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曼, 这些东西是太妃给你的,你收好了,回头到家安置好了, 一定记得要给我来信。”
宁曼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八仙桌前,正和一个约四五十岁模样的中年女人说话, 桌上则摆放着几锭银子并一双金手镯,另还有一些布料瓷瓶。
宁曼假装端起茶杯喝茶, 开始接受记忆, 很快, 这个身体的记忆就全传到了她脑海里。
原生叫何宁曼,是一名宫女,之前一直在宫里伺候贤妃,两年前先皇过世,今上即位后, 就把各位兄弟都封了王, 并让各位太妃随亲子回府荣养, 宁曼就是这样从宫里来到了瑞王府,到如今,她已经十五岁,到了被放出去的年纪。
原生是有亲爹亲妈的,家里还有一个哥哥,因此被放出去后, 她充满期盼的回了家,而家人看到她回来,也非常欢喜,何宁曼着实过了几天幸福的生活, 但好景不长,随着她归家日久,处境渐渐变得艰难起来。
何宁曼的家在离京城两百多里外的一个小村庄,离最近的府城也有一百多里,在这种地方,一个十五岁没成亲的女子,算是异类了,宁曼父母很快给她张罗起了婚事,然而,和她适龄的男子基本都娶妻了,剩下的要不就是鳏夫,要不就已有正妻想让她做小,总之都是些歪瓜裂枣,没几个上的了台面的,而作为在皇城里见过世面的女子,宁曼对于做后娘或是做小,都兴趣缺缺。
宁曼不愿嫁,家里人开始不情愿了。
父母是受不了乡邻们的指指点点,至于兄嫂就更直接了,哪有十几岁的大姑娘不嫁人还呆在娘家的?这留在家里吃饭穿衣什么的,不都要花钱啊?
他们选择性的忽略了宁曼是带着钱回家的事实,因为在他们心里,宁曼既然还没嫁人,她的钱就是家里的,这些钱非但该留给家里,宁曼自己也该嫁出去,得了聘金给家里,这才是正理。
父母兄嫂打得好主意,可惜宁曼不愿嫁,他们也没办法,又过了一段时间,何母突然生了病,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反而砸了许多钱财出去,家里原本的积蓄用光了不说,连宁曼带回来的钱财也花了个七七八八,饶是如此,何母身体还是好一日坏一日,总不见大好。
钱花了,人没好,但病还得治,看着母亲躺在床上□□不止,父兄只知道在院子里唉声叹气,嫂子成天价在家里指桑骂槐,宁曼无法,点头同意了让父亲帮她寻一门亲事,高矮胖瘦不论,只要人品好家境殷实就可以。
何父很快给她寻摸了一门婚事,是邻村一个杀猪匠,姓鲁,家境殷实,最重要的是,愿意出十两彩礼聘她。
“虽然有两个儿子,但父母已经不在了,你一过门就能当家做主,是极好的姻缘,若不是花媒婆照顾,这样的婚事,也轮不到我们家。”
宁曼并不愿嫁杀猪匠,也不愿给人做继母,但看着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母亲,还是含泪点了头。
婚后的日子,对宁曼来说简直就是地狱,宁曼长年在宫中,宫里人就算恨透了彼此,设了陷阱想杀你,表面却都是客客气气的,她何曾见过鲁屠夫那样凶神恶煞的男人,打骂那是家常便饭,倒水慢了热了就是一脚,饭菜不合口味就是一巴掌,嫁进鲁家半个月,她受过的苦比过去半辈子都多,衣服遮盖住的地方,基本就没有一块好肉。
至于那两个顽劣的继子,对宁曼满是恶意满满。
“我爹说了,你是他花十两银子买来的东西,让我们随意使唤你不用客气,你若是小心伺候好我们也就算了,若是让小爷们不高兴,小心我们打死你!”
