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一声惊雷刹那照亮整片夜空。男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透过车窗,视线落在远处那抹白色身影,却不带一丝温情。

    车内冷气很足,琳达甚至发现自己四肢从骨子里都冒着寒意。

    早上就连她也没料到,兰颂会突然到天扬来找上司。诚如电视剧里的狗血八点档,恶俗又难看。这只金丝雀一反常态的歇斯底里出乎所有人意料,但结局也在情理当中。

    琳达跟着蔺希的时间不算短,她足够了解上司。起码,天扬蔺总不会容忍自己的情人将场面闹得那么难看,所以当她送走乔宁回来后,得知兰颂已经被他赶走,一切又那么合情合理。

    只是今天这场雨让人始料未及。到了傍晚,知道兰颂真的没回家后,蔺希又开始让她找人。

    琳达觉得上司是心软了。

    雨越下越大,这种极度恶劣的天气,别说是个人,连条狗不归家主人都会担心。兰颂平日里被蔺希养得极好,就连身上也没带几个钱,琳达完全可以预想他一个人在外有多狼狈。

    只是,现实这一幕要比想象中来得更心酸。

    可上司却阻止了她下车接人,短暂的讶异过后,琳达从那双充满理性和审视的眼中,大致猜到了对方的想法:

    这位金主想让金丝雀吃点苦头,长些记性。

    蔺希平时言谈举止随性,又风趣,很容易给人一种假象:这是个好相处的人。可唯有这种时刻,琳达才看到上司真正的本性:冷酷且无情。

    就像现在,他们千辛万苦在狂风暴雨中找到人,却就这么远远看着。

    她知道,蔺希想让这只金丝雀意识到——

    离开蔺希的庇佑,外头的风雨有多可怕。

    所以,要乖乖地,不能闹脾气,当只温顺听话的宠物就好。

    外头风雨不减,车内播放着舒缓动听的古典乐。巴赫《g弦上的咏叹调》将夜晚的时光无限拉长,琳达时不时瞥过身边的男人,只见他侧过头望向窗外,那姿势仿佛被固定住般。

    其实,还是在意的吧?但就算在意,也要让兰颂熬着。

    真可怕。

    琳达对上司的心狠又有了新的认知。

    音响内的曲子一首接着一首,从巴赫到肖邦,最后在贝多芬的《献给爱丽丝》时,不远处的那只金丝雀终于撑不住了。白色身影悄无声息地倚着墙,软软滑落在地。

    琳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伞,主动打开车门恭迎上司下车。

    此时,原本狂暴的风雨已渐渐减弱。从车子到长廊不过几十米远,可唯有近距离观看,才知道这人有多狼狈。

    全身衣物都被雨水泼湿,白色衬衫贴着肉,勾勒出底下曼妙的曲线。双眼紧闭,苍白的脸上透出不正常的潮红,娇养在豪宅中的金丝雀在狂风暴雨中沾满泥渍,在脏乱中散发出楚楚可怜的气息。

    一双手打横抱起他。

    男人冰冷的眸掠过些许满意,“走吧。”

    冷。

    由骨髓深处透出来的冷沿着四肢脉络,如同藤蔓般疯长,每一寸都长着利齿,不断撕咬他。

    他又闻到了那股恶臭的味道。那些腌臜污秽的地下水张牙舞爪地爬过来,连同记忆中那个声音:“疯子,像你这种疯子就应该在这种地方烂掉”。

    不是的!

    他无声呐喊着,眼前又出现另一张脸,那张曾经美丽的容颜扭曲、狰狞着,她恶狠狠骂道:“疯子,我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不是的!

    这一切并不是他的错!

    兰颂又陷进了那个可怕的下水道里,他拼命伸手,可下面仿佛有一双双手不断地拉扯着他,他们想要他沉下去。

    那些人里,有兰康年、有他的父亲、还有他的母亲……

    谁来救救他?

    他撕心裂肺喊着,可眼前却慢慢地被黑暗吞噬。就在最后星点光明被湮没的瞬间,有人的握住他的手——

    “醒了?”

    白色天花板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侵占了视觉与嗅觉,琥珀色的瞳茫然地盯着出现在视野中的男人。

    很快,穿着白大褂的人挤进视线中。他像个人偶一样任人检查,对方随即出了结论:“蔺总,兰先生的高烧已经退了些。不过因为高热的时间过久,所以现在还是继续输液。迟些他要进食的话,还是得多注意点,喂些清粥就好。这边我会让护士定时过来量体温,如果再出现高热,只能再用退烧药。”

    兰颂觉得那些话像在自己耳边说的,又像隔着层窗,既远又近,显得不真实。他唯一感知到的,是手里的温度。

    蔺希握着他的手。

    一阵脚步声与关门声后,周围又静悄悄的。兰颂愣愣望向对方,蔺希替他拢好被子,神情平静:“你淋雨发了高烧,我在江边长廊找到你时,你已经晕过去了。”

    记忆中一点点回笼。他低垂眼帘,只是盯着蔺希握紧他的手,轻轻地,反握住。

    男人审视情人没有血色的容颜,跟刚进院时烧得通红不同,此刻苍白得几近透明,像风一吹就会散了。兰颂低下头反握他的手,这个细小动作取悦了他。

    他的情人知错了。

    嘴角微微勾起,蔺希另一只手抚过兰颂的长发。昨天那场雨,将他最喜欢的长发弄得有点打结。

    “你平时没锻炼,身体又不强壮,以后别再乱跑了。”手指稍加用力,将打结的部分理顺,惹得头发的主人露出吃痛的表情。蔺希的声音愈发轻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也不要再想了。经过这次,你也应该懂事,乖乖的,嗯?”

