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没有拉着秦筝在赤王府乱逛,他的想法没秦筝那般简单,去白王府印证了猜测,那联系暗河的八成是萧羽。但暗河必不可能肆无忌惮地藏在王府里,小丫头闹着要宰了苏昌河,便带着她来走一遭,找人是其次,主要是给他的好皇弟找点不痛快。

    两人在前院没发现萧羽,于是直奔赤王府的后院去,虽然是第一次来,但王府的布局大致都差不多,遇上想拦路的侍卫,二话不说点了哑穴晾在一边。

    上一个这么直剌剌冲进来的还是明德帝。

    朝野上下,明德帝不发话,文武百官都拿纨绔做派的赤王没办法,同为王爷的白王看不见心不烦,能和赤王公开叫板的不多,教训了赤王之后明德帝还能视若无睹的更少,永安王算一个。

    王不见王,一旦见了就是针尖对麦芒。

    管家满头大汗地追了上来,“永安王殿下,殿下……”

    “嘘。”永安王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笑容和善,“我知道他不会出来的,这不正在找么。”

    管家脸色都白了。

    “你别看外面说老七是什么诗酒王爷,听着风雅,其实他风流得很。”萧瑟边走边和他的小丫头说,“指不定后院里多少莺莺燕燕。”

    秦筝更鄙夷了。

    管家拼命给沿途的小厮比眼色,可无论是明处的小厮还是暗处的侍卫,一有动作就被定在原地,是以萧羽知道萧瑟直接杀过来的时候,那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彼时,芝兰玉树的永安王裹着他厚实的狐裘站在敞开的房门口,没有一点要进屋的意思,甚至懒懒地往房门上一靠,叫寒风猛灌,拍在了泡在浴桶里的萧羽脸上。

    “哟,老七好雅兴啊。”

    院子里,被打昏的龙邪躺在雪地里不省人事,里里外外的侍女丫鬟跪了一地。秦筝站在台阶下,她跺了跺脚,一股暗劲震了开去,房间里烧得旺盛的地龙顿时熄了,鹅毛般的雪片随风而入,很快带走了余热。

    萧羽:……

    白王府,凌邵翰看了探子送来的消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萧崇在旁不紧不慢地喝茶,喝了半盏之后,问道:“如何?”

    “永安王带着仪仗去了赤王府,拆了赤王府的牌匾。”

    萧崇不语。

    “他进了赤王府的后院,和赤王敞开门隔着浴桶说了两刻钟。”

    说得那桶里的水都快结冰了。

    萧崇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抖,“说什么?”

    “请赤王去参加他的乔迁之宴。”原本这些发生在后院的事情是很难知道的,但是赤王府的护卫全被点了穴,探子才有机会探听一二。

    或者说,是永安王特意给他们机会让他们来做个见证。

    下马威啊。

    “老七明天起怕是要抱病了。”萧崇幽幽说道,这么好的机会不诉苦就不是萧羽了。

    凌邵翰咳了咳,继续道:“永安王临走的时候说天启城最近雪冷,要是赤王身体若是不适可以去慕凉城过冬。”

    萧崇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轻叹道:“他还是那么有恃无恐。”

    天启城也就这么一个萧楚河,敢做所有人不敢做的事。

    回到永安王府以后,秦筝还是老大不高兴,根本没看到暗河的影子,萧瑟安慰了她几句,叶若依和司空千落正在正厅里等着他们。

    “迁个府也闹出这么多事,天启城里是头一份了。”叶若依叹了口气。

    “毕竟总有人见不得我安稳。”萧瑟坐了下来,喝了口茶,还是自家的茶水好喝。

    司空千落问道:“找到暗河了吗?”

    萧瑟摇了摇头,看向旁边撇嘴的小丫头,“老七找上暗河绝不只是让他们杀了九九道这么简单,他还有别的目标,或许今夜,他们还会有所行动。”

    “他们还想杀谁?”司空千落不由握紧了枪柄。

    “独孤孤独他们身边现在有雷无桀保护,我想问题应该不大。”萧瑟沉吟片刻,“也许有一个人,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谁?”

    “董太师。”萧瑟缓缓说道,“如今父皇病重,兰月侯和太师监国,兰月侯会武功并不好下手,但太师身边没有人保护。”

    叶若依心中一骇,“对太师动手,萧羽疯了?”