宁曼后来才知道,屠夫的前一任媳妇,就是被她打死的,她又惊又怕,终于有一天受不了了,偷偷跑回了娘家,对父母哭诉,“那人就是个畜生,成天里非打即骂的,我过不下去了,我要和他和离。”
激中的原身没有发现,父母那一刻脸上露出的异样,何母安慰宁曼的时候,嫂子偷偷起了身走出了家门,而到半夜的时候,鲁屠夫过来了,当着何家人的面,表现的很有诚意,又是道歉又是陪小心,还承诺以后绝不会再宁曼一根手指,原身虽不愿回去,但禁不住家人的劝说,最后决定再给鲁屠夫一次机会,于是和鲁屠夫回了家。
结果,这一次回去,原身彻底断送了自己的小命。
鲁屠夫在她进屋后,立刻关上了门,然后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对原身各种拳打脚踢,结果一个错手,竟将原身打死了。
原生死后在人世间停留了一段时间,然后看到了让她伤心欲绝的一幕。
鲁屠夫打死了她,却不慌不忙的派人给何家报信,何家人赶来后,只瞥了她尸身一眼,就和鲁屠夫开始了讨价还价,最后,鲁屠夫陪了何家五十两银子,何家便出面作证,说宁曼是得了急病死了,之后一口薄棺便装了她的尸身,随便找了个地匆匆埋了。
原身惊呆了,重视家人甚至超过自身,可是,在家人眼里,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的存在对家人们来说,似乎完全不重要,他们更看重的是那些银子,至于她这个大活人,活着固然要为家里做贡献,就算死了,也要换一笔银子,继续为家里发光发热。
想明白此节后,原身伤心欲绝,她在心里许愿,如果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想远离自己的家人,好好的活下去。
原身的记忆不多,仅仅几息功夫,就被宁曼接收完了,她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盅,对那女人说,“梁嬷嬷,我想去太妃面前磕头谢恩。”
太妃给了恩典,下人们去谢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梁嬷嬷毫不起疑,只说:“这也是应该的,不过这会不巧,先头靖南王府才送了年礼过来,太妃招了那府上的嬷嬷说话,你且等申时再过去吧。”
宁曼便乖乖点了头,梁嬷嬷又说了几句话,就起身离开了。
宁曼关上门,回到桌前,开始清点起桌上的东西,银子一共有六锭,都是十两的,这就一共一百十两,但更值钱的还是那对金镯子,一只就有五六两重,还嵌了不少宝石,一看就知能值不少钱。
宁曼便把东西包起来,走到屋子侧面的一个衣柜里,从里面取出一只黑漆匣子,又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将匣子打开了,匣子里是原身历年来得的赏赐,金锞子银锭子乱七八糟有好几个,还有几朵珠花耳钉一类的东西,最下面还压着几张银票,十两十两面额的有好几张,还有两张是一百两面额的,粗粗一算,竟有四百多两之多,加上她今日得的赏赐并那些首饰,原身竟有小一千两的身家,说是个小富婆也称得上。
这样的身家,何母只不过吃了三个多月药,竟然就消耗殆尽,那些药莫不都是人参鹿茸配的,能花了这么多钱去?原身也就是关心则乱才没起疑,换成宁曼,立刻觉察出其中的不对来。
宁曼冷笑了一声,把今日得的赏赐都放进去锁起来,又小心的收好钥匙,把匣子放好,这才起身回到桌子前坐着。
不多时,就有小丫鬟来敲门:“宁曼姐姐,今日的膳食送来了,是给你摆在院子里头,还是送到屋子里?”
宁曼是太妃身边得用的大丫鬟,衣食住行都是上佳的,单独住了一个房间不说,一日三餐也有小丫鬟领了送过来,宁曼有时会在房间里用膳,有时则在院子里葡萄架下用。
宁曼打开门,示意小丫鬟送进来,她初来乍到,还是单独用膳比较方便,小丫鬟提着食盒进了门,从里面取出饭菜来摆在桌上,分别是红烧鱼、肉片焖玉兰片、凉拌豆腐、萝卜肉丸汤,并一碗碧梗米饭,这伙食标准,比一般人家的小姐吃的还好。
宁曼大快朵颐了一顿,端王府的厨子,手艺还是不错的,虽然比不上她,但比起前世鸿宾楼的大厨,也差不离了。
用完午膳,宁曼闭眼休息了一回,很快就到了申时了,因她明日就要出府,手上的事情都交给了别人,便也没人来叫她做活,她收拾了一下妆面,就起身去了太妃处。
太妃也刚好午休完醒来,听到宁曼来了,就让她进来,宁曼走进屋里,看到太妃正在梳头,便上前熟练的接了工具,一边替太妃梳发,一边闲聊起来。
“明日你就要出府了,准备的如何了?该带的东西可都带好了?若是缺什么,只管说就是。”
太妃早年还是贤妃时,并不太得先皇的宠爱,夜深寂寞时,贤妃是靠着和宫女们聊天,才熬过来这几十年,这其中,她又最喜欢宁曼,因对方最是温柔大方,知情识趣,甚至还想过将宁曼许给自己儿子,只是宁曼身份太低,进门也只能当个侍妾,太妃思来想去,觉得这样也太委屈了宁曼,还是算了,但对于这个丫鬟,却是比一般人多几分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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