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喜呢?谁见过双喜?!”闫光心头莫名烦躁,厉声问。

    四下里遍寻不到双喜的影子。过了半晌,见鹿跑过来,回道:“找到双喜了,她在茅房里,拉稀了!听说一早就去了茅房,卯时又去了,现在正在里面,起不了身!”

    云嫣心头一沉,向闫光看过去。

    闫光也知道,双喜一向胆儿小。不怪她胆儿小,凭谁遇上这种事,还不得吓个半死?若是好端端的一个寿礼,还要紧张得心手冒汗。漫说是个心虚有鬼儿的。

    双喜这样子,还没出门便害怕成这样,只怕是不能当好这份差使了……

    云嫣算得上是这间永晟分号的小掌柜,利益攸关。她也深知,此时派双喜去,会出岔子。

    云嫣决然道:“别找双喜了,还是我去吧。”转眼见闫光正欲开口,打断他道,“不用说了。我这便去换身儿衣裳。”

    一屋子人都默然,看着云嫣换了衣裳走出来,捧着那覆着红绸的假髻,上了长公主府的马车。

    马车出了锣鼓大街,沿着城府大街往北,奔皇宫里去了。

    ……

    今日倒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春风骀荡。

    云嫣被长公主府的马车撂在了北宫门。

    她双手捧着那个雕红漆的凤纹托盘,上面的假髻用大红蟒缎覆了,从宫北口的小门进去,先搜了身,便由一个叫问梅的宫女引着,往慈宁宫那头儿走。

    幼年时,云嫣曾随爹爹和娘进过皇宫许多回。

    印象里,皇宫浩大无边。那时候的她,穿着红绸小袄,戴着兔儿帽,打扮得粉雕玉琢地被母亲牵着,在宫里的砖地上小跑。那时母亲一身雪白的狐毛斗篷,笑容恬静、眼眸温柔地看她,拉着她的小手。云嫣似乎还能感觉母亲手上的温暖。

    今日再来,她却是以一个工女之身。云嫣走着,心底寒意渐起。

    她抬头望着这灰色的宫墙。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同她一样,对幼时的记忆,每一样都记得刻骨般清晰。

    宫女问梅一边走,一边嘱咐云嫣道:“一会儿见了贵人,跪在地上不许抬头乱看,可记清楚了?贵人若问假髻的铜卡子如何使用,你再好生告诉,不许多嘴!”

    云嫣敛了心神,小心应“是”。

    手里捧着这假髻,却不是皇太后要的假髻。到时候若出什么差池,只能见机行事。

    走了约摸一刻钟,慈宁宫就在前头,过了皇后住的凤仪宫便到。问梅走得急,云嫣不敢怠慢,亦步亦趋地跟着。

    路过几棵石榴树时,左边的石阶上,却突然走下来两个人。

    不巧对方下了台阶右拐过来,差点和走在后头的云嫣撞个正脸。所幸二人反应快,堪堪避开。可谁知,其中一个男子宽袍大袖,他人一让,那水袖便带起一阵风,将云嫣托盘上的假髻拂落在地。

    那假髻因为轻,骨碌碌滚到了另一个男子脚边。再往前边便是宫沟,云嫣心头一惊,扔了托盘扑了过去,一下子倒在地上,手腕擦到石块儿,火辣辣地疼。

    此时问梅已走在了前头几步远。云嫣深知这假髻再不能有闪失,也顾不得疼,更顾不得仪容,向前爬了几步,堪堪将那假髻抱住。

    却早已是惊得一身冷汗。

    这边厢,站着的两位男子微讶——太子眼见一个绣娘打扮的小丫头扑倒在地,微讶之下,伸手将她扶起来,柔声问道:“可是伤着了?”

    太子身边,穿着一身暗紫云纹亲王常服的,便是靖王。

    靖王此刻眉心微蹙,漠立一旁。

    原来太子和靖王是刚从凤仪宫请安出来。

    今日是太后寿辰,因是个平生,不是整寿,宫内便没有大操大办,只在晚上安排了家宴。靖王一早进宫给皇祖母献寿,正好太子也在。因遇上了,两人便一起去了皇后殿里请安,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

    两人边走边说着话,都没注意到树后有人走来。

    太子将云嫣扶起,这才看清她模样。

    小丫头年纪虽小,却生得一张国色天香的容颜。眉目如画、面皮透白,因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魂,这会儿脸上粉扑扑的,竟有种不自意的娇妍。小口含樱,嫣红欲滴,直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走在前头的问梅还在喋喋不休呢,见没人应声,这才回头看了看。这一看不要紧,待看清立着的是两位殿下,头顶如同一声惊雷劈下,吓得差点丢了魂。

    问梅急转回来,扑通一声在太子面前跪下:“太子饶命!是奴才等走路不长眼睛,冲撞了太子!罪该万死!”

