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 宣平侯夫人就带着女儿起身告辞了。
宁曼两人在西厢听到动静,也起身查看,当时窗户刚好大开着,宁曼便看到被人群里簇拥着的两个女子身影, 后面那个她见过, 是庄大小姐,而前面那个盘着云朵髻身材略高的, 应该就是宣平侯夫人了。
宁曼却没有注意到, 宣平侯夫人身边跟着的一个嬷嬷,无意中往她这边看了一眼,立刻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但因为那神情收回去的很快,因此, 全场竟没有第二个人注意到。
宁曼又坐了一会,凝香就过来了, “老太妃听说你过来了, 欢喜的要命,你倒好, 还在这里杵着,还不快和我过去拜见老太妃。”
扯着宁曼的袖子就要走,宁曼却不过, 只得去了, 银莹便笑着提了宁曼的篮子跟上。
三人前后到了正屋, 老太妃已经在碧纱橱里等着了,宁曼一见老太妃那亲切的脸,不知怎的,鼻子就有些堵, 她规规矩矩跪下磕了三个头,就被凝香搀了起来。
“来,到我身边说话。”老太妃叫她过去,拉她在身边坐了,又细细打量:“瘦了,也黑了,不过,精神头倒比之前好了好些,听凝香说,你在外面开了个吃食铺子,生意还不错?”
宁曼笑着点头,“托您的福,我那小店目前却是盈利的,生意的确还不错。”
太妃也乐了,但回头又叮嘱:“生意固然重要,身体却是第一要紧的,旁的什么都没这个重要,你可要答应我,忙归忙,但别忘了吃饭休息,不然,我可是不依的。”
这即是关心话,也是太妃的肺腑之言,早年在宫里,太妃也遭了不少的磨砺,如今能够坐在这里安享晚年,无非是把身体放在头一桩的缘故。
宁曼笑着应了,又说:“我给太妃带了些我们店里的吃食,太妃若是不嫌弃,且尝一尝?”
太妃一听,眼睛都亮了,“那日凝香回来,就说你店里的东西好吃的紧,偏她自己吃了独食也就罢了,还拿到我们面前说嘴,气的我哦,如今你带的东西,也不给她吃,馋死她。”
人说老小老小,太妃如今年纪大了,竟也跟小孩一样任性起来,宁曼忍笑配合她:“对,就不给她吃,馋死她!”
说笑中,太妃让把宁曼带的东西分了三分之一送去王妃处,又送了三分之一到前院王爷那里,剩下的才自己吃,太妃本只想尝个鲜,没想到那东西是真好吃,竟一口接一口停不下来,饶是因考虑到太妃的年纪,宁曼带过来的东西都是相对好克化,也吓得宁曼和凝香几人不轻。
“您可不能再吃了,眼瞧着宁曼姐姐就带了这么些,您好歹也留一点给我们香香嘴,可不带吃独食的!”
凝香插科打诨的,硬把东西从桌上撤了下去,太妃笑骂:“眼皮子浅的东西,平日里我是缺你们吃了还是缺你们喝了,一个个这么迫不及待的,依我说,谁都不准动,给我收好了,我晚上再吃!”
这自然是玩笑话,宁曼笑而不语,之后几人又说了会话,见老太妃神情渐渐有了困意,宁曼便提出告辞。
“你一个人在外面,凡事都要小心,我知道你要强,但若是遇到自己无法解决的事,也不要硬挺着,宁曼,你记住,你是端王府出去的,端王府,就是你的底气。”
宁曼心中一动,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在看上首目光鼓励的老太妃,宁曼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老太妃,您放心,不管什么人什么事,我都会好好的。”
宁曼走时,老太妃又吩咐凝香,给她装了两匣子糕点让她带回去吃,凝香收拾好后送宁曼出门,心里却很是羡慕,老太妃真是太疼爱宁曼姐姐了,要不然,以老太妃平时对端王府名誉的看重,无论如何不可能对宁曼说出那样一番话来,依她说,宁曼姐姐当初就不该出去的,留在王府,让老太妃帮她选个人嫁了更好,凭老太妃对她的信任和看重,只要她肯留在府里,早晚必成端王府数一数二的管事婆子去,也不知自己日后,能不能得到老太妃这样的照拂呢?