    “谁都知道董太师不涉党争,从不会支持某个皇子。但杀了他,整个朝堂和天下却会有如重击。”萧瑟叹了口气,“他们想搅乱天启的水,势必要搅到朝堂动荡的程度才有机可趁。”

    “那我……”秦筝立刻探头。

    萧瑟轻轻按住了她的手,“今日在赤王府,你可有发现什么高手的气息?”

    秦筝皱了皱眉,“感觉是有一个,很隐晦,不清晰。”

    “难道是洛青阳来了?”叶若依面色微微凝重起来。

    “不会。”萧瑟摇头道,“那气息我也感受到了,有点熟悉,不是洛青阳,感觉……和阿筝差不多。”

    众人一惊。

    他看向司空千落,“夜里你去一趟太师府,希望是萧羽还没放肆到那种程度。阿筝再去一次赤王府,不要打草惊蛇,且看看那人是什么来历。”

    夜里,秦筝换了一身黑衣,把所有明显的装饰全部撤了下来,背上了暗色的玄鹤唳天。萧瑟送她到了院子里,不放心地叮嘱道:“一旦被发现立刻就走,知道吗?”

    “噢。”小姑娘蔫蔫的。

    萧瑟知道她在不爽什么,便道:“苏昌河那样的人不会轻易动手的,要他出面,起码目标是你我这样的人。”

    “那万一我走了,他们来杀你怎么办?”秦筝皱了皱鼻子,回天启以后除了去救唐莲那次她一直和萧瑟形影不离,“要不我还是不去了。”

    萧瑟刮了刮她的小脸,“你这是不相信我的实力了。”

    还真别说,小道姑脸上满是怀疑。

    萧瑟笑了笑,拍拍她的肩,“去吧,我等你一刻钟,不要迷路。”

    秦筝的身影快速在高低起伏的屋顶上掠过,天启城的大街小巷十分复杂,但王府的占地面积广,往那个方向跑翻过了墙就是。

    她第一回干这种偷偷钻进别人家的事情,猫着腰东转西转,娇小的黑影避开了一队又一队巡逻的侍卫,悄摸着往后院的方向去。

    白天的时候永安王不光把赤王殿下气得不轻,还让人结结实实地坐在寒风冷水里待了两刻钟,那笑眯眯和他拉家常的模样仿佛没看到他光着身子泡在浴桶里。

    萧瑟就是故意的,看到萧羽明明冻得发抖还倔强地摆出从容自若的样子和他闲聊,他太清楚萧羽这个人了,不光是个疯子还是个不认输的疯子,特别是在他萧瑟面前,什么都要抢,永远不会承认低他一等。

    结果就是,绕过后院最大的屋子的时候秦筝还能听到萧羽一边骂人一边打喷嚏的声音。

    秦筝冲那个方向呸了呸,放开步子一蹿就朝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了。等她寻着气息悄悄靠近的时候,发现这里是一处荒废了很久的小院,里面种着的树都已经枯死了,她本能地皱了皱眉,生机断绝,这里的气氛让人很不舒服。

    甚至,她还闻到了血腥味儿,浓烈得让她当场酸水翻滚,几乎要吐出来。

    月光照亮了有些泛黑的土地,秦筝的脑海有片刻晕眩,她往后退了几步,习惯性地去摸布兜,却发现因为换了行头身上除了剑其他什么也没带。

    小院的屋子里亮着光,里面有人在走动,她憋着气蹲在阴暗处,却感觉一道劲风朝她所在的地方刮来。

    秦筝一个翻身滚进旁边的树丛,一道全身笼罩在黑袍下的人影鬼魅般地出现在小院中,几乎那一瞬间她就确定了,这人就是白天她和萧瑟感觉到的那个人。

    月色惨然,照在他身上有无边的冷寂,秦筝刚要起身,屋门就被人从里打开了,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出来,“有人来了?”

    那个黑袍人面朝着秦筝的方向一动不动。

    秦筝的脊背绷紧了,她的手握上了背后的剑柄,凝眸看着对方。

    “没有就进来吧,该给你用药了。”

    黑袍人动了动,他转过身,步伐有些迟缓地走向木屋。

    秦筝一怔,什么情况?

