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公使劲埋着脑袋,连一个打探的眼风都不敢过了皇帝的眼,唯恐皇帝一个不高兴将他珍藏多年的话本子给一把火烧没了。

    话本子再好看也没有命重要啊,那玩意儿也只是图一乐呵罢了。

    他的本职要务可是要伺候好皇上的,岂能因为那些幻似泡影的故事而惹急了皇上。

    季子穆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他身边这个管事大太监根本都不用提防,历来帝王皆忌惮宦官专权。

    可是这个刘顺喜成日里醉心于话本子,三番两次警告都无用,后来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他也是这宫里的老人儿了,自打他年幼起这个刘顺喜就服侍在他左右,论起忠心阖宫上下怕是无人能及。

    “长姐恐朕苛待了你,你好歹将今日所看一一道来,也省得长姐胡乱猜测。”

    “要一字不漏。”

    季子穆眼中寒光一闪,警告的意味颇多。

    季九歌也极其好奇地将视线递了过去,清冷的眸中透着一丝揶揄之意。

    这可把刘公公给难坏了,他涨红着一张脸,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缓缓启齿。

    “奴才今日……今日就是……”

    刘公公朝着季九歌投去求救的眼神,现下殿内最好说话的当数长公主殿下了。

    “就是什么,平素里瞧着你说话跟竹筒倒豆子似的顺溜得很,怎的这会儿让你说说你最喜爱的话本子,你却反倒像是被人提了脖颈似的,难以施展拳脚了?”

    季子穆搁了手中的汤匙,眼神变得越发认真起来。

    “回皇上的话,奴才今日所看乃一悲剧,一个无依无靠身世凄惨的清倌沦落至花楼里,任人欺凌誓死反抗不受侮辱。后有幸遇到一位小侯爷将其赎身带回府中,谁料侯府老夫人明面上不露声色,暗地里又将此清倌发卖给了人牙子,待到小侯爷再寻过去时,此清倌已投河自尽,两个苦命鸳鸯就此天人两隔,呜呜呜,怎一个惨字了得……”

    刘公公拭泪的衣袖已经沾湿大半,却仍然止不住掉落的眼泪。

    季九歌眼角狠狠抽了抽,连带着一旁的云竹也在心里鄙夷起这个愁肠百转的刘公公来,虽然这种情绪并不能表现在面上。

    刘公公这副模样是如何在皇上身边当差的,不得被这般哭哭啼啼的样子给烦死,云竹在心里如是想着,瞥着刘公公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同情。

    哎!毕竟是刑余之人,没了子孙根,大抵也只能通过话本子来排解心中的苦闷了。

    季九歌还以为刘公公看的是什么颇有深意的话本子,没承想却是此番光景。

    “刘顺喜,快收起你的眼泪,朕还没驾崩呢,你成日里在朕面前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季子穆白了刘公公一眼,眼神似刀子,吓得刘公公立时停了势头。

    “皇上恕罪,奴才心里苦啊,奴才马上不哭了还不行吗?”

    云竹轻笑出声,惹得刘公公使劲剜了他一眼,这才彻底止住了云竹的笑声。

    季子穆视线越过刘顺喜看向季九歌,急切地说道:“长姐,有何要事快快说来,可不能因为这个奴才误了大事。”

    “嗯,皇上说得对,刘公公若是觉得郁结难消还是先出去透透气吧,这般或许能疏散你心中的苦痛。”

    季九歌面带浅笑,嘴角的弧度轻轻上扬。

    “奴才不敢,奴才还是在一旁侯着吧。”

    刘公公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这会儿总算是平复了心绪,规规矩矩地在一旁垂首侍立,只是那湿了大片的衣袖显得格外突兀。

    “我让影一进宫向皇上禀明的事情,皇上可还放在心上?”

    季九歌抬起纤纤玉手端起身侧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随后才缓缓道来。

    “长姐这是说的哪里话,朕自然记挂于心,朕已经着人开始调查,不日定会有消息传来。只是不知这说书人死得不明不白可还有家里人,大抵不过是为了银钱而出卖自己的灵魂。”

    季子穆的一番话自然是有理的,可是说书人既存了害人的心思,想要独善其身怕是不太可能。

    倘若他背后操控之人让他害的是另外一个普通女子,名节受损后怕是只能以死来证清白了,不是害命又是什么。

    “皇上既为天下之君王,切不可存了太多怜悯之心,优柔寡断只会害了身边之人。”

    季九歌是以长姐的身份好心提醒季子穆,而且姐弟俩关系甚好,季子穆也不会认为季九歌此举是在干涉朝政。

    “朕知晓。”

    季子穆只比季九歌小了两岁,年岁相仿的姐弟二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里相依为命度过了好些年。

    季子穆是先皇嫡长子,乃前皇后所出,而季九歌是季子穆的亲姐,自然是当朝嫡公主,也乃前皇后所出。

    后因前皇后因病崩逝,先皇才又另立新后,继后诞下一女,乃当朝敬和公主季婉晴。

    季婉晴于去岁下嫁给礼部尚书之子苏以安,按理说季九歌比季婉晴大,理应季九歌先成婚。

    不过是因为季九歌迟迟没有中意的驸马人选,季婉晴又相中了礼部尚书之子,所以比季九歌早成婚罢了。

    “皇上为何突然不想选秀女了,莫不是有旁的原因?”