    兰颂抬起眼,喉头干涩得难受,他仍是开口:“阿希,你……”

    四目相对,一个“爱”字到了嘴边,却在那双带着审视意味的桃花眼中又咽了回去。最后的最后,他颤巍巍地问:“你还是需要我的,对吗?”

    蔺希眼底掠过不易察觉的讶色,可手却捏起兰颂的下巴,就这么吻了上去。

    “当然。”

    “啪”,锋利的刀高高挥起,瞬间就将整块骨头一分为二。

    张姨站在厨房门口,身子不由自主随着颤了颤。倒不是这动作有多吓人,只是料理食材的那张脸令她心底发怵。

    据说前阵子兰先生发烧高进了医院,等回来后,她便发现有些东西悄无声息中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原本温柔可亲的雇主偶尔间会收敛所有笑意,变得面无表情。就像现在这样,张姨无端想起之前看过的恐怖电影,里面的杀人狂魔也是露出这样的神态。

    这时,里面的人像是意识到有动静,转过头来时,又是一片春风和煦的笑意。

    “怎么了,张姨,是还忘带东西吗?”

    “呃,哦,垃圾,我想顺道把垃圾拿出去。”晚饭不在她的服务范围内,张姨麻利地帮雇主将现有垃圾打包好,随即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等人走后,兰颂嘴边笑意逐渐消失。

    厨房成了生产车间,一切程序如同上了发条,有条不紊进行着。等到蔺希回来时,饭桌上早已摆放好三菜一汤。

    青椒炒牛肉、蒜蓉粉丝蒸带子、高汤娃娃菜,还有龙骨茶树菇汤。每道菜色泽鲜艳,还冒着热腾腾的烟,绝对的色香味俱全。

    “辛苦了。”

    白皙的手替他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等到他从卫生间洗完手出来,饭桌上早已摆好碗筷,还有刚盛好的汤。

    蔺希扭动着僵硬的脖颈,旁边人早已绕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按摩起来。

    桃花眼眯着,享受情人体贴入微的伺候。

    前阵子的风波平息后,他们又恢复到往常的生活。这才是蔺希想要的,辛苦一天回到家里,可以肆意沉浸在兰颂的温柔里。

    饭菜完全是按着他的口味来做,就连按摩的力道都恰到好处。

    一切都令人满意。

    晚饭过后,蔺希洗完澡继续在书房办公,兰颂收拾好一切后,便为他泡了杯红茶,随即拿出他的琴,拉上舒缓的曲子。

    时间在兰颂的指间悄然流逝,等到蔺希修改完下属发过来的企划书时,才发现已经过了将两个小时。

    情人仍不知疲倦地为他演奏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紧紧闭上,手拉着琴弓,动听的曲调倾泄而出。

    半眯起眼,蔺希盯着兰颂的侧颜,伸出手:“过来。”

    兰颂听话地放下琴,走到他身边,像只猫咪一起跪在他身侧,将头倚靠在他的腿上。

    蔺希的手穿起他的长发,“今天在家做什么?”

    “早上看了会书,下午练琴,然后就是做饭,等你回来。”兰颂的声音乖巧温和。

    很快,他的下颌被挑起,男人黑色的眸沉淀着某种不言而喻的色彩。

    “真乖,看样子,要给你奖励才行。”

    兰颂露出羞涩的笑。

    接下来,先是金属物品、再者是衣服滑落在地板的声音。

    兰颂成了一条白花花的鱼,极力吞吐着那仅有的水份,他被桎梏、被囚着,哑着声呐喊,最后在濒临灭绝的边缘失去意识。

    合上眼帘的瞬间,视线捕捉到那把放在桌上的琴,他唯一想的是:糟糕,忘记将‘费加罗’收好了。

    “所以,你也不过如此嘛。”电话里,男人话里带着高高在上的不屑。

    乔宁握紧手机,电脑屏幕上方出现蔺希跟兰颂先后下车的照片,后者面带微笑,仿佛那天的闹剧只是他的错觉。

    “乔二少,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能耐,能让蔺希把我的好哥哥扫地出门。我花了那么多钱在你身上,你是想告诉我,这是场失败的投资吗?”

    乔宁神情阴郁,直接关掉照片窗口。若非走投无路,他绝不会选择与兰康年合作。但是现在,他暗暗深吸一口气,用着平静的语气道:“不用这么快下定论。蔺希虽然还留着兰颂,但他并不爱他。”

    这话让电话那头的男人发出嘲笑的声音:“你白白上门陪了蔺希一夜,我还特地让兰颂那家伙‘上门捉奸’,现在人家冰释前嫌,恩恩爱爱的。你说这种话,只会让我觉得你脑子进水了。”

    乔宁咬了咬牙,忍着对方的冷嘲热讽。“兰康年,你不懂。我有把握,我们的合作会成功。”

    “是吗?那你不妨说说,你有什么把握?”

    乔宁拉出抽屉,那里面静静躺着一颗包装略显陈旧的椰子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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