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沧周扭扭捏捏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现在这幅娇羞样子,瞻前顾后的,连牵个手都有点儿小心翼翼,还要问她一句,明明心里是知道容笛一定不会拒绝的。
现在容笛已经主动把手伸出来,伸到了他面前了。
他攥了攥掌心,在背后张开手,把掌心里面不知道何时生出的汗水蹭在了自己的衣服上面。
这才伸出手去,稳稳的将自己的手递到了容笛的手中,被她稳稳的牵住。
她的手居然是暖的,比他的暖多了。
一般来讲,段沧周不看脸,虽然他这句话说出来会被他名存实亡的“后宫们”嘲笑,可是他真的不看脸。
穿越过来以后是因为客观条件不能看脸,可是在穿越以前,他其实与人交往的时候也是不怎么看脸的。
他更多的是看一个人让他产生的感觉,相处起来舒不舒服,说话会不会让他觉得难听,或者三观会不会是比较符合的。这些每一样都比脸更让他看重一点儿,对他更重要一点儿。
容笛就是那个,让他相处起来会觉得比较舒服的人。
虽然容笛跟他相处会不会觉得舒服那就不知道了。
作为一个穿越男,在不知道这是一个被穿成筛子的时代之前,他一开始也想象着自己是天选之子,想象着自己要改变着什么,将自己曾经看过的各种各样的穿越小说在脑海里全部过了一遍。
他的心里其实也充满了很多幻想,各种各样的中二,尤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太子以后。
那种英雄好汉听到他的大名以后就纳头就拜的场景,再比如在无数人面前耍帅的场景,说出早就精心设计好的很多帅气台词。
“走,我带你回家。”
刚刚容笛说的这句话也曾经出现在他的幻想之中,然后牵着心上人走向美好的未来什么的。
像所有的小说中男主角一样帅气。
现在被容笛先做到了,而且她做的时候一点儿违和感也没有。
容笛是一个让人放下外在,优先去了解她的内在的人,简单来说,她的存在会让别人忽略她的脸美丑与否。
即使是这样一个被穿越者改造过的时代,甚至这个时代出现过不止一个女皇,女性的地位也算是大幅度提高。
可是当权力再次回到男性手里的时候,他们作为皇帝依然可以后宫佳丽三千,没有人会觉得不对,即使民间大部分人已经觉得一夫一妻才比较好,可是他们就是不会觉得皇上有后宫有什么不对。
甚至稍微有权有钱一点的人多娶几个女人,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是时代留下的后遗症,这是没办法一朝一夕之内根除的思想。
在这样的情况下出现的容笛,这样的容笛,就显得格外的珍贵。
其实平时段沧周有些得过且过的情绪,并不会经常去思考这些高深的问题,因为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并不是他说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
即使他才是那个在这个时代有特权的人。
可是面对着容笛的时候,他总是不由自主的去想到这些问题,然后进而去想,如果容笛出生在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时代,她现在会达到什么样的高度呢?
她在这样的时代,已经耀眼到让很多人都无法触及了。
超越了性别,超越了时代,做到了许多人在更好的条件下也做不到的事情,这不仅仅是一句天赋,一句她比较幸运就可以做到的事情。
其实段沧周很久以前就听说过她,容大将军谁不知道,他们一家都学武,在京城也都传开了,那个时候容笛的名字就已经被大家所知道了。
她很厉害。
她比她的哥哥,那个在京城所有的恐怖故事里面出现,可治小儿夜啼的容筝还厉害。
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子都还是选择嫁人,相夫教子。虽说时代开放了一些,可是做的出格的女孩子还是会被指指点点。
这个时候出现的容笛,就像是一个异类。也让很多很多人看到,原来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活过一生。
一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天知道那个时候的段沧周有多惊喜。
刚刚穿越而来的段沧周,对这个世界当然还抱着一定程度的期待,哪个穿越者有没有期待过自己穿越的世界呢?