    季九歌疑惑出声,这也是她进宫的主要目的。

    “三年一选秀不过是为了充盈后宫绵延子嗣,可是朕现如今已经有子嗣了,还选秀女入宫作甚。”

    “皇上的意思是皇后娘娘有喜了?”

    季子穆点了点头,眉眼间皆是藏不住的喜意。

    “那可真是天大的喜事啊,太后怕是还不知晓此事吧,否则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逼你选秀女了。”

    季九歌笑意更深,皇上与皇后自小青梅竹马感情甚笃,现如今又怀了皇上的子嗣,选不选秀女又有何关系。

    “朕这辈子只想与清姿白头偕老,至于那些嫔妃朕属实不想应对,朕看着那些莺莺燕燕就头疼。”

    刘公公虽垂首侍立,却竖起耳朵在听,听闻皇上因嫔妃过多而忧心,又想想自己连个对食都没有,心瞬间凉透了。

    “顺喜,你那是什么眼神?”

    “奴才只是羡慕皇上有如此多的嫔妃,偏生皇上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就……”

    “依你所言,朕得给你找个对食为伴?”

    “奴才谢过皇上恩典,奴才有自知之明,还是不祸害人家姑娘了。人家貌似花朵儿一般的姑娘与奴才在一块儿算什么,糟蹋了人家一生,奴才宁愿守着皇上一辈子。”

    季九歌倒是对刘公公此番言论大加赞赏,能设身处地为旁的姑娘家着想,也算是心存善念之人。

    “那朕以后还是少拦着你看话本子,免得你为数不多的一点儿喜好都被朕给剥夺了。”

    刘公公一听皇上这般说来,方才的愁绪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多谢皇上体恤,奴才在这里谢过皇上了。”

    季九歌无奈一笑,这主仆俩倒是有意思得很。

    “太后那边……”

    季九歌迟疑了一瞬,黛眉微蹙。

    “听闻太后发了好大一通火气,你这般惹怒太后,怕是她日后会……”

    “朕在继位后对她已算恭敬孝顺,若非母后早逝,哪里轮得到她当太后。”

    季子穆是个记仇的,他怎会不知太后对他们姐弟二人视若仇敌,所谓的母慈子孝不过是在人前做做戏罢了。

    “众朝臣多少双眼睛都盯着,皇上若与太后撕破脸皮,太后一党势力不容小觑,我担心太后会在背地里给皇上使绊子。”

    “呵,朕倒是要瞧瞧太后是否能凭一己之力拉朕下马。”

    季九歌沉吟了半晌,随即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御案前的年轻男子。

    皇上的性子不够沉稳,登基没多久,朝堂风云诡谲,她也只能在暗地里多替他操些心了。

    “对了,长姐,朕听闻最近有一萧姓公子频繁出入长姐府上,莫不是长姐相中了人家,想要招为驸马吧?”

    “皇上说笑了,那般无耻之徒我要是招他为驸马,怕是要命丧他手。”

    季九歌语气干脆决绝,清冷的小脸上阴云密布。

    她不忍回忆前世的惨死,脚筋被挑断后的无力与绝望,那股子恨意充斥着五脏六腑,一把烈火在胸口熊熊燃烧起来。

    一旁的刘公公伺候皇上多年,擅察言观色,自然能敏锐地感知到季九歌气息的变化,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暗自腹诽着长公主也并非面上那般好相与呢。

    刘公公朝一旁的小宫女使了个眼神,那小宫女立即心领神会,不多时便端了好些消暑圣品摆放在季九歌身侧的桌案上。

    季九歌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那个小宫女,又将视线移到刘公公身上,胸腔里的那团火才尽数熄灭。

    “既然长姐不喜那萧公子,那朕就不提他了,太后那边朕自会处理好,长姐不用太过挂怀。”

    季子穆早已与那老妖婆缠斗多年,唯一令他不虞的是还得在面上打太极,成日里面对那样一个毒妇,当真是觉得做何事都不顺心了。

    待到他羽翼丰满,那老妖婆也不能再继续作恶了。

    “启禀皇上,奴才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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