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分钟,五条悟真就架着二郎腿,抱起双臂,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病床上的灰原哀,还故意绷着脸,就像盯一个随时会作弊的坏学生。
这谁能捱得住呀?
咳……
灰原哀只好别过脸,望向被帘子遮住,其实什么风景也望不见的窗户。
因此,她没有发现,五条悟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原本就幽邃无际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温柔而茫然的雾气。
说自己会变大人,还十八岁?小哀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呢!
不过,如果她真变成十八岁,会是什么模样呢?
小哀现在就很可爱,长大会变的很漂亮吧?也还是这样聪明又冷淡,难以琢磨的性格?
如果,只是如果,她不是捉弄我,而是真变成大人,那会不会更好?我就不需要漫长的等待了?
说不定,她长大后,就不再愿意依赖哥哥,甚至不想理会我了……
五条悟心头一荡,又一沉,思绪乱飘,表情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又很惘然的样子,直到急促的脚步声到达门外。
有人在外面敲门,一边粗喘一边喊:“老师?五条老师?您在里面吗?”
是忧太?
灰原哀忙转回脸,半坐起来,装出镇静无事的姿态。
五条悟打开门,果然是一脸惊惶的乙骨忧太。
“老师!呀,小哀,你怎么啦?”他紧张的问。
“我没事。”灰原哀顿了顿,小声说,“就是,吃了些不好的东西。”
“现在,应该没事了吧?”见灰原哀看着还好,乙骨忧太稍稍放心,忙对五条悟说,“小哀交给我照看,老师您有急事就先走吧?”
“交给你是可以,但我可没什么急事,别乱说!”五条悟瞥了灰原哀一眼,屈起手指,凿在学生的脑门上。
“哎……”乙骨忧太苦笑。
不是老师自己电话你说的,有急事需要走开么?
淳朴的少年怎会理解,五条悟就是不想让灰原哀认为,自己把跟樱谷星华的约会,看成多重要的“急事”。
“呵……”灰原哀不知是讥笑乙骨忧太,还是五条悟。
“咳咳!”五条悟捂嘴干咳,摆起正经脸,走到床边,抬手按在她头顶,“听着!乖乖躺这里休息,等出检查报告和医生的决定,别再动你的小歪脑筋!忧太,给我看牢她,这一次,绝对不准小哀离开你视线半步,有事马上打我手机!”
“是是,我记住了!”乙骨忧太点头不已。
“这事没完,等我回来再跟你算,小坏蛋!”五条悟手滑下来,捏了一把灰原哀的脸蛋。
他又在四下环顾一圈,确定没什么隐患了,才离开了病房。
乙骨忧太在刚才五条悟的位置坐下,想了想,讪讪发问:“小哀,究竟怎么回事呀?你……吃坏什么东西了?”
“没什么。”灰原哀漠然摇头,又把视线转开。
“呃……”乙骨忧太词穷。
这明摆着就是不想聊了,小哀的性格,如果她不愿说,心事就永远不可能被人硬问出来,甚至连看都看不出来。
“那好吧,你休息,有事叫我?”乙骨忧太只能放弃。
“嗯,谢谢你,忧太。”灰原哀报以淡笑。
病房里,又恢复了沉默而略尴尬的气氛,只不过另一个人从五条悟,变成了乙骨忧太。
出院后,我还要回五条家吗?他不会允许我不回去吧?
回去后,先检查一下解药的问题,改良完了,再一次找他摊牌?
呵,他应该在跟樱谷小姐,愉快的共度情人节了。还有工藤那家伙,此刻肯定在骂我,害他不能跟小兰甜蜜浪漫——
啊?
灰原哀的心口,忽然猛烈一跳,燥热的感觉从那里,迅速扩散到皮肤的每一处毛孔。
这是,是,解药起效果的预兆?
怎么会在这时候?都过去快一小时了?
糟了,我要在忧太面前,变成大人的模样吗?
