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尘颔了颔首,同样看向秦筝,“小友如今的实力登上三层应当不难,但前面两层仍需小心谨慎。”

    秦筝点了点头。

    “走吧。”萧瑟推着秦筝向前走去,雷无桀也急忙跟上。

    谢宣看向愣住的李凡松,无奈道:“你师父我费了这么大力气压下这楼的杀气,你以为就是为了成人之美吗?人家眼看就要一步登神游了,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非得让道真回头再来吐槽你一次吗?”

    李凡松急忙应了一声,跟着前面的三人走去。

    “等等。”齐天尘忽然唤住了他们。

    “国师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萧瑟转头问道。

    齐天尘将紫瞳背上的小包裹拿了下来,后者急忙拉住那个包裹,急道:“师父,你这说好是给我的。”

    “傻孩子,不这样告诉你,你哪肯一路帮师父背着?别着急,再给你买便是了。”齐天尘宠溺地挠了挠紫瞳的脑袋。

    紫瞳嘟起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满不情愿地将那个包裹递了过去。

    齐天尘打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糖饼递给紫瞳,“这么小气,以后怎么当天师。”

    “我才不要当天师。”紫瞳撇了撇嘴。

    “我还不想当国师呢。”齐天尘又掏出一个糖饼给了飞轩,拿了一个在自己手里,随后他把包裹递给了萧瑟,“你们下楼都不知道要几日,这楼难得开一次,可别饿着了。”

    萧瑟大概没想到国师那么严肃地唤住自己竟是为了此事,有些哭笑不得,接过包裹摸出一个糖饼递给了秦筝,“要不要吃一个?”

    秦筝点点头,接过糖饼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还不忘朝齐天尘弯身致谢。

    “不客气,”齐天尘笑眯眯地说,“只是今日吃了紫瞳的糖饼,回头请紫瞳吃点糖芋苗和桂花奶冻就可以了,当然有别的也不错。”

    什么糖芋苗?什么桂花奶冻?

    秦筝一头雾水,不过她扯了扯萧瑟的袖子,“等我们出来就请紫瞳吃。”

    萧瑟听懂了齐天尘的意思,拱手行了一礼。

    见他们四人都进了楼内,齐天尘也走到了谢宣身边,用拂尘扫了扫地上的灰尘盘腿坐了下来。

    “你觉得其他人能登上第几层?”谢宣问道。

    “当年我能登上第二楼,他们自然也没有问题。至于第三楼,那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齐天尘拍了拍手中的糖饼,准备动口了。

    “国师。”谢宣忽然唤住了他。

    “怎么了?”

    “为什么你们三个人都有糖饼吃,我没有。”谢宣很认真地问道。

    齐天尘看了看手里的糖饼,随即又把目光投向紫瞳,紫瞳狠狠地咬了一口他拿到的糖饼,要不是把口水涂满整个糖饼显得有点恶心,紫瞳早就这么干了。

    “飞轩是个好孩子。”齐天尘微笑着望向飞轩。

    飞轩点了点头,然后摊了摊手:“可我已经吃完了。”

    齐天尘的笑容一僵,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满心舍不得地将手里的糖饼掰成了两半,递了一份给谢宣,“先生,请用。”

    谢宣接过了糖饼,低声道:“国师,你那半才是有糖馅的。”

    “人生啊就是这样,看似很公平的东西,可内里却不公平,这场皇位之争也是一样。”齐天尘一边说着一边咬了一口糖饼。

    “国师说话有深意啊。”谢宣也咬了一口糖饼,“我看这天启城里明面上的几位王爷,国师倒是和里头的那位走得比较近。”

    齐天尘摆了摆拂尘,“毕竟承了他们很多人情,受之有愧,不能不帮。”

    “很多?”谢宣咀嚼着这耐人寻味地两个字。

    齐天尘微笑不语。

    从秦筝手中讨要了一颗聚魂丹,帮赵玉真渡过了无量劫。

    师弟莫衣受了纯阳仙人点化,脱出魔障。

    就连自己呀,似乎也能活得再久一些了。

    齐天尘看着云波诡谲的天,等此间事了,他也该隐退了,去走一走这北离的大好河山,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天下第一楼内,几人进了第一道门,却被一块牌匾拦住了去路,牌匾上写着两个字。

    天启。

    “这块牌匾……是城门口那一块?”雷无桀好奇地用剑敲了敲那块牌匾,“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凡松的反应则要夸张得多,他瞪大了眼睛,抚摸着上面的那一道剑痕,摇头道:“不,不是城门口那一块。至少不是如今城门口那一块,而是六十年前!”

