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管家微微一笑,对这个可爱的小夫人说不出的喜欢,“夫人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准备。”

    “有钟水饺子吗?”秦筝眨了眨眼,“搭一碟辣子。”

    徐管家笑着应下,刚要转身去吩咐厨房,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回过身来道,“马背上的行李都收拾下来了,还有两柄剑……”

    “呀!”秦筝一拍脑门,连忙抬手,“剑来。”

    双色飞鹤划破长夜,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秦筝身边,她抠抠头皮,“抱歉抱歉,把你们忘了。”

    雪月城出发的时候就差点把它们忘在房间里,今天又忘了拿了,要是把它们弄丢了,师尊非砍死她不可。

    徐管家看着被两柄神兵环绕的秦筝,银剑的光芒照亮了她身上的阴阳鱼佩和太极缀饰,似乎对这位小夫人的身份有了新的认识。

    在偏厅里吃完热乎乎的饺子,秦筝抱着剑蹑手蹑脚地溜回卧室,心满意足地钻回斗篷里继续睡觉。

    第二天早上萧瑟醒来的时候,一蓝一白两道近在咫尺的神光晃得他睁开的眼一愣,他眯了眯眸,斗篷里裹着的小丫头变成了两把剑,人呢?

    他一翻身,晨间的阳光透过窗纸洒了进来,室内的陈设一览无余,熟悉得让他有些恍惚。他从床上坐了起来,揉了揉额角,“阿筝。”

    窗户一开,冬日的寒风立刻灌了进来,房间里地龙烧得旺,但风一吹还是冷,秦筝从屋檐上倒挂了下来,头发散着像雪天里招摇乱晃的女鬼。

    萧瑟深吸了一口气,抓起床上的斗篷丢了出去,“穿好。”

    秦筝以为华山终年落雪已经够冷了,没想到到了北方还有更冷的。她接过斗篷熟练地往自己身上一套,一翻身又坐屋顶上去了。

    半个时辰后秦筝从房顶上下来,萧瑟已经换了身衣服,正坐在桌边等她吃早饭,徐管家站在一旁汇报着这几年来雪落山庄里的一些事,看到那道靓丽的身影进门,笑容多了些许。

    “先来吃饭,吃完去洗个澡。”

    秦筝乖乖坐到了旁边,看到蘸酱旁边放了一碟红油辣子,眼睛顿时一弯。

    “昨晚上吃了一回,今早又一回,就当给你解个馋,后面几天不许再吃了。”萧瑟看着她红嘟嘟的小嘴吃得不亦乐乎,无奈地叹了口气,又跟徐管家交待道,“她之前伤病一场,好不容易痊愈,我一会儿给你一张方子,你让厨房照着每日睡前熬一碗补汤来给她。”

    徐管家诧异地看了秦筝一眼,随后表情微微严肃,“是。”

    秦筝瞬间觉得这辣子都不香了。

    萧瑟又问:“昨天后来还有雪月城的人来吗?”

    “没有。”

    萧瑟沉吟了一会,“你派侍卫带着腰牌轮流去城门口候着,若是遇到一个穿着黑衣自称唐莲的雪月城弟子就将他接来。”

    唐门离雪月城不算太远,按说同时出发的话,这会儿唐莲应该已经到了。

    徐管家依言去安排,但又一天过去,还是没有唐莲的消息。

    秦筝坐在屋顶看着漫天飘落的鹅毛大雪,膝盖上放着和这漫天雪色一样银白的松间云鹤。

    “司空千落从雪月城来,遇到了洛城军,被叶字营救下,雷无桀从剑心冢来,遇到了无双城,被雪月郎救下。”萧瑟从她后头慢慢走上来,站在身边,“洛城军是赤王的人,无双城站在白王那边。”

    那么,他们的雪月城大师兄,又被谁拦了呢?可有人去帮忙?

    “我想到一个讨厌的名字。”秦筝瘪了瘪嘴。

    萧瑟低声道:“我想到两个。”

    秦筝站了起来,霜雪从她头顶和肩上滑落,松间云鹤的剑气荡了起来,“讨厌的人真多。”

    第三天的时候,雪月城有人登门拜访,来的人一身黑衣,却不是唐莲,他的衣袖之上纹着一张蛛网,代表着他的身份——雪月城的情报组织蛛网。

    “说吧。”萧瑟坐在主位上,神色淡淡,袖中的手却微微攥紧。

    “唐莲遇到了来自暗河的二十一名杀手,八名被杀,十三名被伤。”

    “这不重要!”雷无桀急切地打断了他,“大师兄呢!”

