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在赤王府处理药人的时候,宣妃在永安王府里解毒,休息过一阵的无心将她体内的蛊主引了出来,整个过程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宣妃痴痴地看着这个十几年没见的儿子,后者毁去蛊虫之后对上了她微红的眼睛,双手合十叹了一声:“我小时候曾千百次想过以后见到你时会说什么,后来长大了,决定见到你转身就走,就像当年的你一样,可又想了想,觉得你大概会毫不在乎吧。”

    “所以还是说实话吧。”无心嘴角的笑容有些无奈,“母亲,我很想你。”

    “世儿,我……”宣妃眼角泛着泪花,嗫嚅着唇想要诉说什么。

    无心却摆了摆手,洒然一笑,“该知道的事在来天启的路上都已经知道了,小僧既已入了佛门,四大皆空,心中只有佛陀,便不会再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了。”

    直到萧瑟带着秦筝回府的那日,宣妃都没有离开,按说她该回宫,但她却留下来陪着无心养伤,无心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母亲,你接下去打算怎么办?”

    宣妃犹豫了一下,“我想带着你和……”

    无心微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我那位好哥哥如今被关在赤王府里,你想要带他走,萧瑟他们怕是第一个不同意,你带不走他的。”

    宣妃的脸色瞬间黯然,但还是说:“只要找到机会……”

    “娘娘想要什么机会?”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了进来,无心打开房门,只见萧瑟披着青狐裘分外慵懒地靠在院篱上,指尖从常青的灌木上捻了片叶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枝头的新绿。

    “不是说小真人昨日也回来了?怎么不见她?”

    “这么惦记她,”萧瑟随手将叶子一甩,朝无心丢来,“我会怀疑你对她有想法。”

    无心伸掌一挡,绿叶顿时在他掌心被震成碎屑,他耸了耸肩,“佛道同源,四舍五入我们可以说得上是同门了。”

    萧瑟翻了他一个白眼,“你的同门应该是尼姑,不是道姑。”

    “反正我们是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无心笃定地点了点头。

    萧瑟嘁了一声,转而看向宣妃,“娘娘应当是无碍了,可需要我派人送娘娘回宫。”

    不等宣妃张口他又道:“娘娘若是还记挂着我那个弟弟,还是早些歇了心思。萧羽犯下的罪已无可恕,他若安分还能在赤王府中待着,父皇虽然夺了他的封号但并未克扣他的用度,就此安度余生已是最好的选择,若是他离开了赤王府,以老七那样的性子,怕是会为了反咬我一口干出更多伤天害理的事来,娘娘也管不住他的。”

    说着,他的唇微微一抿,“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还请娘娘不要任意妄为才是。萧瑟不是父皇,不会纵着娘娘,娘娘若是贪心地想两个儿子都要,怕是得付出惨痛的代价才是。”

    至于是什么代价,萧瑟没有说。

    华锦和沐春风也一道在永安王府中休息,关起门来睡了个昏天黑地,待华锦恢复了精神,萧瑟吩咐徐管家带她去见了鬼医夜鸦,他们药王谷的人,由药王谷的人来了结最合适。

    没过多久,徐管家就前来回话,华锦一根银针送了夜鸦上路。

    秦筝一边听着徐管家禀报一边掰着指头,关萧羽,灭蛊虫,烧药人,救无心,杀夜鸦,治皇帝,剩下的除了个尚且不知所踪的瑾宣,他们要做的事情已经大多做完了。

    想到这儿,她顿时觉得浑身的担子都被卸下了。

    萧瑟伸手将她的小拇指捏了起来,秦筝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还有一件事没做完。”

    “还有吗?”她瞪大了眼,怎么还有,有完没完了?

