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怀王:四哥,您酒还没醒透,不要醉驾……

    靖王:媳妇儿都要跑了,难道还在意罚那几两银子扣那点分?

    六皇子来的时候,就看见福顺正侍候靖王将一件厚夹袄往身上穿。

    “四哥……”六皇子嘴里能塞下三五只鸡蛋,“这、这,您这是……如今是时兴冬衣夏穿么?”

    “如何?”

    靖王长身玉立,一身蓝地海水锦。

    六皇子绕着哥哥看了三圈,道:“此衣做工精湛,只可惜料子太低廉……不适合您。”

    靖王眼神黯了一黯。

    福公公早被热出了一身汗,现下在一边拼了命地给怀王递眼色。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虽普通,可这手足倒是个机灵的,改口道:“不过,四哥是谁?穿个麻袋也英俊,哈哈!”

    靖王懒怠理他,将夹袄脱下来,命福顺仔仔细细包了,好生收起来。

    六皇子见福顺捧着那件衣服郑重其事的样子,挑了眉问:“难不成,是赵青瓷给四哥做的?”

    “你来做什么?”靖王觑了怀王一眼,不答反问。

    “找四哥喝酒。”六皇子一屁股坐在石桌上,“哎!我以后再也不参加那劳什子的会试命题了。翰林院那帮人,可坑苦了我!”

    “是父皇让你去的?”

    “不是,是二哥!”六皇子气闷道。

    竟是惠王?靖王闻言眉心微蹙。

    “诶,对了,四哥,听说父皇下旨了?柳弦音,真的许给四哥了?”

    靖王眉目清冷,也不回答,只唤人上酒菜。两位王爷,就在浸月亭里中央的石桌石凳上喝起酒来。

    ……

    暮色四合,残月如钩。

    靖王只顾闷头灌酒,六皇子瞧着不对劲。心想他四哥这是怎么了,柳弦音都娶到手了,还能有什么烦心事?难不成没想好怎么安置那小绣娘?

    “四哥,”六皇子按住靖王倒酒的手,“六弟恭喜您娶得如花美眷,可是那小绣娘赵青瓷……她虽出身低贱了些,却也是个不输柳弦音的美人。您可不要亏待了她,好歹给她个名份……”

    还用他说!

    靖王咬肌渐紧。事已至此,他有苦难言。从小到大,这一回,是他被太子害得最惨的一次。

    他保证,这将是最后一次。

    靖王端起酒杯,敬给六皇子,道:“这一杯,敬你救了青瓷一命。”

    言罢覆目,一饮而尽。

    被哥哥敬酒,六皇子有点惶恐,道:“四哥不必挂怀!只不过我当时被圈禁在翰林院,大费周折,让赵青瓷白吃了一阵子苦头……哎,不是我说啊,太子在父皇寿宴上出尽风头、大获全胜,还想着对别人赶尽杀绝,其心……”

    话音未落,靖王又斟了一杯,打断他道:“这一杯,祝莲嫔福寿绵长……”

    呃,不对啊?非年非节,四哥怎么祝福起他的母妃来了?

    靖王继续自斟自饮,六皇子见状夺过酒壶,毫不示弱——不过舍命陪君子么。

    他也一杯又一杯,陪靖王喝起来。

    大不了一醉,便是赴死,他也舍命赔着他四哥。

    福顺等下人早被摒退,只剩两位主子对酒邀月,喝得天昏地暗。

    过了二更天,酒桌上已是狼籍一片,平日矜持尊贵的两位皇子喝得东倒西歪。

    酒酣耳热,六皇子眼神有点炫媚,跨上了亭子的美人靠,站在上面抱着根红漆柱子,竟然吟起诗来:“白雪轻摇腊月寒,红樱初绽三春暖……洞口沉日浅复深,红蒂浸月秋又春……”

    靖王覆眸淡笑,似听得津津有味,一幅舒爽熨帖、畅快淋漓的模样。

    胡闹到三更,两位殿下才被下人们扶回房里,服侍着喝了些醒酒汤,沉沉睡去……

    等翌日醒来,六皇子头疼欲裂,这才想起昨晚自己酒兴正酣时,似乎吟了几首即兴诗,好像有什么阳春白雪,妙不可言……

    等洗漱完毕,六皇子与他哥哥共进早膳时,他挠挠头问:“四哥,您可还记得昨夜,我作的几首妙诗?今早头疼,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就你那几首不堪入耳的淫诗?”靖王一脸戏谑,“你要记下来,回头教父皇打你板子?”

    六皇子顿时脸一红,方才想起昨夜酒后,将浸月亭当成醉阴楼的厢房了。好在四哥并没有责备他,他脸红耳热了好久。

    早饭上了桌,福顺正指挥着丫寰布菜,马骁突然进来,俯身贴在靖王耳边禀了一句。

    靖王面色一冷,问:“现在何处?”

    “已快到城门口。”

    “备马。”靖王立时起身,着人更衣。

    马骁立着不动,呆问:“殿下,您要亲自去么?”

