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宋母回家,丫鬟快步上前告知她晨时宋隐负荆请罪的事,宋母皱了皱眉,问她,“梧儿是什么态度?”

    “小姐只让二小姐送了赔罪礼,便算了。”

    这倒让宋母有些惊讶,“她未曾为难宋隐?”

    “没有,二小姐全须全尾的进去,全须全尾的出来了。”丫鬟将事实告知宋以宁。

    宋母欣慰道,“没想到梧儿居然懂事了。”

    只是这种程度,她就已经觉得宋青梧很好了。

    今早她命宋隐去给长姐赔罪,就是已经做好了宋隐会被刁难一番的准备。

    只是若宋青梧真那样做了,难免让人觉得有些暴戾不懂事。

    宋母由小厮伺候着换衣服,忽然声音严厉了两分,说道,“隐儿倒是有些心思,只是身为女子,不好好学一学文韬武略,反同男子一样玩后宅手段,多少有些失了身份。”

    丫鬟低头,不敢回话,心里明镜儿似的,二小姐使家主生了不喜。

    “小姐的伤好些了吗?”

    宋母瞥过去,即使不带前缀,丫鬟也知道这个小姐指的是大小姐,宋青梧,这是家主认定的继承人。

    遂弯腰低头回道,“小姐的伤好了许多,今早还陪少夫人去给大夫人请安了。”

    “她重伤初愈,就应该在屋里好好歇着,怎还到处乱走,仔细又伤着了,下面人送了些东西入府,你命人送与小姐吧。”

    “是,奴婢这就去。”

    梧桐苑里,和好的两个人坐在一起各自看各自的话本子,没一会儿,竟迎来了许多东西。

    都是从主院拨过来的,带头的丫鬟说,里面俱是一些山参补品,布匹绸缎,家主给的,只叫她们二人,好好在院子里养身子?

    宋青梧嘴角抽了抽,不知道这算不算软禁,东西倒没拒绝,都收了。

    里面有些材质十分好的布匹,便叫人裁了请扬州城最好的绣夫给孟言初做几身衣裳。

    孟言初身为新嫁夫,从前只是一介小官的庶子,除了刚定下亲事后,孟家紧急为他赶制了几身新衣服,以及聘礼里的几身新衣服,便没了,比起宋青梧几衣柜的衣服,对方显然寒碜了许多。

    孟言初还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原本白玉似的耳朵红彤彤的,他小声说,“我衣服够穿了,不用做那么多。”

    从来没人安排过他的衣服,在孟府,都是别人挑剩了给他的,在四王府,四殿下只会每月支付他银子,有什么要置办的,都是自己一个人抛头露面去弄。

    心下感受自然不一样。

    宋青梧不知道对方经历了这么多,她只是觉得孟言初生的好看,更应该穿好看点,好看的人都应该有很多衣服,每天换一件不带重样。

    因此她拒绝了孟言初,“不够,再多做几身,你是宋家唯一的少夫人,值得这些。”

    孟言初一愣,缓缓低头,应了,“嗯。”

    她说他值得……

    晚间饭,两人算是彻底和好了,除了宋青梧有些心疼被丢掉的簪子外。

    但想想跟小命比起来,自然是小命更重要。

    小厮带着人一盘一盘的上菜,晚膳向来是最精致的。

    宋青梧顿了顿,想到中午都没怎么搭理孟言初,他用的多自己也没夸他,这人初来乍到,依靠女子宠爱存活,心里定会十分不安,于是主动夹了一筷子鸭子,放到孟言初碗里,“你多吃点,晚上有的是时间消食,明天不用请安,可以多睡会儿。”

    小厮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见了羞涩。

    当事人却没觉得有什么。

    “多谢妻主。”

    他好像又变得很守礼,放低姿态,倒没有下午同她解释时那股可爱劲儿。

    宋青梧有点失落,那样扯着她的袖子急着跟她解释的样子,多可爱呀,咋一看她不生气了,还要变样呢。

    实际上,孟言初表面守礼,心里却是有些欢欣抑制不住的涌出来。

    明明已经活过一世的人了,但就是这么不稳重,宋青梧对他稍好一点,他就忍不住心软,忍不住想离对方近一点。

    怎么……会这样呢?

