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

    在美国洛杉矶机场。

    月见七侑梦在从日本登机之前,  把自己的头发染成了紫罗兰色。为的就是能够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吉普赛人,进入到美国领域之后,也能够让组织不是那么轻易的发现自己。

    她把自己团团围住,  脖子上还带了一条鹅黄色的毛巾,  头上戴着一顶渔夫帽。

    下飞机的时候,  因为帽檐遮住了视线,所以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洗手间里和一位女士共用洗手间的时候,因为对方的卡包和自己的卡包一模一样,月见七侑梦不小心拿错了卡包。

    月见七侑梦的卡包里面是自己在美国亲戚家的地址以及汇率到了美国银行的银行卡,而那个不小心被自己误拿的女士钱包里是一个u盘。

    因为这个u盘月见七侑梦惹了大麻烦。

    诸伏景光自从两年前被公安派往美国军事基地,  窃取美国本地的军事情报。

    任务结束之后。

    诸伏景光在月见七侑梦抵达美国的时候,准备登上回日本的飞机。

    在美国的两年时间里,诸伏景光也引起了美国情报局的注意。

    fbi派出专员打算把这个不知道是哪个国家拍到自己地盘上窃取情报的家伙找到。

    公安有一个线人来和诸伏景光交接,  在来的时候把自己伪装成了机场上的工作人员,可是交接的时候,  这位女工作人员却发现自己卡包里面的u盘变成了一个银行卡。

    “糟了,  一定是在洗手间的时候,不小心被那个女人拿走了。”女线人看着眼前戴着口罩用黑色帽子盖住头发、看不清长相的长官,  自己懊恼。“真对不起,是我没有注意,  但这可怎么办?”

    诸伏景光微微垂眸,  想起刚才从洗手间里面走出去的那个比间谍还要像间谍的女人,没有时间去埋怨公安寻找的线人没有经过专业培训而增添的这个小麻烦。

    他本身已经被fbi注意到,  倘若被美方知道了日本窃取情报的事情。

    那么,  他这两年的努力也将付之东流。

    诸伏景光伸手压了压自己的帽檐,  然后又把黑白格子围巾往上拉了拉,  对着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长相的线人叹了口气:“知道了,  我会去把那个东西拿回来,你回去跟你的上司复命吧。”

    “可是……”女线人满脸愧疚,“这个东西毕竟是从我这里被弄丢的,让我做点什么吧……”

    诸伏景光对于这种犯了错之后无意义的致歉没有太多的回应,为了节省时间而转身朝着那个误拿了公安情报的女人追了过去。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一场“意外”的话。

    诸伏景光现在应该已经登上了回日本的飞机。

    他看着手里已经错过了起飞时间的飞机机票,眼眸微垂,将飞机票揉成一团扔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总觉得……有些不安。

    “what?get  off  !  (干什么?放开我!)”月见七侑梦也没想到自己在下了飞机和组织里的人玩躲猫猫游戏的时候,居然被一个奇怪的男人拽进了旁边飞机机场的消防通道内。

    那个男人的动作迅速,把防盗门从里面上了一个内双,保证外面的人进不来。

    “ss,i  need    stuff  back,please。(这位小姐,请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诸伏景光压低了声音说。

    月见七侑梦看不见这个男人的长相,只知道他的身材高大,而且也很有力气。

    但是从他帽檐和口罩里露出来的眼睛来看,月见七侑梦依稀判断应该是一位亚洲人。

    月见七侑梦企图用韩语和中文和他交流,想要冒充一下同国籍的人来让自己避免麻烦,但是发现这位亚洲男人没有任何反应。

    她忽然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担忧女方会不会是组织里的人。

    “你是日本人?”月见七侑梦回归本语,跟他解释。“我没有拿你的东西这位先生,我刚刚下飞机……”

    诸伏景光并没有因为这个女孩是日本人就放松警惕,他端详着这个女孩全身上下的每一处细节,看着她努力把自己往老态打扮的样子,伸手摁住她的肩膀保证一个她不会逃跑的限制。

    这个女孩看起来没有什么进攻性。

    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

    月见七侑梦感觉到了来自于这位看不清长相的先生,身体里的力量。

    她一动不动,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谁。

    是组织里的人吗?