    当然要亲自。

    靖王偏头,示意马骁跟上。福顺心疼,求道:“殿下!您还没用早膳呐,还是吃一口吧……”

    靖王行事惯是军中作派,不由分说,来去如风。一眨眼功夫便骑上他的逸骠马,出府朝城门口奔去。

    只留下一头雾水的六皇子,和支着长著布菜的福顺,目瞪口呆。

    ……

    话说昨日,云嫣回到店里时,已经天色黑透。

    闫光见云嫣回来,心中一喜。他走到云嫣面前,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小脸,问道:“可吃过晚饭了?”

    这一阵子,靖王被皇帝指婚的事已经传得尽城皆知。闫光知道,云嫣身份尴尬,靖王府怕是以后不好再去了。

    云嫣心下哀戚,抬眼却挤出笑来,“不曾吃过,正饿着呢,现在能吞下一头牛!”

    那双如月水眸,染了笑意,不论真假,都教人心醉。

    闫光松了口气,难得听云嫣说句俏皮话,欢喜得紧,唤巧儿去厨房热饭菜。

    “我自己来。”云嫣将靖王府给的夹袄工钱交给闫光,又举目四顾,“月娘在何处?我明日告假,要去大同府看望徐妈妈……”

    当晚云嫣连吃了三大碗白米饭,把炒菜的汤儿都蘸着吃了个干净。

    回房后,趁肖月娥不在的功夫,云嫣偷偷清点了自己攒下的细软。

    总共是四百六十二两又三百文银子,她攒的已经不是一个小数目。还有云嫣在太子府做活儿赏下的银簪、镯子若干……这些东西都是内造,无法变现,但在紧急时,仍可以顶些用处。

    云嫣将娘的牌位仔细包好了,与随身的几件衣裳和银钱首饰一起,塞进包袱里。

    举目望去,这绣坊里除却包袱里的东西,再没有什么是属于云嫣的了。

    只是,她伸手探去,枕边放着那一串红豆。

    云嫣想起靖王那双深遂含情的眼睛,他结实的怀抱、坚实的臂弯,还有……他温热的唇。

    她醉心于他给的宠爱,不能自已。

    可圣旨已经下了,靖王的婚事势在必行。云嫣默默地捂住了热泪滚滚的眼睛。

    云嫣流泪,因心爱之人不日便要迎娶别的女子。柳家弦音,听说是天之娇女,绝无仅有。

    她妄想过他的一心一意。她妄想过若嫁给了靖王,她此生便不再漂泊无依。然事实无情且狰狞,一介布衣想要攀附亲王,到头来不过是一场虚妄。

    云嫣只能靠她自己。她已经攒够了盘缠,不如就此往雍州而去,哪怕是穷尽一生的力气,也要找到哥哥。

    于是云嫣假装向绣坊告假,谎称她要回大同府去看望徐妈妈。

    肖月娥道:“你说只呆两日,就只能呆两日!前些日子攒下好些活儿,指名道姓要你做呐!”

    云嫣应诺。

    夜里,等肖月娥歇下了,云嫣往袖子里揣了两个银锭,拉了门出去了。

    这时闫光刚刚睡下,便听见外头有人敲门。他和宝生对视了一眼,扬声问:“谁啊?”

    外头传来云嫣的声音,道:“闫掌柜,月娘方才有一笔帐不平,想请您过去看一看。”

    闫光听见是云嫣来了,也顾不得肖月娥要他干什么,赶紧穿衣起身,拉门出来了。

    云嫣往前走,直走到廊下,方才站定,回首道:“闫掌柜,青瓷明日告假去大同府,想拜托你一件事。因此借了月娘的口请你出来,还望你不要见怪。”

    闫光微愕。一则是云嫣从没这个时间找过她,二来云嫣今晚言语间分外客气,有些疏离。

    闫光抬眼看去,只见云嫣独立在廊下,面色平静。月光斜斜照进来,只衬出她一个瘦削的人影,似镀了一层银光。闫光直觉得心都要化了,恨不能将自己的心捧给她,哪有什么不答应的,一口应道:“没事,青瓷,你有什么事直管说……”

    云嫣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银锭来,放在闫光手上,道:“上次我那远房的表姐来找我,闫掌柜也见过的。她最近遇着了难事,周转不灵。闫掌柜有空替我去边家村的王文清府上找她,将这些银子带给她吧。”

    这两锭银子,共有四十两,是云嫣替绿意赎身和安生立命之用的。眼下云嫣自身难保,只能捎些银两给绿意,让她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早些赎身离府,不要嫁给那司房的家生子才好。

    闫光恍然回神,将银子接过来,又听云嫣道:“你替我将这封信捎给她,就说若有急事,可以去大同府找我。”

    闫光觉得奇怪,肖月娥不是只准青瓷在大同府住上两日么?她又不是常住大同府,哪能那么巧就赶上了?

    闫光嘴里却应道:“放心!明日我就亲自跑一趟,定把信和银子带到!”

    云嫣向他福了一福,轻声道:“谢谢闫掌柜了。”

    闫光想说不必客气,却看见云嫣恬静淡然的样子,只觉她话语间有一丝淡淡的哀伤。

    闫光静静地看着她,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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