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曼笑着开口:“也是偶然, 我听小二提起几位的口音,便想着几位或者是想念家乡菜了,便做了这几道菜。”
所谓口音云云, 不过是借口,宁曼当然不会说唐老爷子认出了对方的身份,而之所以选做川菜,则是宁曼深思熟虑的结果, 鸿宾楼的菜口味是毋庸置疑的, 尤其之前一轮, 甚至是唐老爷子亲自下厨,无论是味道还是火候, 绝对都是一流的,但这种情况下客人还不爱吃, 那应该就是客人的个人喜好问题了。
巴蜀离京都数千公里, 就算以蜀王之尊, 长途跋涉来到京都,也必然人疲马乏,更何况年纪更大的蜀王老太妃了,按道理这几日他们应该在府中休息,这种时候却出现在酒楼,唯一的可能,就是想吃一口好吃的, 而他们虽是京城出生,但去了蜀地十余年,想来口味,早应该被蜀地同化,而辣椒这种东西, 不沾则已,沾了之后再想戒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京师口味偏甜,蜀王等人吃一两天还可以,时间一长,却是吃不习惯的,宁曼只是有点想不通,按道理蜀王肯定是有自己趁手的厨师的,想吃什么,也就是一声吩咐的事,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出来觅食。
那文士不知道宁曼的想法,一愣之后笑了起来,目光转向蜀王身上:“老爷,这位姑娘倒是心思灵巧。”
蜀王点了点头,只说了一个字:“赏。”
宁曼和唐老爷子谢过,正准备告退,从未说过话的老太妃突然开了口,“姑娘,你可会做一种叫蛋烘糕的小吃。”
宁曼一愣,这种小吃她前世吃过,也看过制作的全过程,想想并不太难,便点了点头:“会的。”
老太妃神情一松,文士已窥知其心思,笑着说:“这东西不难,只是京都不太好找,却不想姑娘竟会,既如此,还请姑娘做几个上来吧。”
宁曼却站着没动,“好让诸位客官知晓,这蛋烘糕做着不难,却必须有单独的模具,之前不曾备着,因此今日是做不出来了,不若三日后几位贵客再品尝,如何?”
文士一愣,目光便落到蜀王脸上,蜀王偏头和老太妃商量了几句,冲文士点了点头,那文士边说:“既如此,我们三日后便来,那就劳烦姑娘了。”
宁曼和唐老爷子离开后,包厢里恢复了平静。
“原是冲这唐御厨手艺来的,却不想,他孙女却青出于蓝,”蜀王扭头对老太妃说:“母亲若喜欢这厨娘手艺,不如把她带回去,专门给母亲做菜,如何?”
老太妃却摇了摇头:“那却不必,如今时局诡异,我们身在京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等过几日,家里的厨子身体恢复了,也就好了,再说了,这唐御厨既然是宫廷里出来的人,弄回府中,反而诸多不便,要是惹了人非议,就不好了。”
也不知唐御厨认出他们没有,但大概率是认出来了的,这也正常,唐御厨的手艺是很的先皇赞许的,曾数次叫到御前赏赐,无论是老太妃还是年幼时的蜀王,都曾打过照面,认出来也不出奇,但对于对方装作不认识的态度,无论是蜀王和老太妃,都很满意。
正如宁曼的想法,贵以蜀王之尊,怎可能没有私人厨师,只是那厨子从未出过蜀地,来到京城后竟水土不服,上吐下泻,别说做饭了,连床都起不了,这几日蜀王府几位主子的饮食,都是那厨子的徒弟打理的,只那徒弟手艺尚未到家,菜肴口味很一般,老太妃长途跋涉本就胃口不佳,这一下吃的就更少了,蜀王见了心中焦急,才会带自己母亲出来,之所以来到鸿宾楼,也是冲着唐老爷子当年御厨的名头。
蜀王年幼时也吃过很多次唐老爷子做的菜,心里抱了几分希望,却不想,今日让母亲胃口大开的,竟是唐老爷子的孙女。
老太妃这样说,蜀王也就打消了心头的想法,“如此也罢,那过几日,我再和母亲一起来这鸿宾楼,说起来,我也真是有点想念家乡的小吃了。”
老太妃但笑不语。
宁曼并不知道自己差点被人弄去当厨娘,她心里还记着那蛋烘糕的事,因此下楼后只和唐父匆匆交谈了几句,就和唐老爷子去了相熟的铁匠处,宁曼仔细告诉对方如何打造相应的模具,等一切妥当后,日头已经偏西,她便急匆匆回了蒋府。
宁曼不喜蒋母,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进门后换了衣服,就去蒋母处请安,结果一进蒋母的院子,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院子里每个人脸上都满面春风的,尤其是一向不喜宁曼外出的蒋母,此时也没有不悦,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显见是有好事发生了。
宁曼心中便有了一个想法,却不动声色的给蒋母问了安,才问:“我瞧着大家都喜气洋洋的,莫非家里有什么好事发生不成?”