    萧瑟微微一笑,“我们的婚事。”

    秦筝顿时把手一收,下意识地捻了捻自己的耳垂,一抹红悄然爬上耳尖,她小声嘀咕道:“这不叫事。”

    “这怎么不叫事,这是大事,再大不过的事了。”徐管家连忙纠正秦筝的话,“殿下这阵子事忙,老奴一直在和礼部的人接洽,一些不太要紧的事项已经敲定下来,就等着殿下和夫人腾出空来吩咐。”

    萧瑟的母妃不在,连个能主事的女长辈都没有,好在秦筝的师姐月初的时候来过,成亲必备的东西已经张罗了一部分。

    现在离成亲的日子满打满算还有两个月,永安王大婚排场必不可以小了,除了天启城里的名流还有江湖上的势力也要请。

    算算路程,也差不多该拟定宾客名单然后发请帖了,若是远一点的地方,车马慢一些,旅途陌生一些,怕是要尽早通知。

    萧瑟心里不由松了口气,还好雷无桀这个路痴现在就在天启。

    他问道:“这几日门外的情况如何?”

    “王府门口的这条街都要被探子给包了。”徐管家提起这个就十分无奈,自从萧瑟得了龙封卷轴,坐实储君头衔之后,王府里负责采买的仆从头都大了。

    “我们出门置办,走远一些还好,若是为了省时就在近处,那些菜贩打扮的探子价格张口就来,有时候一个铜钱就能买斤肉,有时候半两银子却只给两棵白菜,厨房李妈都骂街了,差点提着菜刀杀出门去。”

    萧瑟轻咳一声:“等会儿让人出去敲打敲打。”

    徐管家就等着这句话,预备待会儿就带上几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去王府前的大街上转转。

    等徐管家走后,萧瑟起身来到秦筝身旁,戳了戳她被揪得通红的耳朵,好笑道:“再揪就坏了。”

    秦筝嗔了他一眼,“那就揪你的。”

    萧瑟掀了掀唇,乖觉地低下头,发丝垂落露出侧耳,语气满是宠溺的味道:“给你。”

    小姑娘不客气,上手就扯了扯他的耳垂,萧瑟顺势将她抱起来搁在腿上坐下,“之后我再想想办法请师兄和师姐过来。”

    秦筝趴在他的一侧肩膀上,闻言挠了挠他软骨分明的耳沟,“会和上次一样吗?”

    萧瑟眼眸微闪,“到时候去问问国师有没有更稳妥的办法。”

    顺带问问赵玉真,虽然没有秦筝师祖的道行那么高,但好歹是个神仙不是?

    转眼到了四月,料峭的春寒终于褪去,北地的春天格外凉爽,天启城似乎自那龙封卷轴面世之后便安静了下来,不管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都消停了不少,除了各方人马还在悄然搜寻瑾宣的下落,其他的可谓风平浪静。

    “四月啊,我想起了雪月城的百花会。”雷无桀仰面躺在连廊栏杆上,“可惜赶不回去。”

    时间过得真快,从他们到雪月城,再兜兜转转到天启,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你忘了去年百花会的时候你干了什么,你确定你赶回去枪仙不会把你赶出来?”萧瑟慢悠悠地晃着杯子里的酒,放到唇边抿了一口,“真想再喝一次风花雪月。”

    “风花雪月?”唐莲笑着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坛酒,手指叩了叩坛子的外壁,“这不就是了。”

    萧瑟看了看他手里提着的酒坛,再看了看自己杯子中的酒水,翻了个白眼,“你这七盏星夜酒都是翻版的,风花雪月又能正宗到哪里去?”

    “嫌弃就别喝。”唐莲笑骂了一句。

    雷无桀哈哈一笑,坐了起来,“萧瑟,你都神游玄境了,想喝酒可以直接飞到蓬莱岛上找酒仙给你酿一壶呀。”

    萧瑟踹了他一脚,“我神游玄境,你怎么还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剑仙。”

    雷无桀侧身一躲,一屁股挨着唐莲坐了下来,“我有什么办法,每次打架都是小先生冲在前面,大头都被小先生占了,要不你跟她说,下回让让我,给我一个出风头的机会?”

    “行啊,下次让你,我跟阿筝绝不跟你抢。”萧瑟微微一笑,笑得颇有深意,“直到你把人打趴下为止。”

    雷无桀豪爽地应了一声:“够兄弟!”

