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九歌几步上前,她先是低头觑了一眼紧闭双目的萧司霆,又围着他转了一圈,想要确定他是真晕了还是假装晕倒以此为借口赖在长公主府门前不走了。
围观的众人也是纷纷伸长了脖子,使劲打量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
若说之前还觉得他身受重伤分外可怜,可是后来又亲眼目睹他对未婚妻是如何无情的,众人这会儿怕是连半点同情的心思都没有了。
毕竟长公主殿下已经明确撇开了与此人的关系,更何况他还有一未婚妻,莫不是存了想当驸马的心思,才装作一副不识得未婚妻的模样。
总之,这会儿的萧司霆在他们眼中便是负心汉一般的存在,没朝他扔烂菜叶子和鸡蛋已是对他最大的宽容。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个不停,更有甚者还当着季九歌的面开始扑买,堵萧司霆是否真的晕倒了,胆子属实是大上天了。
季九歌无视了周遭的议论声,伸出脚踢了一下地上的萧司霆,因着时刻谨记自己身为皇室中人,需要端庄持重仪态万千,女人下脚的力道倒是不轻不重,地上躺着的男子自然连半点反应都没有。
云竹有些看不过眼了,上去就是一脚,还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这会儿萧司霆才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眼眸睁开,一副悠悠转醒的模样。
忽然映入眼帘的人影攒动,以及头顶刺目的阳光,使得萧司霆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倏尔从地上爬了起来,下意识扫视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密密麻麻的陌生面孔,压抑得令他喘不过气来。
“怎么?萧公子怎的一副恍如隔世的感觉,这戏是越演越上瘾了吗?”
季九歌双手环于胸前,红唇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对着眼前男子就是一阵冷嘲热讽。
于她来说眼前之人乃前世仇人,是恨不得千刀万剐的罪孽深重之人。
“哎哟,人家哪里是赖上长公主了,分明是长公主殿下命人将这可怜男子掳来了吧?”
随着一道妇人粗哑的声音响起,人群中响起一阵阵附和的声音,闲言碎语便是这么来的。
“可不是,一个好端端的年轻力壮的男子,岂会动不动就晕倒在长公主府门前,说出来连在大街上斗蛐蛐玩的傻三都不相信吧?”
毕竟面对的是当朝长公主殿下,他们虽想逞口舌之快,却也不敢肆意妄为,为了凑热闹平白被下了大狱亦或者失了性命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们口中的傻三听着就不是个正常人,云竹气得小脸通红,双手握拳,恨不得提刀手刃了那些长舌妇。
季九歌冷睨了一眼那位信口开河的妇人并不予理睬,她还不屑于与这些乡野村妇论长短,倒是失了她尊贵的身份。
萧司霆听着人群里嘈杂的声音,眼底闪过一道精光,随即又猛然垂下了脑袋,似是担心旁人窥探到了他的内心最深处。
“在下也不知怎的就这般晕倒在了殿下府门前,殿下又何故冤枉在下是故意而为之呢?”
萧司霆挺直脊背,目光无惧地故意与季九歌的视线对上片刻就立马撤离了,微垂的眸子里晦暗不明。
“在下?”
季九歌反问道,心下有些疑惑,却没有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之前的萧司霆可是在她面前自称“臣”的,还曾解释过为何要如此自称,那是因为他一直在边关戍守,约摸有数十载了。
“长公主殿下认为有什么不对之处吗?”
不知为何,季九歌发觉今日的萧司霆尤为奇怪,似是根本不敢与她正面交锋,哪怕方才对视了一眼,他也是很快就将视线移开了,生怕她瞧出什么端倪似的。
“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本宫只是觉得今日的萧公子格外识相罢了。”
萧司霆与一旁的云竹都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季九歌如此说究竟有什么深意。
“好了,你人也醒了,想来身体应该没什么大碍,若是再不速速离去,这些围观的百姓又该埋怨本宫将你扣押了不放呢!”