蒋母闻言,想起儿子的话,便强行叹了口气,装出一副忧虑的样子,只是她演技并不到家,虽硬摆出忧心忡忡的模样,眉宇间的欢喜却压都压不住,整个人看上去表情格外扭曲。
“说起来,也算是好事,只是”蒋母把宁曼拉到一边,又遣退了周围伺候的人,才说,“今天上午雪娘身体不舒服,因你不在家,我就做主请了大夫,结果大夫看了后说,雪娘身怀有孕,已经一月多了。”
宁曼大喜,心想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面上却适时露出惊讶的神情,然后挤出一个笑容:“是这样吗?那那真是恭喜苗姨娘了。”
她嘴里说着恭喜的话,表情却没有半分喜色,把强颜欢笑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演技足以吊打蒋母八条街。
见她这般,蒋母心便定了几分,她就说了,宁曼再如何执拗,也是个女人,而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听闻夫君小妾怀孕后不色变的。
儿子也是多虑了,按她说,那办法提出来,这唐宁曼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蒋母把声音放的更柔了些,她拉住宁曼的手,语重心长:“曼儿,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在我面前,你无须这般强撑,我知道,苗姨娘怀孕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因此,有些事情,你也该打算了。”
宁曼诧异的抬起头,迷茫的看着蒋母,几息后,突然露出惊恐的神色:“不婆母,我虽然不喜欢表妹背着我勾引夫君,但那毕竟是一条小生命,我不能不能”
蒋母愣了一秒才明白宁曼的心思,当下气的半死,这唐宁曼的脑袋里装的是浆糊吗?苗姨娘可是她侄女,肚子里揣的是她的大孙子,她难道还会残害自己的血脉不成。
蒋母恼怒,也就不怎么想装了,瞪了宁曼一眼:“你胡思乱想什么,我是说,苗姨娘已经怀孕,你可不能落后了,早点怀上自己的骨肉才是正经!”
宁曼一滞,脸上露出讪讪来,尴尬的笑笑:“是我想差了,婆母莫要生气。”
但她目光里露出的如释重负,却让蒋母更生气,原来这女人竟真那么想了!这也太蠢太荒谬了!
“行了!以后可别乱想些有的没的!”蒋母没好气的摆了摆手:“我刚才的话,你要听到心里才是,别一个劲依着性子发脾气,最后害了自己!我们这些做女人的,前半生尊荣靠夫婿,后半生过的是否安好,却要靠子息,你和锦航闹不愉快发小性子,也是时候该结束了。”
如果不是包藏祸心,蒋母这几句话对时下的女子来说,倒真是有点道理的。
宁曼却只低了头,沉默不语。
蒋母更恼火了,她说了这许多,口水都要说干了,这媳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跟个木头一样,真是活该得不到儿子的心。
想到儿子的叮嘱,蒋母再度压了压火:“曼儿,你到底怎么想的,多少也说句话,我才好为你筹划,你记住一件事,不管苗姨娘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们蒋家族谱上写的媳妇名字,终究是你,也只有你的孩子,才是我们蒋府的嫡系,才是我盼望的孙子,这一点,是永远没人能改变的!”
许是蒋母的话终于说到了宁曼心坎里,宁曼缓缓抬头,苦涩着说:“可是母亲,我这身体大夫说说就算吃药调理,只怕也”
说到最后,她眼圈通红,目中全是悲切,虽语焉不详,但意思却已表露无疑。
蒋母暗暗皱眉,看着宁曼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犀利,这唐宁曼居然真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让她占了儿子正妻的位置,可真是亏待儿子了!她那么好个儿子,居然连个嫡子都没办法有,想想都让人怄气!
不行,等儿子考上进士后,要想办法换个媳妇才行,眼前这个脾气不好又不能生,出生也一般,真是太亏待自己儿子了,不过那之前,还是先要把大孙子弄回来才是,从这方面来说,这唐宁曼生不出来倒又是件好事了,她要真有自己的孩子,大孙子那边,倒难以处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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