    她看着那人进了屋,很想走上去看看,但是又怕惊动对方,而且这里的气息实在让她不舒服,想了想,她摸到院墙翻了出去。

    走之前,她又看了看这处诡异的小院,然后飞快地朝永安王府飞奔。

    一刻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萧瑟就坐在堂前等着,听到屋瓦上的动静立刻走了出去。

    秦筝一落地就弯腰靠在旁边狂吐,一张脸呕得煞白,可把萧瑟吓了一跳,一摸她的脉象顿时震惊,“中毒了?”

    他按上她的后背帮她运功,可秦筝几乎要把一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徐管家闻讯赶来,看到她的模样忙道:“要不要请大夫?”

    秦筝摆了摆手,“水。”

    “去倒。”萧瑟立刻吩咐道,他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怎么吐成这样子?”

    徐管家倒了温水出来,秦筝接过去猛灌两口,“太……”

    太?

    “太恶心了。”

    萧瑟皱起了眉,“你见到什么了?”

    秦筝将她在赤王府里看到飞快地说了一遍,“那地方,又臭又腥,有药味儿,还有血气,还有种……”

    她一想起那味道就开始反酸,脸上满是难以形容的表情。

    “尸臭。”萧瑟幽幽地说道。

    刚直起腰来的秦筝顷刻又弯下去呕了起来。

    “公子啊!”徐管家嘴角一抽。

    萧瑟干咳几声,“再去倒水。”

    他沿着她的后背顺了顺,“那附近许是洒了毒粉,你好像还中了点毒。”

    “嗯,晕得很。”秦筝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她的护体真气一转在夜里非常显眼,是以她只能将其压在经脉里,真的沾上什么东西了也说不定。

    喂她喝了一杯水,萧瑟将人打横抱回了房间,摸出丹药给她喂了一粒,“先运功调息一会儿,别的事情等会儿再说。”

    秦筝运功调息的这会儿,去太师府的司空千落也回来了,她果然在太师府遇上暗河的人,而且还是之前见过的苏家家主苏暮雨还有慕家的慕凉月。

    “董太师身边的管家,是杀人王离天,我去的及时,太师并没有受伤。”

    萧瑟坐屋前坐了下来,“看来老七是真的想要这天下大乱啊。”

    第二天一早,叶若依便登门了,将夜里收到的情报一合计,“如果赤王派暗河伏杀朝中重臣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短时间他应该不会这么做,暗河杀人,我们救人,获益的是我们,而不是赤王,暗河出手只会用在刀刃上,比如董太师,比如我或者白王,比如……我父皇。”

    “弑兄弑父,他疯了不成?”司空千落震惊地问道。

    “为了目的不择手段,他一直是个疯子。”萧瑟淡淡地撩了撩眼皮。

    离开了一整天的雷无桀从外面回来了,道:“暗河谢家,谢旧城。”

    “跑了?”

    “嗯。”雷无桀恨恨地一握剑柄,“见势不对跑得挺快,还不如谢七刀。”

    华锦登门的时候,就看到那一排四个人坐在正厅前的台阶上,看着天发呆,她身后跟着手提药箱的沐春风,那模样有点滑稽,以至于四人的目光同时落到了他身上。

    “这是……拜师成功了?”

    “应该是。”萧瑟起身,“华神医。”

    华锦眉头一皱,“这怎么听着像是在叫一个老头子?”

    “叫我师父神医就好。”沐春风清了清嗓子,说道。

    华锦很满意沐春风的话,踮起脚拍了拍沐春风的肩膀,“说得好。”

    沐春风之前被秦筝拍习惯了,熟练地弯腰配合华锦的动作,“谢谢师父的夸奖。”

    “之前约好的,我来给唐莲看伤。”华锦耸了耸肩,“若是伤口恢复得好,我就给他换个药方继续调理。”

    “怎么没看到我秦师父?”沐春风探头转了一圈,没看到秦筝。

    萧瑟垂眸,“她吐得有点厉害,躺在床上休息。”

    “啊?这……难道是有了?”沐春风瞪大了眼睛。

    华锦也递出同样疑惑的目光。

    萧瑟重重地咳了一声,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你才有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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