    云嫣心中一紧,这才知道自己不慎睹了天颜,也跟着跪了下去,低垂着头再不敢抬起来。

    “无妨。”太子淡笑,让二人起身,“退下吧。”

    问梅感激涕零,这才领着云嫣继续往慈宁宫去,一边在前头小声训斥:“傻东西,算你命大!今儿你是撞着了太子殿下,若是遇上旁的人,小心你脑袋搬家!”

    云嫣知道宫里规矩多,稍有不慎就喊打喊杀的。可今日见着太子,他却是态度平和从容、温良恭谦,令人如沐春风。

    云嫣刚刚被太子扶起的时侯,太子握着她胳膊的感觉尤在,一双大手温和有力,稳稳的,很可靠。

    莫名的,云嫣觉得她周身竟留着太子身上的淡淡香味。云嫣有些羞恼,可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回旋着八个大字: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

    待云嫣全须全尾地回到永晟绣坊,各人都欢欣不已,皆松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

    肖月娥竟好奇,问道:“那太后,就没有瞧出两样来?”

    云嫣摇摇头。想了想道:“皇太后娘娘仁慈。见我捧着假髻,便问我如何做得的。我细细禀告了,太后娘娘便吩咐给她戴上。她的贴身女官又替她插上珠花,众人都夸说好。取过铜镜看了一会儿,太后娘娘便吩咐取了下来。有几个丫寰捧着假髻,问了那扣子的用法,又说太后赏了金瓜子,让我去领赏,便放我回来了。”

    云嫣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倒出那颗金瓜子儿来。

    “谢天谢地!”肖月娥夺过那金瓜子对天作揖,“无量寿佛,圣母皇太后!老天保护,我给您烧高香!”

    闫光展颜,笑道:“青瓷,你累坏了吧?回屋歇歇去,灶上还有小米粥,让双喜给你盛一碗……”

    云嫣却不肯歇着。她进屋换了衣裳,便坐上马车,匆匆去了朱雀大街。

    朱雀大街的吕府里面,吕庭轩正在房里焦急得来回踱步。当听到外头有马车来了,忙差四清出去看。

    四清就领着云嫣进来了。

    见云嫣平安无虞,吕庭轩松了一口气,正待说什么,却听云嫣道:“吕少爷,请允我去给老夫人磕个头吧!”

    原来昨日,假髻掉进火盆里烧坏了,阖绣坊上下都一筹莫展。幸亏海棠那时正在云嫣屋里,云嫣忽见她,这才想起自己早前离开吕府时,曾给老夫人做过一顶圆髻。

    云嫣忙问海棠:“老夫人进京,可带着那一顶假髺?”

    海棠如梦方醒,道:“带了,带了!老夫人命奴婢们好生收着,等闲舍不得戴,到如今还簇新的,跟新做的没有两样!”

    云嫣权衡再三,唯今之计,只能向老夫人借假髻一用。云嫣连夜过府,求了老夫人救急。

    老夫人深明大义,不惧耽欺君之罪,痛快地答应下来。看到跪在地上磕头的云嫣,老夫人道:“傻丫头,这本是你做的!不过是先头栽好的树,后头乘凉罢了。不必谢我。”

    捧着那假髻,云嫣心中百感交集。那是她自己的头发做成的,乌黑油亮,不逊于长公主府送来的贡品,几可乱真。幸好当时云嫣剪了一头秀发做了这个圆髻。皇太后虽不察,但那长公主府太监的眼光可谓毒辣。等闲的品相,必不能应付过关。

    幸而,今日云嫣进宫,并没有被识穿。

    今日进宫的事,像走马灯似的在云嫣脑中闪过。此刻云嫣正由吕府一个叫翠屏的小丫寰领着,往老夫人起居的修善堂去。

    此处是一处三进的宅子,过了垂花门便是修善堂。翠屏进屋回了话,便引了云嫣进去。

    这时海棠可巧正在老夫人房里服侍,见到云嫣,她心底说不出的欣喜。

    云嫣一进来,二话不说,便朝着老夫人跪了下去,道:“老夫人的大恩大德,青瓷无以为报。待过几日,定给老夫做一顶更好的假髻,送来府上!”

    老夫人看了看她,又抬眸看了一眼门外,道:“不必亲自相送。有空做得,差人通知府上,我自会吩咐人去绣坊取。你起来罢!”

    云嫣深知,老夫人对她不冷不热,定是还记着吕庭轩为她茶饭不思的光景,深恐她扰了吕大少爷的清静。

    云嫣伏地,给老夫人磕了个响头。

    随后起身,由海棠送着出了修善堂。

    一路上,海棠问长问短,云嫣笑着有问有答。等出了垂花门,只见吕庭轩正站在倒座房里的空地上。

    似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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