    “白羽剑仙!”雷无桀恍然大悟。

    秦筝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大概是个江湖传闻,

    “六十年前,曾有一名流落民间的皇子拜在一名江湖剑仙门下,后来皇子回到天启却遭奸人所害,即将人头落地之时一剑西来,斩落法场之上数十柄□□,在三千王离天军和十六位天启城顶尖高手的手上救走了那名皇子。”萧瑟慢慢地说起这段往事,“离去之时,那位剑仙曾对着天启城的牌匾挥出一剑,以此来警示那些人不要再打这名皇子的主意。”

    秦筝点了点头,拉着萧瑟的手扯了扯,“要是有人想害你,我也可以带你走。”

    萧瑟微微一笑,“这天启城里没人可以打我的主意。”

    也是。

    “但是这块牌匾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雷无桀不解。

    “这座楼里每一样事物都是先人们留下,上面无一不藏着那些前辈们的境界。”萧瑟望着那道剑痕,“这块牌匾并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

    秦筝凑上去看了看,毕竟过了六十年,这块牌匾看上去已经十分有老旧了,这道剑痕……她忽然对萧瑟说道:“在华山的时候我师父带你去治伤的地方,记得吗?”

    萧瑟略一思索,“论剑峰?”

    若说论剑峰的话,他记忆最深刻的便是那块刻着剑道的石碑了,掌教真人说秦筝常年在论剑峰上练剑,对着那块石碑悟剑终日。

    “我师祖当年在论剑峰上刻下剑道二字,天下高手无不前往峰顶膜拜参悟,试图参透蕴含其中的天、剑、人三道,后来有人悟了剑道成了剑圣,有人悟了人道成了天下第一,只剩天道一直无人参透,可我始终觉得,我师尊应当已经悟了天道。”

    这回轮到李凡松一头雾水了,什么剑圣?不是剑仙吗?哪来的论剑峰?谁又是天下第一?

    雷无桀是去过华山的,他也上过论剑台,只是当时没看仔细,但萧瑟初次登上论剑峰的时候就在掌教真人有意无意的指引下看了那两个字许久,当时的震撼至今回想起来都能叫他后背冒出一阵冷汗。

    “小先生,可你之前不是在皇宫里……”雷无桀想起那时候无比张狂的秦筝,“你也悟了天道吗?”

    秦筝摸了摸鼻子,“瞎说什么,天道是那么好悟的?所谓天道剑势不过是达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后再往上跃几步的水平罢了,若是真的悟了天道,那就是天人合一,可羽化登仙了。”

    “那不就是神游么?”

    “是神游中的神游。”萧瑟瞥了他一眼,“逍遥天境尚且有三六九等,神游玄境的跨度不会比这小。现在这江湖倒退上几十年甚至一百年,神游玄境的人可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他们个个都成了真神仙。”

    李凡松在旁边咳了咳,“我说,你们说了这半天,是想明白了这块牌匾放在这里干什么的吗?”

    秦筝又看了牌匾一眼,点点头,然后走向二楼的位置,雷无桀正要跟,却被一股凌厉的剑气拦下了,他背后倏地冒出冷汗,“这……”

    六十年过去了,这块牌匾上却犹然带着当年那一剑的剑意。

    而今,那道剑意拦住了他的去路。

    “为什么小先生这么轻松地就走过去了?”雷无桀不解。

    萧瑟叹了口气,在雷无桀脑袋上敲了敲,“人家境界比你高,再加上她看纯阳真人的剑碑看了那么多年,白羽剑仙这一剑还不够她看的。”

    秦筝在旁边席地而坐摸出糖饼小口小口地啃着,“你们自己琢磨,我就不帮你们啦。”

    看来这天下第一楼虽然能一群人一起进来,但闯楼似乎看的还是个人实力。

    三人也在牌匾的前面坐下来,看着那道剑痕,不约而同地都察觉到那股无形的剑意。

    当年白羽剑仙究竟强到了何等境界,才能使剑意六十年不散?

