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红酒下去,血液被酒精一点点地灌满,那时虞伽的脸颊已经微微泛红,投影仪上正无声地放映着一部外国电影,她一边剥着开心果的壳儿一边朝荧幕上瞅两眼,耳边仍充斥着简笑和丁舒冉热闹的哄笑声。

    这两个女人明显喝嗨了,嘴巴就没停过,聊了一堆朋友的八卦后又开始很幼稚地比谁身边朋友干过的蠢事多,于是在一扫而过的名字里,有些虞伽压根就不认识,有些只照过一两面而已。

    而她们的聊天有趣就有趣在,话题绕了一圈后,总能自然而然地回归到姜则厌身上,所以到后来虞伽也麻木了,索性面不改色地听着,手里一颗接一颗地剥着开心果,全程都没怎么插过话。

    那会儿已经凌晨两点多,虞伽一点也不困,神智也只是被酒精短暂麻痹了不足半小时,后来就清醒了,她抱着膝盖窝在l型沙发的拐角里,说:“家里还有酒吗?烈不烈都行。”

    想醉啊,可越喝越清醒,就是喝不醉啊。

    简笑当时挺兴奋的,抓起电话说要让皇甫来给她们送酒,还说她家里珍藏了很多好酒,结果一想,又改口说她前两天出差了,不知道回没回来。

    “叫来一起喝啊!”丁舒冉那会儿酒兴也上来了,在边上鼓舞着。

    虞伽一言不发地在边上看戏,看了好半天后才打断她们,与此同时,人从沙发上站起来:“要不我去外面买点啤酒回来也行,附近有个24小时的便利店。”

    结果这两人非拦着她不让出门,一个抱着虞伽的腰,另一个开始拨号。

    讨酒喝的那股子劲儿比她还要足。

    虞伽挺无奈的,把双手举起来作投降状,开口:“行行,我不出去了你们放开吧。”

    “你先坐下。”

    丁舒冉仍死死地抱着她不肯撒手,看样子是真喝多了,虞伽当时哭笑不得:“我渴,倒杯水喝行吗?”

    因为这话,丁舒冉半信半疑地慢慢松开手,而虞伽确实因为红酒喝多了这会儿渴得不行,等彻底抽身后则慢悠悠地踱去厨房,这时候,简笑那边的电话也通了。

    这人直接把电话撂桌上,按了免提。

    于是在她倒水的功夫里听到“嘟”声响了五下后被那头接起,紧接着听到皇甫说你们赶巧了飞机刚落地,听到皇甫说等拿完行李就从机场直奔过来,还让她们清醒点等好了,说自己带了两瓶威士忌过来助兴,酒就在行李箱里。

    还真就边唠边等,一直到凌晨三点五十,门铃响。

    虞伽那会儿正在厨房切水果,离门口最近,所以顺理成章地去开门,那时,她刚好起了一丝困意,于是边打着哈欠边拧过门把手,与此同时,看到眼前那个赶了一晚上飞机风尘仆仆的皇甫泽洋。

    “来了。”虞伽强打起精神朝她打了声招呼。

    皇甫笑,脸上还带着妆,一手拖着行李箱,另一只手里提一个零食袋,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盘腿坐地上的简笑抢了话语权:“哟哟!大明星来了!这次拍的是广告还是综艺啊?”

    视线越过虞伽的左肩,皇甫回应:“bbr香水广告。”

    “你经纪人还真不做个人,五天飞三城市,真当你是个陀螺连轴转吗?”

    简笑话落的当下,虞伽正斜靠在门框上,眼神懒懒地挂在皇甫身上。

    难怪打从第一面就觉得眼熟,原来早在各色杂志和各大视频播放平台上见过她,细细回想,之前在纽约的时候她好像没怎么化妆,所以才没一眼认出,这会儿人带了全妆站在咫尺距离内,外加简笑透露出的那些显而易见的讯息,脑袋总算灵光了起来。

    还真是个大明星。

    所以吴泽洋是她的艺名,皇甫泽洋才是她的真名。

    “那你大半夜把我喊来,岂不比洛姐还不当个人?”皇甫调侃着,人往里头进。

    简笑二话不说直接把抱枕砸过去,皇甫反应挺灵敏地侧了侧身躲过,行李箱的轮子滚过理石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她耸耸肩,笑着说:“怎么着妞们,还走不走?”