灰原哀拉起被子,把脖子以下严严实实的裹住。
她之前豁出了一切,包括不怕在五条悟面前出丑,只求把真相摊在他面前。
但乙骨忧太不一样,她总不能让他看见自己身体突变,衣裳碎裂的狼狈样!
细心的乙骨忧太,马上觉察到灰原哀的异样,连忙问:“小哀,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你的脸好红呀?”
“没,没什么,就是,有点热。”
“那你还把被子裹这么紧?”
“别动!”
乙骨忧太好心的想替她把被子拉下一点,没想到,灰原哀受惊似的叫起来,眼神也慌乱之极。
“呀?你这是?我,我叫医生来!”
乙骨忧太也慌了,找到呼叫铃,正要摁下去,床头的扩音器先响起来了:
“16床,灰原哀小朋友的家属,报告单可以打印了。”
太好了,终于有一个可以支开他的机会!
“忧太,你帮忙打印一下报告单!”灰原哀拿起床头柜上的就诊卡,递过去。
“报告单?那你……”乙骨忧太不确定,该先去打印,还是叫医生。
“放心吧,我没事,而且医生来了,也要看报告单。”
“可是……”乙骨忧太仍很犹豫。
毕竟五条老师郑重叮嘱过,不能让小哀离开视线半步,他已经疏忽过一回,决不敢再犯了!
“打印机就在楼梯口,走出去十几步就是。”灰原哀看出他的心思,忙指向门外。
就这点距离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我随时看得到门口,小哀也不一定那么顽皮……
“那,好吧。”乙骨忧太接过就诊卡。
在他背影消失的一瞬,灰原哀便从跳下床,扑上前,把门关上、落锁。
她身体燥热的仿佛血液都要沸腾了,而每一寸肌肉又像撕裂似的疼痛,不会错了,就是“aptx4869”暂时性解药起效的反应!
按照病房的常规配置,这些东西应该会有?
灰原哀拉开柜子,运气总算没一糟到底,柜子里挂着备用的病号服,拖鞋也有,还都是大人款的。
她取下衣服和拖鞋,直奔洗浴间,刚甩上门,人已站立不稳,倒在了地上。
“啊,哥哥。”灰原哀忙捂住嘴巴,忍着极致的疼痛。
好可笑啊,都这个时候了,我居然还是第一个叫他,想依靠他……
预想中的身体变化接踵而来。
乙骨忧太的运气就不太好了,在打印机前,还四五个人在排队,他只好耐心等待,视线一刻都不敢离开留观室门口。
“喂,你到底要不要打印?”过了一会,有人推他的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打印!”乙骨忧太忙把卡插入打印机。
就这一瞬,他注意力不得不放在机器上,眼角的余光仿佛瞥见,有人从那里出来?
哦,是个大人。
乙骨忧太无法兼顾两头,走廊上人来人往,又阻断了他的视线,在做出“是大人”的判断后,就不再多想。
他当然没想到,刚才穿着病号服,走出留观室的“大人”,正是恢复了身体的灰原哀!
她低头头,怀里抱着一个小双肩包,包里只装着三样东西:手机、衣服和那个晴天娃娃。
这是她离开五条悟,唯一想带走的纪念品。
当然,灰原并不知道,晴天娃娃身上的滑稽“图案”,其实是五条悟画上去的咒文。
她裹着病号服,尽量避开人群,闪进安全出口,沿着楼梯往上跑,最后进入高层的某处没什么人使用的洗手间。
在洗手间里,灰原哀匆匆换了衣服,二月的天气,她穿这身衣服还很单薄,幸好解药的持续效果,给身体提供了热量,使她还能勉强行动。
要去哪里呢?现在,还是博士家最安全吧?
回头他发现了,会不会追来?不会那么快发现吧,他正在约会呢……
但别无选择了,先回去,再跟博士和工藤商量?
唉,也不行吧,工藤现在都站到五条悟那边去了……
灰原哀索然苦笑,发现天地之大,她能去的地方,就只有五条家和博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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