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母今天一大早就启程回府, 到家的时候午时都没到,本想用了午膳再找宁曼细说,却得知宁曼出去了, 当下大急,他们这主意若真抖到了亲家面前,以亲家的见多识广,只怕唬弄不易。
蒋母立刻让人去寻宁曼回来, 等待的时候更是心急如焚, 连午膳都没用好, 等了足足三个时辰,直到日头都偏西了, 宁曼才回来,蒋母心头冒火, 谁家的媳妇这么不知廉耻成日在外头逛的, 她有大骂对方一顿的冲动, 但想到要紧事,还是强压住心头的怒气,把宁曼拉到了里屋说话。
她说了几句场面话后,就旁敲侧击宁曼的去处,宁曼随便编了个理由混了过去,问:“婆母既然回来,可是那件事有眉目了?”
蒋母得知宁曼没有对娘家人说出实情, 心中重担就放了下来,老脸上露出笑容:“的确是有眉目了,说来也巧,我到了庄上住了没两日,就寻摸到一个合心的人选。”
“那孩子今年四岁半, 父母双亡,一直跟着叔叔婶婶过活,只是到底不是亲生骨肉,虽然有瓦遮头,三餐却是有一顿没一顿的,比那外头的流浪小孩也差不了多少,偏偏人极聪明,性子纯善,且长得又好,我便动了心,想着这莫非就是老天给我们的缘分,便托了族长媳妇去问,果然,他家叔婶听了后极乐意,因此,我便把人带回来了,你可要看看?”
上辈子蒋母对原身的说辞也差不多,宁曼便知这就是蒋昱坤了,笑了笑:“既然都带回来了,自然要见一见的,不知这孩子如今在哪里?”
蒋母便让人去带人,不多时,一个四五岁模样的小孩,便被徐嬷嬷拉住手出现在厅堂门口。
站在门口的蒋昱坤有些茫然,前一秒,他不是还因犯了杀人的大罪,被刑部判了斩立决吗?他记得自己跪在法场上,毒辣的日头,周围人的议论,刽子手冷漠的面容,都那么清晰,他甚至还能记得,砍刀落下切破皮肉的疼痛,怎么一眨眼,一切都变了?
他被年轻了许多岁的徐嬷嬷拉着,站在自家厅堂门口,而厅堂内坐着说话的两个女子,分明就是他的亲祖母和被他毒杀了的嫡母,只是她们的脸庞样貌,都比他记忆里年轻了许多岁!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蒋昱坤完全懵了,还在迷迷糊糊中,就被徐嬷嬷拉着进了厅堂,然后他就听到祖母这样对嫡母说:“这就是那孩子了,一直也没有取大名,只有一个叫石头的小名,你看看如何,若是如意,等过了继,你再给他取一个像样的名字。”
宁曼细细打量蒋昱坤,对方脸色蜡黄,干干瘦瘦,穿着一件陈旧的衣服,下摆和手肘处还有几处补丁,看上去的确像一个贫穷的农家娃。
可若是真打算让这孩子过继,以蒋家的身家,旁的不说,弄两件合身得体的衣服总不是难事,这样打扮,是想引起她的同情心?
“你叫石头是吧?来,到我这里来。”
她不动声色的说到,徐嬷嬷便在蒋昱坤背心一推,蒋昱坤下意识往前走了两步,便走到了宁曼面前,宁曼便拉起了对方的手,又装作关心的样子给他理了理衣领,目光微扫,就弯起了嘴角。
孩子看上去寒酸,可手掌细软柔滑,哪有一点干过粗活的样子,更别说那雪白的脖颈了,和蜡黄的脸庞根本是两个颜色,很明显,脸上也是做了手脚的。
蒋昱坤这时已有些清醒了,明白自己应该是重生了,重生在自己四岁多时,想明白这点后,蒋昱坤心头狂跳起来。
重生对他来说,代表一切都重头来过!
他没有死!他又活了!
上辈子,他以为毒杀掉嫡母,就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是,他错了,没了嫡母的照顾,他失去了原本家中的地位,生母变得没那么在乎他,而弟弟也对他阴阳怪气,而原本心心念念的女子在成为他妻子后,也渐渐嫌他无趣,最后竟和自家小叔子勾搭在了一起,要不是怒到极致,他又怎会干出杀妻杀弟,落到尸首异处的下场!
但上天对他不薄,居然又给了他一辈子,这一回,他定然不会像前世一样混沌窝囊了!
他知道接下来一二十年的局势发展,知道哪些产业能发财,知道最近几科考试会考什么,有这些东西帮忙,他一定会飞黄腾达位极人臣,而等到那一日,他一定会把前世那些看不起他对不起他的人,通通踩在脚底!
不过在那之前,他先要想办法,回到蒋府,而嫡母唐氏,就是他必须拿下的人!
