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练第二天起了个大早, 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而卿浅就没这么有精神了,软绵绵地蜷缩在被窝里,连眼睛都睁不开。
等江如练端着热乎的竹米甜粥回来,卿浅依旧抱着枕头, 睡得正沉。
江如练拿勺子敲碗:“卿卿, 吃完早饭再睡, 这都快中午了。”
她就见卿浅的眼睛好不容易掀开一点、又瞬间闭上,随后更是被子一笼, 整个人钻进去,床上随之隆起个小鼓包。
一副“不听不听”的样子。
江如练爬上床,剥开重重叠叠的被子,准备把卿浅从中薅出来。
“快起来吃点东西,不然胃该疼了。”
好不容易见到卿浅的头发丝,她又猛地把脸埋枕头上,瓮声瓮气地说话:“你要是无聊,可以去妖管局交辞呈。”
就是不想起床,还想方设法地“赶”走打扰她睡觉的凤凰。
江如练觉得好笑,耐着性子去扯卿浅的枕头:“师姐经常说, 不急。既然师姐都不着急, 我为什么要赶着去呢?”
才说完, 腰上就传来一股推劲,力道还不小。
她一个不小心,直接被推到了床下,摔了个呲牙咧嘴。
卿浅爬起来, 满头白发如瀑倾泄。
而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语调很冷:“不交辞呈, 那以后你上班, 我在家睡觉。”
这怎么行!
那自己岂不是又要去工作,连带着和师姐见面的时间也大大减少?
江如练有被卿浅的假设吓到,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干净衣服。
“师姐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你记得把粥喝了。”
她随手披了件外套,就这样空着手去妖管局。路过前台时还很有礼貌地和小狐狸打了个招呼。
和从前无数个迟到的早晨相比,没有什么不同。
她本来就是为了卿浅才进入妖管局,对这里并没有什么好感。
因此走的时候也没必要大张旗鼓。
于是顾晓妆抱着文件夹进办公室的时候,江如练正端坐在书桌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着什么。
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咦?江队你在写什么?”
“辞呈。”
“哦。”
顾晓妆迷迷糊糊地回到自己的工位。
慢半拍的大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江如练说了什么。
“辞、辞呈?”她突然拍案而起,嗓门贼大:“不是吧,我才决定要考到妖管局来唉!”
没经过考试,她现在只是个代班的小实习生。估计等表姐回来,她的出入证就会被收回了。
江如练满脸无所谓:“考就考呗,其他部门不也能做事。”
“不一样,这怎么能一样。”
顾晓妆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其他部门的负责人可没有江如练这么漂亮、强大,还喜好发福利,带员工公费旅游。
似乎看出了顾晓妆所想,江如练嗤了声:“你出去的钱是我自掏腰包付的。”
她是觉得这小姑娘是个好苗子,本着惜才的心思培养一二。
虽然自己并没有教会她多少,还是师姐比较会教人。
顾晓妆立马改口:“谢谢老板,其他部门再也找不出比老板慷慨的妖了。”
回车键一按,江如练敲下最后一个日期。
懒洋洋地开口:“如果你只是因为好奇之类的来到妖管局,那大可不必。”
“妖族和人族没多少不同。有深情厚谊之辈、也有见风使舵之徒,为朋友两肋插刀的很多,遇到危险插朋友两刀也不算少。”
“你要是没个什么伟光正的信念,还是回去做个普通人好了。”
她这话说得其实有点不客气,但办公室里没人敢插嘴打断。
眼见顾晓妆憋成一个包子脸,李絮一个劲地扯她衣袖。
奈何顾晓妆误解了李絮的意思,还以为她在鼓励自己和江如练硬刚。
她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地反驳:“为什么好奇就不行了?只是体验体验生活,不可以吗?”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李絮在下面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江如练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直到后者再也维持不住,怂怂地低下头。
她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将辞呈打印出来,亲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然可以。可你得知道,一旦选择了这条路,你就会和普通人眼中的世界渐行渐远。”
“你的亲友都会老去、死亡,大厦终有一天会崩塌,而你还活着,活成一个隐形人。到时候你会后悔吗?”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修行的道路上收获漫长的寿命。
而所有活了千百年的修行者,几乎都是形单影只的,圈子也小得可怜。
平日里更得处处小心,不能随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能活久一点有什么不好。”顾晓妆忍不住吐槽。
可看着江如练的眼睛,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最后还是默默地低下头,小声回答:“我……再考虑考虑。”
“嗯,”江如练对此没做评价,随口问道:张风来最近去哪了?我有事要问他。”
李絮这才接嘴:“一小时前,他好像从外面回来了,骂骂咧咧的。刚才又出了妖管局,不知道去哪了”
“外面?流沙?”
