却仍然没有瞧见身影。
“圣上,奴才有事要报。”
先前被李旭揪衣领不放的小太监噗通一下跪下,颤颤巍巍的开口。
李烨没说话,只垂目睥睨这人,示意他快说。
“太子殿下落水有蹊跷,出事时只有景大人和小殿下在御湖上的宴青舟里画画,支开了我们所有人。奴才斗胆,认为景大人跟此事脱不了干系。”
李烨听完点头,依旧一言不发,负手转动拇指上碧玉扳指,眸中寒芒毕现。
小太监偷偷抬起眼瞄看沉默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但莫名有一股压迫笼罩在头顶,像有一座无形山岳。
“至少……景大人至少有看顾不周之嫌……”
小太监不自觉的吞咽一口,迟疑几息还是咬咬牙,试探性的继续说。
“都说完了?”李烨面无表情的问。
“回圣上……说……说完了……”小太监怯懦的答。
“那扔下去吧。”李烨淡声命令。
“啊?”
小太监一脸懵,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裴盛方急忙给左右侍卫一个眼色,两名高大银甲走过去,直接架起这小太监直直抛进湖里。
“朕一个字都不信。”
李烨冷笑,看水中挣扎高呼饶命的人,内心没有皱起丝毫怜悯。
景玉为人如何,他清楚不过,岂是这些拙劣诬陷能蒙蔽的?
“圣上!景大人找了!找到景大人跟王爷了!!”
不一会儿,不远处的侍卫飞奔而来,兴奋得几乎语无伦次。
“快。”
李烨转头吩咐,叫几个太医先行,自己则落在后面快步紧跟。
“周公子,如何?这样的维护,你可曾见过?”
随着圣驾远去,众人关注点全在从水中刚出来的两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在队伍末端站定,并逐渐脱离队伍的另外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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