其实仔细想想,前世唐氏对他还算不错,虽严厉但真心对他好,也罢,看在这些事上面,这辈子他就不要她的性命了,只要她不多事,老了后,他不介意给她个庄子安身。
宁曼并不知道这一瞬蒋昱坤已想到了很久后的事,她此时对很多事心里都有了数,却没有做声,只象征性的问了几个问题,比如多大啊,家里都什么情况等等,多年前的事,蒋昱坤其实已经有点记不清了,但知道此时至关重要,便怎么惨怎么说,虽然和蒋母等人教的有出入,也还能圆的过去。
蒋昱坤自以为表现的极好,但其实他脸上诧异的神情,眼中偶尔闪过的和年龄不符合的狠戾,并没有逃过宁曼的眼睛,宁曼见过的怪事太多,自己又是个多次穿越的,顿时就起了心,将蒋昱坤的异常放在了心里。
“这孩子不错,我挺中意的。”末了,宁曼笑着说出了蒋母期盼已久的话,“只是还要算算生辰八字,看看是否和家里人相冲,另外,过继的吉时,也要看看。”
蒋母立刻将这件事揽过来,又说:“这几天你就安心在家呆着,我让着孩子住在你院子里,你们也好早点培养感情。”
宁曼无可不可的答应了,横竖她院子大,且如今院子里的下人被她□□的很规矩,整个院子铁桶一般,多一个蒋昱坤也没什么,且她也正好看看蒋昱坤到底有什么古怪。
对于蒋昱坤过继的事,蒋家是真的心急,第二天天不亮,蒋母就去了城外的大明寺,拿回了大师给测算的黄道吉日。
“说是九月十六那天最好,”蒋母眉飞色舞,“我已经安排人给族里各家下了帖子了,昱坤即将是我们蒋家的长子嫡孙,自然要大办的。”
在宁曼点头认可蒋昱坤后,蒋锦航就给对方取了名字,从此后,那个叫石头的小名就弃而不用了,蒋母是真的疼蒋昱坤,她虽看不起苗雪娘的门第,但对这个孙子是真爱,要不然,也不会隔上一段时间就借口去上香了,实际上,上香是假,去看孙子才是真的。
如今已是九月初,离九月十六也就十来日的光景,时间挺紧,但宁曼很满意,她厌恶蒋家已经很久了,巴不得能早点脱身。
宁曼看过请客名单,蒋家有头有脸的亲友全请了,她觉得挺满意,还是说,“只请这些人,是不是有点不够,要不然,锦航的师长好友也可请来坐坐?”
蒋母当然巴不得越热闹越好,这可是她亲孙子回家的大事,场面越热闹,孙子的地位就越重。
她笑着说:“我果然还是老了,不如你想的周全。”
于是又叫了蒋锦航来,又加了一堆宾客名上去,看着眉开眼笑的母子两,宁曼勾了勾嘴角,也笑了。
场面不怕太热闹,就怕不热闹,到场的人越多才越好呢,让蒋锦航和蒋家在一干亲友前彻底身败名裂,彻底断了往上爬的路径,那才足够解气!
蒋母蒋锦航和蒋氏族人商议后,终于将一干细节定了下来,过继典礼定在蒋家,至于开祠堂登族谱,则要到年底回乡祭祖的时候了,蒋家本不是京城人士,只是五代前曾有人入仕才将嫡支迁来京城,但祠堂还在五百多里外的一个小城,只是如今老家的人没有多少了,大部分族人都来了京城。
九月十六很快就到了,一大早,蒋家正门大开,张灯结彩,许多仆役神采奕奕的进进出出,任谁看一眼都知道,这是蒋家即将有喜事了,便有人向那些仆役打听,得到的消息是蒋锦航要在今天过继嗣子。
左邻右舍大吃一惊。
“啥?我记得蒋家举人今年不是才二十多吗?这年轻力壮的,怎么就想着过继儿子?莫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不成生不出来?”
因之前遭遇了流言的困扰,蒋锦航早想到了这点,因此一早就吩咐了下人辟谣,有人听了这话就说:“呸,别乱说,我家少爷好着呢,且我们府里的姨娘如今还怀着身子呢,只是我家少奶奶身体不好,自从姨娘有孕后就心思郁结,少爷怕少奶奶多思多虑,才考虑过继的,你们这些人就别乱嚼舌头了了!”
那人骂完,一抬扫帚就走了,留一干吃瓜群众在原地咋舌不已。
蒋锦航吃过流言的苦,因此早在做了准备,在邻居里安插了钉子,很快就有人赞扬起蒋锦航来,赞他对结发妻子的情深义重,可不是么,即将有亲生血脉了却还过继,这是情愿家业旁落也要保证妻子的利益啊,若非对妻子极为爱重,又怎会做到如此地步!
一时间,蒋锦航的举动引来了盛赞连连,虽也有人嗤笑蒋锦航是头被门夹了,但在蒋锦航事先安排的人引导下,这种言论很快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世人对蒋锦航义举的盛赞,甚至还有蒋家少奶奶唐氏善妒的流言开始兴起。
作者有话要说: 神兽归笼了,终于不用半夜爬起来写文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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