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默靠在门后面,脑海中已经循环往复一万次,被蓝胡子一样的角色先这样再这样,最后失去性命和灵魂,永远被束缚在古堡中,成为可怜幽灵。

    可见人的想象力太过丰富,有时候也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她正这么想着,外面有人推门。

    简默捞起来另一根沉甸甸手杖:“谁?”

    颜妍标志性的不耐烦语气从门另一侧传过来。

    “开门,傻逼吗你,除了我还能有谁?”

    她比走的时候更暴躁了。简默把抵着门的手杖拿开,开门露出一道缝,俩人像是特务接头一样鬼鬼祟祟看了两个来回。

    经过检查,对方夹带了一盘可疑水果。

    颜妍嗤笑了一声,推门进来:“你也知道害怕了?”

    拿着镶金手杖想要给她来一棍子的简默:……

    “没有。”

    她说不上是害怕,只是本能的警惕,她不是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但防范意识却比很多惜命的人要强烈很多。

    多少有些暴殄天物了。

    颜妍随手把水果拼盘放在桌子上,她方才去见了母亲,两人争吵过后再度不欢而散。这是每个星期都要发生一次的寻常事。上周她躲开了,这周就躲不掉。

    其实大家彼此清楚,谁也不真的在乎谁的死活。只是需要应个景儿,走个形式,好让流程上显得好看些。

    成年以后,颜妍越发讨厌这种虚伪,与母亲之间的争吵也更加激烈。

    至于父亲在哪里?

    颜妍希望最好不要有人真的问这种蠢问题。

    她用小银叉给自己叉了一颗草莓,抬头看简默已经坐回离她八丈远的地方看书了。虽然嘴上说着没有害怕,但颜妍觉得这个人还是比刚刚紧绷了很多。

    这也正常。她每次回家都要带个人一起分散晦气,颜家这种地方,如果没人陪着,她自己都要紧绷起来。

    现在看简默这种死水一潭的人紧张,也不失为是一种歹毒的乐趣。

    “过来,别装好学生了行不行?都十点了你还学个锤子。”

    简默坐在一把高脚椅上,长腿斜斜抵着地面,折腾到了十点钟,头发都有点散乱了,镶嵌在过于繁复美丽的背景里,家常到格格不入。

    说的话也不应景:“白骆说她学到十二点才睡。”

    “白骆就有病。”她招手,“过来。”

    简默很驯顺地走过来,坐在颜妍的身边:“我不吃水果。”

    她不想在这种环境里面吃任何东西。

    颜妍没逼她:“没想给你吃。”

    年轻人精力旺盛,十点钟对于她俩来说,其实都不算晚。来到陌生环境,简默更匮乏睡意,颜妍每次回到颜家都会失眠。夜晚对于她俩来说,显得格外漫长起来。

    简默打发时间似的问她:“这是你的房间吗?你喜欢收集玻璃杯子和手工蕾丝?”

    颜妍垂头吃水果,中央空调带来的冷风嗖嗖而过,吹去了一点她的烦躁。

    “不是,今晚睡这儿就行。”

    她在颜家没有自己的房间,但同样的,每个都是她的房间。

    颜妍不想解释这其中留下来的历史缘故,吃水果拼盘的专注姿态像是在吃什么满汉全席。简默很识相地不再多问,生怕听到什么损伤她情绪稳定的密辛。

    她一点也不关心颜妍的过去和未来,那都是与她毫无关系。

    “这屋子里有你喜欢的东西吗?喜欢就拿走。”

    颜妍对女朋友一向出手阔绰,对跟她回颜家的倒霉蛋女朋友更是阔绰,在她心里这些都不算什么,一点安抚费而已。

    简默哪个都不喜欢。

    她当然喜欢昂贵的东西,但这些都不是她这个阶段需要考虑的。起码在高考之前,她对辅导老师的需求会高过这满屋子的奢侈品。只有考一个好学校,她跟姐姐才能继续保持羁绊。

    看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即便在乱花丛中,也不至于迷眼。

    当然除了这些高尚的理由,还有一个更为直接的原因。

    她很讨厌颜家带给她的感觉,污浊,恶心,阴森森,再金碧辉煌的物件摆在这里,也让人觉得晦气。

    “你能折现给我吗?我想报个辅导班,没钱。”

    颜妍瞧不上她那没出息的样儿。

    “你想报什么辅导班?数学?英语?”

    “成年人选择都要。”

    颜妍挑挑拣拣吃掉了自己喜欢的水果。

    “你怎么报答我?”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颜妍百无聊聊:“你确实也没什么可以报答我的。”

    “你甚至连皮囊都称不上是报答。”

    简默觉得她有点侮辱人了。

    “你要是拿不出来钱就算了。”

    颜妍啐了她一口:“去洗澡吧。”

    简默也不知道这人对于洗澡到底有什么执念。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没有上次那么抗拒了。至少没有抗拒到要跟颜妍在房间里面互掐脖子的地步了。

    “去吧。”

    她的语气平稳,让一切显得非常乏善可陈。颜妍很难从这种赞同里面找到一些暧昧迷离的气息,只觉得她俩下一步要走进的不是封闭狭小的浴室,而是东北大澡堂子。

    跟不浪漫的人在一起,所有浪漫的东西都会被消解成日常。

    不过,颜妍此刻并不讨厌这种乏善可陈的日常感。在这个童话古堡一样浪漫到不真实的地方,暧昧已经泛滥到令人恶心了。

    简默跟颜妍先后脚走进浴室里,雪白的浴缸角上镶嵌金色羽翼,洗手台上面的镜柜精美到毫无必要,地砖的拼色有点像教堂的花窗,踩在上面空落落的。

    大户人家果真不一样,铺厕所的地砖抠下来,不知道能不能把她家买下来。

    简默浮想联翩之间,抬眼看见颜妍在她面前脱衣服了。

    少女的身体并不柔弱,漂亮的肌肉服服帖帖长在身上,脊背挺拔,抬手脱t恤的时候,背后蝴蝶骨在皮肉下蠕动。简默怔怔然立在一旁,想要垂眼,却已经移不开了。

    她想起娜塔莉·波特曼的黑天鹅,那种在皮囊之下硬生生抽出一层新羽翼的挣脱感,原来并不只是电影中的演绎。

    颜妍转身:“我没让你在那儿罚站吧?”

    简默感觉自己看见了不该看的东西,痛苦闭眼。

    “矫情……”

    简默伺候颜大小姐洗头,伺候颜大小姐吹头,对方在这些日常琐事做派十足,吹完头把身体乳丢给她,让她帮忙涂。

    她给颜妍从头到脚擦身体乳的时候真的很想骂人。

    但她脑子里没有一句可以调动出来骂人的句子。

    颜妍枕着她的大腿,正在修剪指甲,半干的发蜷在她的皮肤上,带来细微痒意。

    简默满脑子只有一句话,不合时宜,也不合实际,却猖獗侵占所有空间。

    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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