季九歌暗地里打量着萧司霆的神色,却发现他似乎在隐忍克制些什么,双手虽规规矩矩垂于身侧,却总是不自觉想要往脸上挠。
这是何意……
“殿下金口已开,萧公子还是赶紧离开公主府吧,免得平白毁了我们殿下的声誉就不好了。”
云竹出声赶人,却在眼神落下的瞬间察觉到了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狠厉之气。
她可不怵萧司霆,她现在所站着的地方可是长公主府,她不信这男子还敢在公主府门前惹事不成。
“在下才清醒过来,又加之暑热难耐,还望殿下行个方便允许在下进府喝口水再走。”
萧司霆伺机提出请求,眼神却不曾落在季九歌身上。
“喏,这府门前的檐下足够让萧公子歇个够了,萧公子请自便,至于水嘛,你去寻了门口值守的人讨要即可。”
云竹气得不轻,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极为凶狠。
对于这种死缠烂打的男子,云竹认为行事就得果决干脆,切不可拖泥带水,让对方误以为自己会有什么机会入了长公主的眼了。
季九歌给云竹投去一个颇为赞赏的眼神,这丫头现如今是愈发会行事了。
得了自家主子的称赞与认可,云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季九歌似笑非笑地盯着杵在原地的男子,她倒是好奇云竹已经将他所有的后路都堵完了,他还能以何种方式闯入府内。
“在下并非是贪恋长公主殿下的权势地位,殿下也知在下近些时日身受重伤,这一身的伤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透的。哪怕在下只是一个无辜的平头百姓,殿下难道就忍心将在下驱逐,任由在下死在长公主殿下府门前吗?”
季九歌简直被眼前这个男人的一言一行给气疯了,她此时恨不得将这个没脸皮的男人千刀万剐才能以泄心头之恨。
“本宫倒是纳闷了,你的生死从始至终都与本宫无关,你不仅不感念本宫不辞辛劳将你救回,反倒还死咬本宫不放。如此你与那农夫与蛇中的蛇又有何区别,你就好好等在府门外,稍后就会有人请你到衙门一叙了。”
季九歌一张精致的小脸上不复清冷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意,她十指微曲,肌肤紧绷,唯有恣意的红裙迎风翻飞着。
萧司霆神色一凛,仍然赖在府门前不走,任由云竹如何驱赶也不曾移动分毫,连一旁看热闹的人都开始劝说萧司霆离开。
“你这小伙子怎的一点儿也不知进退,殿下瞧不上你,你该识趣的,更何况你还有婚约在身,岂能如此朝三暮四,当真是不知好歹哟。”
说话的是一老翁,胡子白花,精神矍铄,一看就非世俗之人也。
萧司霆也只是冷冷瞥了一眼身侧劝说的老翁,仍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电光火石之间,一只箭矢冷不防朝着季九歌的方向飞来。
说时迟那时快,萧司霆在千钧一发之际一个侧身徒手接住了那支箭,箭头上猝了毒,她没想到对方竟如此狠毒,存了想要杀她的心思。
萧司霆右手虎口处被锋利的箭头擦破了皮,剧毒以最快的速度侵入他的肺腑,男人再次昏了过去,且嘴角溢出黑血来。
眼瞧着出了人命,围观的好事者皆一哄而散,唯恐那不长眼的箭矢射到了他们身上。
季九歌神色紧张地蹲下去查看萧司霆手上的伤势,只是擦破了皮,可是这毒素……
“快传府医!”
季九歌冷声命令道,毕竟事关一条人命,即便这条人命她并不想救。
云竹急匆匆冲进府内,她并不放心将此事交由他人。
毕竟府内才安插了好些眼线等着自家主子犯错呢,她不能给那些人半分打压主子的机会。
几名府里的侍卫小心翼翼抬着处于昏迷状态的萧司霆进了公主府,季九歌神色复杂地看着被抬走的男人,心底一阵五味杂陈。
为何明明她不想再与此人纠缠,可偏偏老天爷非要让他们二人又重新走到了前世的道路上。
虽然此事前世不曾发生,可是上一世的萧司霆确确实实舍命相救过几次,否则她也不可能轻易对一个人撤下心防。
现下想来该不会是他使的苦肉计吧?
季九歌收起了那些九曲十八弯的心思,施施然走进了府里,来到了上次安置过萧司霆的偏殿里。
“他如何了?”
府医替萧司霆查看了手上的伤势,随即从随身携带的药箱里取出一个白瓷瓶,随即从白瓷瓶里倒出几颗解毒丹喂进萧司霆的嘴里。
“殿下,小的能做的全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辛苦了。”
“小的不敢,小的先退下了。”
府医对着季九歌弯腰行礼,背着药箱离开了,所有伺候在侧的侍女也悉数离开了内室。
殿内一下子恢复了安静,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鸟鸣,却不似往日里那般悦耳动听,倒是让人觉得不甚聒噪与烦闷。
不知为何,眼前的男子比起前些时日见到的确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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