    ……

    皇甫这回飞的是日本,所以特意从那边带来了两瓶上好的日本whisky,放点冰块对点tonicwater,喝着挺上头。

    虞伽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就明显有些晕的感觉了,冰块轻轻碰撞着杯底,她小口抿着,甜辣的酒精顺着喉咙口慢慢淌进胃里,神智逐渐模糊,于是,大脑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凌晨时分跟姜则厌对峙的画面和放过的话,然后,迟疑地复盘着当时该怎么说才能让自己占尽上风。

    但想什么都太迟了。

    电话被拉黑了,微信不知道有没有被拉黑,现在去找他也不过是吵一场毫无意义的架罢了。

    吸一记鼻子,把杯里剩下的三分之一酒喝完,顺带着含一块冰块儿在嘴里慢慢嚼着,发出细碎的声响。

    彼时,简笑和丁舒冉都喝多了,也因为笑了一晚上所以大脑有些缺氧,于是一个躺地上,另一个横在沙发上,在不知不觉中昏睡了过去。

    有意思的是,这两人还知道冷,一人裹着一条羊绒毛毯睡得挺酣畅。

    大概是四周过分安静的缘故,所以冰块“咔嚓”一记被嚼碎的声响才会变得格外清晰,也因此引来了皇甫的目光。那时候,虞伽没看她,蜷着腿,脚跟贴在靠近大腿的位置,两眼放空地看着杯里一点一点逐渐融成水的冰块,五秒后,将水晶杯轻轻搁在茶几上。

    也是在起身的那一下,余光瞥到侧边沙发上皇甫的视线始终跟随着她,但虞伽没抬头,把帽子兜头上后,留话:“我出去一下。”

    那时纱帘外的天色正微微亮,她在门口换完鞋又顺带着拿走了玄关处的备用钥匙揣在兜里,等再抬头时,脸色看着不太好。

    过于苍白了。

    这才导致皇甫有些不放心地跟着站起来:“我陪你?”

    虞伽本来已经转身准备开门了,却因为她的话而转过头来,与此同时将火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打起一小簇火苗:“明星对这种庸俗的东西也感兴趣吗?”

    ……

    楼层的最左边有个为抽烟专设的小阳台,需要刷卡才能进,之前住姜则厌那儿也是在无意间摸索到的,所以也算是轻车熟路地带着皇甫过去。

    火光在两人间打亮,虞伽替她点了根烟后再为自己点上。

    天色又亮了些,但天空依然灰蒙蒙的,阳台有护栏,她迎着晨风,手臂抵着栏杆,烟就夹在两指间也不抽,头发随风凌乱地飘,很快,烟灰就被风吹散了一截。

    就在虞伽近乎出神之际,背后忽然被什么东西罩住,她微微侧头,看到皇甫身上只剩一件黑色长袖t恤,而一分钟前还穿着的西装外套此刻正披在了她身上。

    “你在抖。”皇甫说。

    长发在脸上胡乱地飘,将两人的视线隔开,虞伽没闪躲,反而扶稳外套淡淡地说了声谢谢。

    皇甫松手,抽一口烟,眯眼:“你状态看起来不太好,失恋了?”

    虞伽摇头,只说:“天快亮了。”

    夜再黑,天总会亮,一切好的或不好的,都该结束了。

    皇甫看她状态挺差,也没什么搭话的心思,于是只好劝一句:“睡一觉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虞伽没回头,也没回应,看着晨光熹微的天边,稍稍出神。

    很久以前她也这么自我抚慰过,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不记得了,但当一个人经历过众叛亲离和一无所有后的孤立无援,也尝遍世态炎凉和五味杂陈的心酸苦楚后,才知道,很多事不是睡一觉就能轻易解决的。

    良久的沉默过后,虞伽忽然开口说一句:“皇甫,你混那圈子应该认识不少人吧?”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有什么忙是我能帮到的你尽管提,办得到的我绝不推辞。”

    是个聪明人,也看得懂眼色,只抛出一个话题就能很拎得清地往下接,于是虞伽也不打算绕弯了,直白道:“有什么工作赚钱?辛苦点没关系,但我需要那种时间短赚得又多的活。”

    皇甫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烟灰零星地飘。

    但从眼神中不难看出。

    她想歪了。

    于是三秒后,虞伽笑着说:“朋友,你可得给我介绍个正经工作啊。”

    ……

    那天过后,虞伽得了一场重型流感,那时人就躺在寝室的床上被高烧流涕折磨得要死不活,背后覆了一层又一层的密汗,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头上,有几缕黏在流汗的颈窝处,身子细微地颤,无论身上盖多少床被子都依然冷得发抖。

    就这样循环往复地进行着退烧以及药效退去后再度烧起的过程。

    足足三天,除了上厕所和洗澡之外人就没下过床,就这样双眼闭着眉头拧着,烧到迷糊时甚至会低声呢喃着说几句胡话,而在此期间,身边不离不弃的人是艾娜。

    她给虞伽熬粥,拿冷毛巾替她进行物理降温,为她买药喂水,照顾得无微不至。

    一周后,烧彻底退了,人也消瘦了一大圈,而大病初愈的她等同于脱胎换骨,那些想忘的不想忘的也都随着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一块儿消散了,虞伽也终于过回了往常平凡的生活。

    没有姜则厌的生活。

    只是说好要还卡的,结果没还成,现在这卡握在手里倒如千钧重负,看着也碍眼。想着找一天托简笑把卡还了,后来想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怕他误会她是在暗自较劲,是在以某种形式进行无声的抗议,也怕一来一往继而产生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牵扯,所以还是算了。

    卡虽然握在手里,但那晚过后,虞伽再没花过他的钱。

    因为。

    她是真的想彻底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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