    “唐莲喝下七盏星夜酒,不知所踪。”

    不知所踪这四个字很微妙,它既可以代表着人已经死了,尸骨无存,又能给人在绝望中带来一点希望,毕竟不棺材不落泪。

    “唐门已经派出大量弟子在附近搜寻,雪月城也派了人往天启这边一路找来,”蛛网的使者放下茶杯,“路途遥远,希望天启这边也能派人往来路上打探消息。”

    如果唐莲没死,唐门的人找不到他,那他一定往天启城来了,只是处境凶险,不得不隐瞒身份。

    “我去!”雷无桀立刻站起来。

    “我也去!”司空千落也提着枪站起来,一旁的雪月城弟子更是齐刷刷迈出一步。

    头顶一声剑啸,屋瓦滑落了几片,萧瑟看着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瓦片,“暗河的人说不定还在追杀大师兄,阿筝御剑,你们追不上的。”

    永安王归京已有六日,各式各样的拜帖像是纸片一样地飞进雪落山庄,然而这几日雪落山庄甚至连大门都没有打开过。

    大将军叶啸鹰之女叶若依登门拜访的时候,那扇紧闭的山庄大门才短暂地打开了一瞬,请了这位将军府千金进去。

    “我听说秦小先生三日前出城去了?”叶若依一边跟着徐管家走一边问,“回来了吗?”

    管家愣了一下,随后才意识到他们的小夫人许是姓秦,“还没有。”

    那日秦筝一剑西去,不知叫多少人看花了眼,他听到动静再抬头看的时候,只能看到一个成为红点的背影。

    两人走到正厅,徐管家命人上了茶,不多时就看到萧瑟、雷无桀和司空千落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们六天没出雪落山庄了,可神色却都显得有些憔悴,萧瑟更是眉头紧皱,他腰间不光挂了一根无极棍,还配了一把剑。

    秦筝的玄鹤唳天。

    叶若依垂眸,“唐师兄的事情我也得到了消息,如果需要人手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派人出去一起找。”

    “再等等吧,此去西南三千里才是唐门,阿筝就算走一个来回也要四天。”萧瑟看了眼手边安静无声的玄鹤唳天,忽然问道,“你来这里是大将军的意思吗?”

    “不,他的想法是扶持你登上帝位以此获得更大的权力。”叶若依正色道,“可我不同,我这次来雪落山庄,是想成为你的谋士。”

    谋士?

    “你是龙,而我只想做一阵风,助你登上九天之位的风。”叶若依缓缓说道。

    萧瑟笑了笑,“若依,你来找我,是要逼我走出这一步吗?”

    叶若依点头道:“天启的征途总要开始,数不清的眼睛都在看着你,既然他们在看,那就给他们好好看一看。”

    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卷轴,放在桌上铺了开来,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这是邀请宾客的名字。”

    “宾客?”雷无桀不解。

    “是的。我们要设宴。这些人要么是天启城里的王公贵族,要么是朝中的达官显贵,还有军伍将军,以及天启城里的商贩大户。这些人,有的人我们需要拉拢,有的人我们则需要进行威慑!”叶若依说道。

    萧瑟的手划过上面的名字,不出意外地看到两个人,白王萧崇,赤王萧羽,他的眸色骤然冷了下来,他手一挥,将卷轴收了起来,“上面很多的名字我都不认识了,你在天启多年,我相信你的判断,让徐管家拟请帖送到各府。”

    “以什么身份?”叶若依问道,“六皇子,还是永安王?”

    “萧瑟。”萧瑟用手轻轻地敲着桌子,“用这个名字。”

    叶若依正欲再和萧瑟商定设宴的地方,那柄幽蓝的长剑忽然在剑鞘中颤动起来,萧瑟一握剑柄,“回来了。”

    他猛地起身朝门外走去,纵身跃上了屋顶,他松开了剑柄,玄鹤唳天倏地出鞘,在飘飞的雪花中划出一道蓝色的火焰,一剑西去。

    萧瑟运起踏云乘风步追着长剑的方向而去,叶若依留下和徐管家拟请帖,雷无桀和司空千落也紧跟着追了出去。

    三人一口气追到了城墙上,玄鹤唳天的剑影已经看不见了,守城的士兵战战兢兢地看着忽然驾临的永安王殿下,连行礼都来不及就看到天边出现一个小点,几息之后才隐约看清是个人影。

    “那是什么?敌袭吗!”