    唐莲看到萧瑟那笑就知道准没好事,没等他提醒雷无桀后者就已经拍了拍胸脯应下来,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声,在天启这暗潮汹涌的局势里浮沉了这么久,雷无桀怎么还是半点心思不长。

    “等我一战成名,说不定这冠绝榜上就有我一个位置了。”雷无桀满怀期待地看着远方的天际,仿佛看到了希望。

    萧瑟笑了笑,不说话。

    “雷无桀,你在做什么美梦呢?”一只手从后头扇了他的脑门一下,紧接着一颗锃光瓦亮的脑袋出现在了他们身旁,提起搁在中间的酒壶一拧就朝自己的嘴里灌了几口,白色的僧袍一抹嘴,邪魅的双眼露出一丝笑意,“你想进冠绝榜,当我们是死的?”

    雷无桀自忖现在自己也是个剑仙了,最差总能和怒剑仙打个平手吧?冠绝榜四甲不会那么困难吧?

    无心忽然捏住了他的大臂,雷无桀本能地就要抽手而退,但无心的两指就和铁钳一般夹住了他的两侧肌肉,任凭他脸色涨得通红使出全身真气也抽弹不得。

    “不是吧和尚,你搞我?”雷无桀顿时哭丧着脸。

    “就算我不像之前金身药人一样无敌,和你打个平手还是可以的。”无心微笑道,“要说入冠绝榜的,这座永安王府里就已经有不少了。”

    萧瑟、谢宣、秦筝,再加上远在天边的洛青阳、司空长风、唐怜月、雷云鹤等等,那些都是成名已久的人物,要说雷无桀能挤掉的,也就是原先的四甲。

    现在的萧瑟若是算进冠绝榜,那怕是怒剑仙颜战天可能会被踢出四甲,那剩下的人……

    “你打得过你师父雷轰?”萧瑟冲他挑了挑眉。

    雷无桀有点心虚。

    萧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无双城那个叫无双的小子,入剑仙境的时间比你不知早了多少,之前就是良玉榜第一,排在你之上,这几个月过去,他可不会在原地踏步。”

    雷无桀在心底算了算,不由陷入沉思。

    “百晓堂不是有规矩,只论在野,不论在朝?”唐莲看向穿着青衣蟒袍倚在美人靠上的萧瑟,“你一个永安王,还是未来的天子,难道不应该排除在外?”

    萧瑟耸了耸肩,懒洋洋地往后一靠,“永安王萧楚河和我萧瑟有什么关系?”

    唐莲一愣,“这可真是……”

    “厚颜无耻。”无心道。

    “萧瑟!”欢快清脆的声音从远处飘了过来,一道青色的倩影如飞燕般掠过枝头,脚尖连点落进了连廊,“我回来啦!”

    萧瑟站起身,看着小姑娘提着裙子在他面前转了一圈,裙摆如碧波荡漾,“这是买了新衣服?”

    “是呀,去了毓秀坊,若依姐姐说这条裙子和你很配。”秦筝笑着弯了弯眼,一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踮着脚在他胸口蹭了蹭,“好看吗?”

    “好看。”萧瑟垂了垂眼,滑下的发丝分隔了他温柔的眸光。

    无心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唐莲,“你不觉得有点牙酸吗?”

    一只柔若无骨的手忽然抚上了唐莲的胸口,纤细的指尖轻轻一点他交叠的衣襟,“莲,我回来了。”

    唐莲连忙站了起来,掩唇轻咳一声,“蕊,出门一趟辛苦了。”

    天女蕊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不辛苦的。”

    无心的眼角微微抽了抽,然后去看雷无桀,后者忽然打了鸡血似的站了起来,绷直了身体上下嘴皮子磕磕碰碰地朝走来的另一袭绿裳说道:“若……若依姑娘,你回来啦?”

    啧,没眼看。

    旋即他又回过味来,看了看秦筝,又看了看天女蕊,再看站在雷无桀面前微笑不语的叶若依,得,就他是孤家寡人。

    正想着,他就看到紧接着走进来的司空千落,后者看到里头这一对对的,便注意到了落单的无心,两相对望,都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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