江如练摩挲着下巴,不确定地猜测。
她先前派了几个人,代替卿浅前往流沙糊弄住妖管局。
这老头该不会是因为这个才生气的吧?
“唉,我真的有急事要找他。”
江如练有些烦躁地走到窗台前。
她还没忘记昆仑上的事情,正好趁着单独出门的机会,抓几个熟人问问。
然后快点赶回家,看看卿浅有没有好好吃饭。
无数的飞鸟从城市各地飞起,翅膀掠过附近的每一处街道、小巷。
各种各样的小鸟在窗台上来来走走,叽叽喳喳地闹个不停。
这样的奇观持续了一刻钟,江如练歪头:“找到了,还有个老熟人。”
真挺巧,这不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张风来正在与一条巨大的青蟒对峙。
青蟒长约数十尺,两只手都抱不拢的粗细,只是本该细密排列的鳞片此时脱落了一大半,渗出的血都是暗沉的褐色。
它活不久了,但仍旧不可小觑。
更何况它尾巴还卷着一个失去了神智的男人,而此处是废弃的钢铁厂,来不及通知同僚帮忙。
张风来投鼠忌器,只能被动防御,想找机会救出自己的徒弟。
他怒声斥责:“我这徒儿与你无冤无仇,妄造杀孽,你就不怕入不了轮回吗?!”
青蟒吐出蛇信子,像是在笑。
随后卷着男人的尾巴猛地拍地,在水泥墙上砸出一个浅坑。
男人的手脚开始抽搐,再多来几下估计就撑不住了。
“张道长是在说我,还是在说你自己呢?”青蟒口吐人言,声音千娇百媚:“至于轮回……虚无缥缈的东西,怎敌我心中千分之一的恨!”
她猛地张开巨口,尖牙朝着张风来噴出一口毒液,被后者堪堪躲过。
青蟒扭动身躯,在地上飞速滑行,将张风来围在中间。
“张道长,你此刻可有后悔?”
张风来一甩拂尘,目光灼灼:“张某一生封印妖兽无数,从不后悔。”
地面上隐隐有光芒亮起,无数闪烁的线条渐次连接,逐渐勾勒出繁复的阵法。
而阵眼,正指向青蟒自己。
张风来认不出阵,但也感觉得到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的早就在上次的爆炸中伤了根基,咬牙丢掉了自己的拂尘:“你若与我有仇,就冲我来,不要伤害我的徒儿。”
“哈哈哈哈。”青蟒躬起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张道长,这句话多熟悉,我父母是不是也对你说过?”
阵法的光芒愈发明亮,与此同时,空气似乎变得沉重起来,几乎让人寸步难行。
而青蟒的身上出现了道道可怖的裂纹。
她似乎察觉不到痛,越笑越痴狂:“你拔剑冲着我的时候,我父母都跪下了,求你放过我,可最后呢?”
它干脆利落地收紧尾巴,只听咔擦声响,是骨头碎裂的声音:“怪他们太心善,竟然以为你是讨水喝的路人!”
空气重若千钧,张风来猛地跪了一膝,强撑着不让自己趴下。
他嘴角缓缓流下一丝鲜血,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
还颤抖着嘴皮开口:“我、不后悔!”
“嘶!”青蟒目呲欲裂,嘴巴张到相当恐怖的宽度:“那你就去死!”
腥风袭来,张风来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然而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反而是一声巨响,青蟒被什么东西掀出了阵法,直接砸碎了一整面墙。
张风来愣愣地转头,看见了窗外盘旋不停的飞鸟。
黑暗中,江如练缓步走出,开口就是嘲讽:“啧。平日里伤天害理的事做太多,现在终于遭报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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