    孟言初轻咬薄唇,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宋青梧没男子那些弯弯绕绕的心思,一心只想叫孟言初多吃点。

    刚看他碗里的菜空下去,就又给他夹上了。

    不知不觉,孟言初吃了一碗饭,腹中有些撑,碗里的菜却还很多。

    他有些愣住了,下意识去找宋青梧,“我,太多了,我吃不完。”

    宋青梧闻言,放下吃到一半的筷子,伸手摸了摸孟言初的肚子,只是碰了一下,很快又收回,严肃道,“肚子都没鼓起来,再吃点。”

    孟言初被对方屡屡亲近的举动弄懵了,半晌白皙的脸侧又爬上红晕,总害羞的紧。

    旁边有小厮见了,对视一眼,凑在一起偷笑。

    他们就在孟言初对面,他抬头就看见别人笑他,于是整张脸都羞红了。

    偏宋青梧一心干饭,全程头都没抬一下,抽空给孟言初夹菜时发现他脸红,还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对方软嫩的脸颊,“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孟言初:!!!

    他下意识躲开些,声音带着羞,又有些气,“还有人在呢,妻主,妻主莫要欺负我。”

    宋青梧:……

    她就差在脸上写,发生了什么,我在哪里,几个大字了,她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就成欺负他了?

    抬眼往周围看,那些小厮也一个个偷笑,显然都觉得她在欺负人。

    宋青梧挠挠后脑勺,又发现了一个现代人跟古代人的代沟。

    还好她脾气还成,被人说的一头雾水也不生气,反而停住后举起双手,无奈表示,“好好好,不欺负你不欺负你,本来就没想欺负你的,你别生气啊。”

    见她这样,孟言初心里又有一股异样的感觉流入,她,她怎么会听男子的话,怎么这么好啊,跟其她宋家人完全不一样,前世为什么没有她……

    如果前世有她,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宋青梧见对方眼珠子亮的布灵布灵,觉得大抵是没生病也没发烧,心放下大半,扭头给人夹了一筷子菜,正要劝他多吃点呢,就见他眼里不知何时蓄上了朦胧的雾气,美,但看着跟要哭了似的。

    把她吓坏了,那一筷子菜都掉到了桌子上,她也顾不上,只皱眉看着孟言初,“怎么了,怎么突然……”

    突然就要哭了?她也没欺负人啊,这合理吗?合理吗?

    孟言初也没想到自己一时情绪上头,只觉得鼻子涩涩的,忙扭了头不愿叫她看见,眼眶红到不行,声音软绵绵的,“我没事,只是,只是方才突然有些伤心罢了。”

    他不说是为何伤心,宋青梧也不敢问,怂的一批,手脚都没地儿放,想碰碰他又不敢碰他,最后只得放下,故作严肃的咳了一声,然后对其他人道,“你们都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等人尽数下去了,宋青梧才小心的碰了碰孟言初的脸,皱着眉一脸苦大仇深,“你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可是刚才我在人前碰了你,你不高兴了?”

    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然而孟言初摇摇头,声音带了一分不明显的哭腔,“不,不是的。”

    “那是为什么?”

    男人,一种让人搞不懂的生物,一种让她头发掉光的生物。

    孟言初却只摇头,也不说话,双眸含了些泪,轻轻一眨便滚落进衣襟里。

    宋青梧感觉自己头发都要愁白了,又试探性问,“那可是吃太多,撑的难受了?”

    孟言初本只是情绪到了,想到前世这人不在,自己受的苦难,忍不住盈上水花,现下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搪塞,他不想说宋青梧的错,她没有错,她很好。

    因此一个劲儿低头啜泣,直到宋青梧问他,是不是撑的难受了,他才像找到了理由,轻轻点头,声音细细弱弱的,“有一点难受。”

    一点难受就哭了?

    这里的男子当真脆弱,那她日后岂不是要天天哄人开心?

    宋青梧觉得自己表面上投了个有钱的好人家,实际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要全家死绝也就算了,还要在自己有限的时间里天天哄男人开心,简直过的像个仆人。

    “那我,我给你揉揉?”

    宋青梧绞尽脑汁,也只能说出这句话。

    两人其实认识的并不久,才几天时间而已,但在这几天里,她们二十四小时都在一起,已经有些熟了。

    宋青梧是这么想的。

    古人到底在意一点,孟言初抿了抿唇,犹豫一会儿,还是摇头拒绝了,“我没事,等下就不撑了。”

    男子的贞洁最为重要,前世便是死,他也保持着贞洁,这一世……虽然宋青梧很好,可他还是有些警惕,不敢轻易让宋青梧碰他。

    万一她得手了,就变成坏人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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