她却不知道,老太妃此时心里的想法。
宁曼看起来,比之前还要清醒的多,能自强自立,算是极难的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介意推她一把,只盼着因为她这一推之力,她能真正摆脱父母禁锢,过上自己想过的生活,而不是像自己这样,永远都被局限在这高墙大院里。
宁曼离开端王府是已经未正,估计卤味店今天的生意也差不多了,因此她并不急着回去,而是慢悠悠在坊市上逛了起来,东家买个小镜子,西家买个小荷包什么的,不多时,两只手就拿满了。
眼看日头偏西,宁曼这才认真往回走,结果刚到附近,抬头就见自家店门居然还开着,宁曼一愣,这都什么时辰了,店门开开着,莫非今天的生意很差,到现在东西还没卖完?还是说,发生了什么事?
对尹氏和桃花两人,宁曼还是信任的,因此,更大的概率是有事发生,宁曼便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赶了回去,结果刚上台阶,就看到在店铺正中的桌子前,坐着一对老年人。
宁曼脚下一顿。
等等,这不是原身的便宜父母么?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尹氏这时也看到了宁曼,忙站起身走过来,小声的凑到宁曼耳边说:“东家,这对老年夫妇说他们是你的父母,还说出了您的名字和特征,非要在这里等您,您看”
何家夫妻这时也察觉到尹氏的动静,齐齐转过头来,宁曼就看到,何父在看到自己时,眼底先是闪过一抹困惑,然后露出了惊喜之色,至于何母,看到她的一瞬间,第一反应是皱眉嫌恶,紧接着的,才是堆砌出来的假笑。
凭这一瞬间的微表情,再看何父何母的长相,宁曼已经确定,自己心头那个想法,只怕是真的了,自己可是双眼皮,但眼前两人,分明都是单眼皮,单眼皮的父母,是生不出双眼皮的女儿的。
何母反应比何父快,几乎是在下一秒,他整个人就已站起来,用帕子抹着泪往宁曼这边扑了过来。
“我的儿,你在里头苦熬了这么多年,怎么放出来后也不给家里来个信,害我和你爹在家日夜担心,还以为你有了三长两短呢,要不是有人说在京城坊市看到了你,我们竟不知该往哪里寻去,你这个孩子,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你难道不知道,家里还有牵挂你的父亲母亲吗?”
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还要去扯宁曼的袖子。
宁曼本就不待见对方,见她假惺惺的哭泣模样,更是厌恶,什么叫放出来?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不知情的人听了,只怕还以为自己是做了错事被关进监狱了呢,何母这话,到底是话出无心,还是故意恶心人呢。
“母亲。”她皱眉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刚好躲开了何母那一扯,何母一愣,宁曼已冲何父那边微微一福,淡淡叫了声:“父亲。”
宁曼的举动,明显让何父愣了一下。
分离十多年,女儿又是被自己夫妻卖掉的,何父早就想过和女儿见面时可能发生的一切,或者有隔阂,或者有怨怼,或者会抱头痛哭,但他从没想过,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记忆中瘦瘦干干的小女儿,早长成了高挑的女郎,肤色白皙眼睛有神,虽没穿着多华丽的衣服,但举手投足间,却自有一段高雅的气质,而今,对方虽然在对他行礼,但周全的礼数后面,却透着一个淡淡的疏离。
何父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低低应了一声:“哎。”
宁曼轻轻勾了勾唇角,不再看两人,而是转头对尹氏和桃花说:“这两位的确是我的父亲母亲。”
尹氏和桃花听了,不由松了口气。
这对老夫妻从她们开店后不久就来了,却一直不买东西,只探头探脑的往店里探寻,一开始她们忙着做生意,也就没管,后来东西卖的差不多了,正想问问他们鬼鬼祟祟的想干嘛,这位老妇人却主动上前问她们东家是不是姓何,是不是从端王府出来的,得了答案后,那老妇人立刻自报家门,说他们是何娘子的父母,进店后坐着就不走了。
对方自称是老板的父母,偏宁曼又不在,她们一时也没了主意,赶走必然是不行的,但请到后面更不行,于是四人就在店里干坐了两个时辰,才总算等到宁曼回来。
“如此就好。”尹氏松了口气,目光往宁曼脸上看了看,却没看出东家有半点喜色,不由就多了份心眼:“娘子,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到后院说话,我先把前面店门关了?”
后院总要隐蔽些,就算发生争执,也不怕被外面人听到。
宁曼笑了笑,领了尹氏的情,请何父何母里面坐,又对桃花说:“桃花,劳烦你把我隔壁那间屋子收拾出来,多谢。”
尹氏和桃花分别去忙自己的事了,何母撇了撇嘴:“一个买来的丫鬟,你那么客气干什么?有什么事吩咐她们去做,那可是天经地义的。”
不等宁曼说话,又开始打量屋子来。
“这店铺虽不大,但好歹还算方正,应该能值不少钱吧?这是你买的还是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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