    “难怪这一剑能让萧氏皇族就此放弃追捕那位隐世皇子。”李凡松喘着粗气,低声道,“这一剑也太可怕了吧。”

    “这不只是一道剑痕,这是一个字。”雷无桀闭上了眼睛。

    萧瑟也闭上了眼睛,“不是一个字,而是……一个词?”

    秦筝倒是什么都没瞅出来,只是这剑意没能拦住她,叫她直接走了过来,太虚剑意天下无敌,以前听师兄们这般吹嘘的时候她只会跟着起哄,现在想想,这就是他们纯阳宫弟子的自信。

    白羽剑仙留下的剑意的确挺狂的,可她也可以很嚣张呀。

    四个人,同一道剑痕,却是四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秦筝在旁边悠闲地吃饼,萧瑟闭目沉默不语,雷无桀大口喘着粗气,手中的心剑接连挥出十三下,最后仍是被逼退。

    李凡松同样握剑,但他手中的剑只是一柄普通桃木雕琢的木剑,远不及昔日赵玉真手中融有玄阳剑胚的桃花,一剑挥出,就被那道剑意给击的飞了出去。

    秦筝看着他们,心中正盘算着他们闯过这块牌匾要多久,眼眸忽得一眯,朝天下第一楼外望去,她按住了玄鹤唳天的剑柄,耳中却忽然落入齐天尘温和的声音:“小友只管安心闯楼便是,外面的事情不必忧心。”

    她放下了手,眉心却仍旧拧着,怕不又是臭老七派人过来想暗算他们了。

    来的人是谁?

    小和尚?还是暗河的人?

    三人之中,萧瑟最先动了,他的手轻轻地在牌匾上拍了一下,纵身一跃翻了过去,朝着秦筝走来。

    “我们两个用剑的人没悟出来,他一个用棍子的反而悟出来了?”李凡松和雷无桀对视一眼,心里皆是不服气。

    “我和阿筝先上去了。”萧瑟懒懒地一耸肩,又正色道,“慢慢参悟还是有些收获的,你们不要心急。”

    秦筝拍了拍道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伸手拉着萧瑟的袖子跟他一同走向了二楼。

    二楼的厅堂里挂着一幅画,画中是一个似笑非笑的紫袍道人,略带几分诡异地望着他们,画的旁边是一幅对联。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横批:太上无为。

    萧瑟手中无极棍上的符篆莫名地闪起红光,“看来是见到昔日的主人,有些激动了。”

    这画像上的人正是钦天监的首任监正,大国师李风连。

    他们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没找到出去的门,便又看了李风连的画像许久,秦筝稍稍皱眉,不自觉地攥紧了萧瑟的袖子,“这里有阵法。”

    一只手按上了她的肩膀,“没事,不怕。”

    秦筝听到这个声音,猛地抬起了头,萧瑟已经不见了,面前站着的是一个穿着蓝白道袍的清秀少年,正笑呵呵地看着她,“我们纯阳宫的人,何惧阵法。”

    她忽得就说不出话了。

    “小师妹,见到师兄,怎么不打招呼?”背后又来了一个人,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顶,“多年不见,小师妹和我们生分了。”

    秦筝动了动唇,小声地唤了句:“师兄。”

    又有四五个人影出现在她身边,穿着清一色的蓝白道袍,或亲昵地牵起她的手,或温和地站在一旁看着她。

    秦筝一个个叫出了他们的名字,这些全都是那些年死在战乱中的师兄师姐,她挨个儿叫了一遍,眼圈有点红,“我好想你们呐……”

    “小师妹长大了,怎么还会哭鼻子了?”师姐拂了拂她的眼角,笑道,“以前被几个师叔打得满地找牙的时候也不见你哭的。”

    “哪有,我都是偷偷哭的。”她那么怕痛,怎么会不哭。

    “也是,林师姐和素师兄向来对你无微不至,有他们照顾你,我们都放心很多。”

    秦筝闷闷地说:“师兄师姐,你们出现在这里,是被阵法叫出来的吗?”

    “是呀。”师兄摸了摸手中的剑,“只要杀了我们,你就可以破阵了。”

    秦筝瞳孔一缩,“我不要!”

    “小师妹,如今的我们不过幻影,真正的我们早就在好多年前就死了,这一点,你是知道的。”师兄淡淡地说。

    “不过幻影而已,你还要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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