    “要……要把它射下来吗?”

    司空千落抡起枪砸了过去,“你射一个试试!”

    相距百步,萧瑟看清了秦筝的脸,她一身雪青色的道袍,脸色煞白,斗篷全盖在她背上的人身上,“阿筝!”

    秦筝听到他的声音整个人精神一松,从剑上栽倒下去,萧瑟和雷无桀连忙冲上前去一人接住一个,司空千落也冲下城墙,“怎么样!”

    秦筝整个人冻坏了,窝在萧瑟怀里瑟瑟发抖,萧瑟连忙脱了自己的披风将她裹起,一搭脉才知她真气耗尽,不知道磕了多少颗丹药才把唐莲一路背回来。

    萧瑟将秦筝一把抱起,问另一边的人,“大师兄怎么样?”

    “我找到的时候他快死了,给他吃了万灵丹。”秦筝哆哆嗦嗦地团成一团,“但还是得马上给他找大夫。”

    众人连忙带着秦筝和唐莲返回雪落山庄,一时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

    秦筝一泡进木桶整个人就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身上盖了厚厚的被子,房间里的地龙烧得很旺,但她还是觉得冷,缩成一团抖了抖。

    肩膀上搭了一只手,秦筝从被子里冒出一双眼睛,“坏东西,我头疼。”

    萧瑟伸手帮她揉了揉额穴,“你染了风寒,这几天别出屋子了。”

    “唐师兄呢?”

    “还没醒。我托皇叔找来华锦,之前她来天启替我父皇治病,现在正在给大师兄看伤。”

    秦筝噢了一声,攥紧了被子,萧瑟揉得不轻不重,头似乎不那么疼了,但她很累,奔波了几日她都没有合眼,很快又睡回去了,睡前迷迷糊糊地说了句。

    “我杀了好多人,希望祖师爷不要怪罪。”

    一天之后,蛛网带来消息,暗河的傀加上蛛影杀手二十人,全灭。

    秦筝在房间里捂了三天,风寒的症状才退了下去,架不住萧瑟每天变着法地让她喝各种补汤,等能出门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脸盘子都大了一圈。

    她去看唐莲的时候,对方浑身上下缠满了绷带只露出两只眼睛、两个鼻孔和一张嘴巴,吓了她一跳,她当初把人背回来的时候不长这样啊?

    “华锦说大师兄这样不躺个十天半个月的都下不来床,”雷无桀看着唐莲这惨样,反而松了口气,“还好救回来了。”

    萧瑟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唐莲,“大师兄的仇,我们帮他报。”

    他派人去通知了叶若依,秦筝刚好能出门,萧瑟便带着她一道外出,天启城的街道熙攘喧闹,那天纵马游城的时候粗略看了个大概,如今真正在这条街上走的时候感觉又是不同的,连素来得她喜爱的糖葫芦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了。

    萧瑟牵着秦筝走到一处格外富丽堂皇的地方,她手里的红串串一颗都没少,眼瞅着那正中央一大片亮瞎眼的黄金高台,“那是真金子?”

    “真金。”萧瑟颔首。

    秦筝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这么淡定?”

    “什么?”

    “当初你看到无心的那口黄金棺材,”秦筝回忆了一下,“好像要扑上去咬一口似的。”

    萧瑟皱眉,“有吗?”

    雷无桀冒出头来点了点,“有。”

    “你们看错了。”萧瑟一脸过眼云烟地看着头顶悬着的牌匾:千金台。

    与千金台有关的传说流传得最广的就是当年身为六皇子的萧楚河,与南诀太子敖玉在此处豪赌一场,最终赢下了一座南诀的城池的故事。

    秦筝走进千金台大门的时候,问道:“真有一个太子把国土放到赌桌上赌的?”

    “有的。”萧瑟点头道,“毕竟那是个傻子。”

    秦筝想了想,那把天启城各处名流请来做客的地方放在赌坊里的是什么,疯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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