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尧犹豫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也许听舅舅的话并不是一个很坏的事情。”想起那个总想去供销点买零食，把他拐回家的男人，陆时尧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笑意，但是又很快被迷茫取代。
“舅舅他人很好，可能他会同意让我把奶奶带回京市，也会帮忙照顾。去当兵，对于我这种黑五类来说可不容易安排。”
一般的黑五类，哪怕是在城里找个临时工的工作，都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舅舅顾飞宇到底是有些本事手腕的，想要把他安排进去，并不是说大话。
林栀咬着吸管，沉默了许久。
她也得承认，陆时尧他舅舅的安排在这个时候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陆时尧现在在纺织厂当一个临时工，如果不是知道未来趋势，没有转正的机会，临时工也算不上是多好的工作。
至少一般的城里人就看不上。
干的活又杂又累，工资还只有正式工的一半，就只有吃苦耐劳的乡下人才会愿意干。
“要不然随便选吧，反正不管选哪个，最终都会后悔。”林栀在陆时尧惊讶的目光里认真的点了点头。
哲学就是这么的高深莫测。
现在已经是一九七六年底，大概用不了一年的时间，整个华国就会迎来一场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处于这个时候的人，大多数还没能够意识到这一点。
林栀想了想，又对陆时尧说道：“你要是不嫌我私心重，我倒是觉得你还可以继续留在纺织厂，也能有更多的时间复习。国家肯定不会这么一成不变下去，说不定以后还有高考的机会呢？”
如果能够参加高考，这年头第一届的大学生身份，可比参军还要香。
“私心？你的私心是什么？”陆时尧斜了她一眼。
林栀丢掉习惯，拿起玻璃瓶，直接对着瓶口喝了一大口汽水下去。
她明明记得自己买的只是橙子味的汽水。
可是美色误人。
汽水不醉人人自醉。
“嗯？”陆时尧转过脸来，眼角笑意明显。
林栀将玻璃瓶往前一推，豪情万丈道：“当然是逼着你给我爸赚钱，多多益善！然后我就能一天两瓶汽水，三个鸡腿！”
够出息。
陆时尧揉揉揉太阳穴，拿着空了的玻璃瓶站起来。
太阳西沉，远处山峦沉浸在雾霭之中，迸发出一大片金灿灿的霞云，壮美秀丽。
真的不会再这么继续下去了吗？
念书学习真的是有用的吗？
他真的能够等到高考吗？
这些问题他都没有问出来，也不觉得谁能够告诉他一个答案。
但是他刚才的犹豫，此时已经有了坚定的想法。
如果真的听从了舅舅的安排去了京市，他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骗自己，这是为了奶奶好。
奶奶身体不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听从爷爷的嘱托，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她。
……
林栀刚一回到厂子里，就被好几个女工拦住。
“张大婶，你们这是在等我？是有啥事儿？”林栀记得这里头的张大妈昨天还特地请了假，要去她妹妹家炫耀一番。
结果上午的时候还真没过来。
张大婶子满脸带笑，“栀子呀，我们就是想过来问问。我昨天不是和我闺女一块去了我妹妹家吗？你是不知道啊，一路上好几个人问我，打听我闺女身上的衣服是打哪买的呢？我就想着我能不能先领了货，等收了钱再把钱交上来？”
林栀有点愣住了。
这张大婶子还真是够本事，昨天说去就去，今天转头就拉了客。
“行啊，张大婶子，你也是我们厂的老职工了，我们还能信不过您吗？就是不知道你想要几件？想要啥样子的？”林栀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其实这些东西都是放在空间里，但是拿出来的时候极为方便。
张大婶子和其他几个出来的女工，也都是这个想法，看见林栀帮忙记录，赶紧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自己想要的款式。
“上次我们做的那件姜黄色的棉袄，要是量多的话，我再给我女儿买一件！”张大婶子已经看出了商机。
之前想问她订衣服的那几个人要是都买了的话，那她自己光靠提成的钱就能够给女儿买件棉袄了。
明明这棉袄料子用的也是他们厂里产出来的，可是不知道为啥，看到林栀画出来的图纸剪裁出来之后，做出来的样子就是好看。
比她平常做的衣服好看多了。
她大闺女今年刚满十八岁，在高中念高三，现在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正好以后相亲结婚也有新衣服穿。
“张大婶子这回是能赚不少钱啊？”林栀笑着打趣，按照她们的要求一一记录下来，同时也提出了个要求。
一次拿衣服的价格只能限定在她们工资的三倍左右，这样一来，哪怕她们拿着衣服跑了，厂子里绝对不会因此产生亏损。
这一点大家都极为理解，纷纷赞同，“其实真不瞒你们说，我呀，就没老张这副嘴皮子，也没这么个漂亮闺女。到现在也就是我娘家嫂子，觉得好看，想给她闺女买呢。”
“你娘家嫂子要买，那你还赚不赚钱啊？”其他人传授经验，“你就是自己穿不上，你拿着这衣服往外头走走，得让其他人看见才行。要不然这亲戚买的衣服，和在百货商场买的衣服价格一样，你嫂子还得怪你小气呢。”
“可不是吗？我嫂子那人啊，就是巴不得我白送她才好！我才不送她呢，想拿我的钱养大闺女，那不是在做梦吗？”那人一拍大腿，又转头问起：“你们还有啥好办法，都赶紧说说呗？咱们一块多赚点钱，也让厂子里的货都卖出去，赶紧把工资发下来。”
这些个女工凑在一块就是好几台戏，以前是叽叽喳喳的说着别人的八卦，现在倒是都谈论起如何能够赚到更多的钱，分享销售技巧。
看见她们如此卖力的赚钱，想到她爸账本上记录的数字越来越多，林栀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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