当然了,也像其他穿越者一样,对著穿越的兴奋劲儿过去以后,剩下的就是适应与孤单。
是的,孤单。
段沧周那个时候还没有和裴非衣相认,他又还小,还没有娶了那些后来成为他名存实亡“后宫”的穿越者们。
这个世界没有人能理解他,没有人能知道他的来处,他有些时候也没有办法理解这个世界。
即使这是一个已经被穿越者们改造过的世界,可这个世界依旧不是来自于现代的,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年人所能接受得了的。
到处都是不平等,没有办法改变。
即使他是个太子,听起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高在上的太子。好在他还擅长苦中作乐,会找乐子,这个世界的日子也算不上多么难过。
段沧周到现在仍然记得他第一次听说容笛事迹时候的心情,他觉得那样的心情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像是桃花源记里面描绘的那样,穿越了漫长黑暗的隧道,看见曙光,看见梦想中的桃花源,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容笛这样的存在啊。
不是容氏女,只是容笛。
传颂在别人口中的,是她的名字。
简直……比其他任何穿越者,都像是一个奇迹。
所以当他终于跟自己的冤种兄弟裴非衣相认以后,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嘿,你知不知道那个容将军的女儿,叫容笛的。”
就因为这一句话,裴非衣后来听说他要娶容笛以后还调侃他说呢,“什么叫是天降的缘分啊?我今儿算是见着了。”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欣赏容笛。
准确来说,会欣赏容笛的才是一小部分,一小部分段沧周心里这个世界存在着的正常人,大部分人不在意,甚至诋毁,即使她的贡献那么大,谁在乎呢?
所以,在某些聚会的时候,很多其他的高高在上的贵公子会带着不屑的语气说,“那个容家的,天天舞刀弄枪,将来也不知道什么人能压制的住她,怕不是纳妾都要被她打个半死吧。”
戏谑的语气,有人在笑。
为什么要压制住她呢?
贵为太子的段沧周的做法是,一杯酒泼了过去。
那个人只当自己最近可能惹了太子生气,连忙赔不是,段沧周就问他你觉得自己哪儿做错了,像个无理取闹的女朋友一样。
于是那个人就开始细数自己最近做的错事,连今天进门儿的时候先迈左脚都说了,可是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说自己刚刚说容笛的话是错的。
段沧周很想再泼一杯酒,被裴非衣给拦住了,他愣了半秒钟,到底还是顺了自己兄弟的意思。
算了,夏虫不可语冰,何必跟这样的人计较呢。
就算是他做的这么失态,也没有人说他是做错了,他是太子,他父亲是皇帝,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会有无数人给他找理由,他天生就正确。
段沧周不希望自己天生正确。
他那个不靠谱的父皇,听说了这件事以后还拍着他的背说。“做的好,不愧是我的儿子,看的不爽就要打过去。”
段沧周就更不爽了,但是面前这个人他还不能打。
他表面微笑着,心里想的却是我要是真那么做,我将来就成为一个昏君了,青史留名那种啊。
这个糟糕的世界。
当他知道他的父亲让他要娶容笛,那是他最恨自己父亲的时候。
段沧周有着天生随遇而安的性子,和得过且过的心态,来到这个世界大部分时候都是直接开摆,偶尔上进一下,可这一次他终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他问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我要娶她?”
他的父皇说,“皇儿,这难道你还看不懂吗?她的父亲势力那么大,万一以后造反了怎么办?我们要牵制他,这是做皇帝的都应该明白的。”
不,做皇帝不是这样做的。
而且就算要牵制容将军,牺牲的那个人也不该是容笛。
不应该是那个在战场上面发光发热的她。
他的父皇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可能全天下的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是道理不是这样的。
“那么多侧妃,还不够吗?”段沧周轻声说。
虽然后来知道娶进来的女人都是志同道合的穿越者,可是先皇让段沧周娶她们的目的,其实再明显不过,为了牵制她们的父亲。
如果她们不是穿越者,那这一辈子就这么葬送了。
见他还有些犹犹豫豫的样子,先皇的脸上生出了一丝不满的情绪,“做皇帝,首先要学会狠心。”
段沧周低下头去,“知道了父亲。”
好吧。那我就狠心给你看。
他在那一天见到了容笛,从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容笛,掀开盖头,她没有笑。
也对,她就不应该笑。
她甚至可以给他一拳,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这样的容笛,真的很帅。
比他想象中的最好的样子,还要好。
容笛牵着段沧周的手往回走,段沧周一直没有说话,就只是安静的走着,这一点儿也不像是他的风格,这让容笛有些惊讶,过了一会儿,段沧周终于说出口了牵手以后的第一句话。
“容容,我可真是太喜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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