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琬清此行带来的是前朝大贤秋山珍的遗作《百兽率舞图》，此画采用青绿水墨渲染，工笔线条勾勒。林间欢腾的百兽分毫毕现栩栩如生，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意在展现前朝极盛之时的海晏河清，一直极受追捧。
欧阳琬清听说李旭最近醉心于研究画作，于是特地向她祖父要了这幅秋山珍的真迹，同李旭一同鉴赏。李旭皮笑肉不笑的谢过欧阳琬清好意，强拉着景玉不给人退下，一同在偏厅里欣赏珍贵画作，直到欧阳琬清主动告退。
“王爷，您不该让属下留下，坏了小姐专程拜访您的兴致。”
待欧阳琬清彻底离开宁王府，景玉淡声说道。
“你只在乎她不高兴，不在乎本王高不高兴？”
李旭箕坐在几案前，拿起描金印竹的瓷器抿上两口茶水，不悦看向景玉，“本王何时喜欢过水墨丹青？”
李旭的问题如一个警钟敲响在耳边，景玉闻言一僵。
王爷确实从未喜欢过丹青，最近因着接手阳江宝船厂的缘故才多看了几张图纸，何来醉心一说？那欧阳小姐所说的“听说”，又是听谁说的呢？
“反应过来了？还不算太笨。”
见景玉神情凝重，李旭冷笑，“阳江的图纸是水师机密，除了你们，无人知道本王究竟在看什么。王府的下人们走书房路过经过，有很大可能会以为我是在看画，自然能传出这样的听闻。”
“王爷意思是……王府里有人通外？”景玉蹙眉，“属下立即去查。”
“不用。”李旭制止，“这些自有罗颂他们盯着，出不了什么差错。更何况欧阳小姐只是派人来打听，不是暗中窥探。”
“小姐是……太在乎王爷了吗？”景玉疑惑。
“本王如何得知？”
李旭不耐烦的咋了咋舌，细长眼廓半挟住凌厉，语调声寒，略有冷漠的说，“无论怎样，她是皇兄的秀女，明年春季就要进宫参加选妃，实在不该几次三番私下来找本王。”
“王爷真的会让欧阳小姐去参加选妃？她当初求您的事……”
“本王不会帮。”李旭打断景玉的话，“皇兄选不上她，我才会考虑娶妃的事。选秀事关皇兄脸面，本王不会为了任何人，拂了他的面子。”
李旭这句话说得声音不大，但是严肃低沉夹杂出无尽威严。
景玉半张着嘴，一时语塞。
自家王爷总说宁王府王妃之位，只有国公府小姐这样的才能配得上。他既然对欧阳小姐如此爱慕，为什么在见到小姐本人时反应平平？以前因为得知这位小姐要进宫，伤心失落到要借酒消愁，现在……怎么反倒不在意了？还是说王爷和皇上商量好了，不会选中欧阳小姐？
“景玉，你又在想什么？”
发现眼前的人呆怔半晌，满脑子似乎想的都是别人，李旭咬牙，阴阳怪调的询问，“你身为本王的侍卫，是不是对本王以外的人太过关心了？”
“属下没有，属下不会。”
景玉慌忙低头，连连否认。
“那你过来。”李旭朝他招手。
不露声色的看着玉白脸蛋因为紧张攀上点点绯红，长睫簌簌轻颤，恍惚若受惊的鹿儿，李旭喉间一紧，不自觉的起了逗弄的心思，而后有些心虚的开口，“过来亲本王一口，本王就信你。”
景玉：“？？？”
瞪大了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爷说什么？
要自己亲什么？
“快点。”李旭催促。
景玉手足无措的向他身边挪近几步，想起在马车上那个吻，好像是惩罚，于是苦下脸不确定的试探，“王爷是在罚属下吗？属下做错了可以去挨板子，不用脏了王爷的唇……”
温润嗓音带着怯懦还有稍许哀求的意味，李旭呼吸一滞，随即沉默。
小侍卫何意？自己这……对他来说是惩罚？他宁愿挨板子也不愿……亲自己一口？！
“你不是说过你的一切都是本王的吗？只要本王一句话，你会悉数奉上？”
李旭步步紧逼，眼底血丝扩散，理智在暴怒间蒸腾。
“属下……”景玉后退。
他不懂李旭怎么突然恼怒了，更不懂为何会这样问。
过去自己确实说过这句话，但那是为了表达忠心……
听到景玉除了“属下”二字什么也说不上来，李旭眼尾稍挂，表情完全阴鸷，“莫不是已经不作数了？”
他提高音调，凤眸冰寒如芒，周身萦绕迫人气息。
“不……不是……”
景玉再次摇头否定，可身体所做动作没有丝毫说服力，后撤得快要抵上出门的门框。
“不许退了！”李旭怒喝。
景玉紧跟着站定。
素雅白衣纤尘不染，盈盈腰封玉带金镶。
修长体魄总是呈现最美好的弧度，李旭魔怔一般的想起，景玉的一切其实都很好看，长得合自己眼缘，长在自己心坎……
“王爷……”
景玉话没说完就已经被李旭扣住后脑吻了上去。
唇齿相覆，纠缠的呼吸越来越灼热，景玉不敢反抗。
“本王不可能喜欢男子，可是你是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旭退出唇瓣，双手轻捧景玉脸颊，目光有几瞬迷离。
“所以王爷不会喜欢属下？”
景玉深吸一口气，惴惴不安的问。
尽管他已经收起心思很多次，尽管一次次的答复全都让他扯碎妄想。可此刻他和李旭靠得这样近，彼此的心脏都振若擂鼓，死去的希望又慢慢点燃，逼迫他不知死活，想问这最后一次。
王爷对欧阳小姐算不上特别，也许他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喜欢她，也许跟在身边这么多年，自己在王爷心里，会跟别人有少许不同。
然而……
“不会，当然不会。”
李旭的回答闯进耳膜，清晰到刺耳。
他嘴角微弯藏匿笑意，语义没有分歧，没有回旋的余地。
“属下当然知道。”
景玉点头，垂下眼帘自嘲一般的附和。
他嘲笑自己蠢，嘲笑自己笨，嘲笑自己自不量力，忘记王侯耳提面命的警告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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