    感觉好像不太像呢。

    月见七侑梦警惕地看着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也警惕的看着她:“在洗漱间里的时候,你拿错了一个白色的卡包。”

    白色的卡包。

    原来如此,这家伙是冲着这个东西来的。

    其实卡包拿错的时候,月见七侑梦就发现了。

    如果这家伙要是直接问她要的话,月见七侑梦一定会给。

    可是……

    青年蔚蓝色的瞳孔在没有光线照射进来的防护闸门后面,凝结成一团带有薄雾的虚无,就像是在观察这审讯室里的嫌疑人。那雾砂般轻飘飘的视线,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能够把月见七侑梦浑身上下所有的地方都检查一遍。

    然而事实上这个男人还真的就这么做了。

    他在月见七侑梦的身上翻找,从上到下每一个有可能会藏匿东西的地方都进行过检查。

    这个动作很奇怪。

    月见七侑梦就像是一个被警察发现的小偷。

    该死的,这家伙把她当什么了?

    那个藏有u盘的卡包被月见七侑梦藏在了胸前的外套口袋里,这个男人在月见七侑梦的身上恣意翻找,仿佛月见七侑梦是他此时此刻的战俘。

    但是……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她胸口的时候。

    他停住了。

    指尖和胸口袋里的卡包只有一厘米的间隔。

    “变/态。”月见七侑梦小声骂。

    她挤出一丝犹如哭泣般的抽泣和委屈,口罩也被诸伏景光扯了下来露出有些扎眼的紫色发色和还未褪去的樱花染发剂味道。

    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实在没有办法对一个看起来只是普通公民的女孩子动粗:“东西到底在那里?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快点拿出来。”

    月见七侑梦闭了闭眸,不能让自己白被占便宜,她刚才在机场里绕了大半天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

    于是,这个大胆的大小姐转了转眼睛,故作可怜的说:“我把它扔到机场南出口的垃圾桶里了。”

    “……”诸伏景光。

    用谎言让这个家伙成为自己的带路人,让他带着自己去机场门口。

    月见七侑梦为自己的聪慧鼓掌。

    诸伏景光走在前面,他在人流济济的潮涌里拉着月见七侑梦的手。

    不明所以的人看着还以为是两个刚下飞机的情侣。

    ——“gin大哥,我已经到机场了,小桃在公安潜伏这么久成功接收到一个和公安在美国接头的任务。但是不小心把东西弄丢了,那个公安现在正在找,我这边还在查月见小姐的下落……”伏特加跟远在日本的大哥汇报工作。

    ——“喂,赤井。那个窃取美国情报的情报员已经进入机场,但是不知道卡迈尔说在飞机上没有找到那个人,我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现在那个家伙应该还在机场附近。”詹姆斯跟远在日本的莱伊交流工作。

    那天。

    在美国洛杉矶机场里,有三波势力在互相拉扯。

    公安为了把自己获取到的情报送回国内。

    组织为了找回那位逃跑的大小姐。

    fbi为了找到那个潜入到自己家的不明势力人员。

    月见七侑梦夹在中间,被诸伏景光完全牵着走。

    大小姐很慌。

    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好好的带路啊?

    美国机场有这么大吗?为什么都走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到地方?

    诸伏景光一直保持着高度紧张状态。

    在美国当了两年间谍的他对这方面的敏感度拉满,那种暗处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流窜的感觉,让诸伏景光不敢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

    他不知道其中有一方势力根本不是冲着他来的。

    但诸伏景光只知道,这个孩子在说谎。

    她根本就不知道南门机场在哪里。

    因为在行走的过程当中,诸伏景光有两次带着她路过南机场的大门,可是她完全不认识。

    诸伏景光确信,东西肯定还在她身上。

    但是现在机场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的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的“盘问”这个小家伙到底想要干什么。

    可是在诸伏景光转道之前,那个一直被自己拉着的小姑娘,突然朝着旁边一个贵宾休息club用力拽自己。

    月见七侑梦在人群里看到了伏特加!

    她看到了伏特加!

    伏特加来抓她了!

    月见七侑梦用尽所有力气拽着诸伏景光往图书馆里走。

    她说:“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听说这里的调酒很不错。”不,实际上就是躲一躲伏特加。

    景光:“……”

    他看到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家伙在人群里穿梭,手里面没有拿着行李箱和背包,明显不是为了登机而是找人。

    美国联邦局的吗?

    景光跟着月见七侑梦进入那间小型club休息场所,这里有为了给予旅客们短暂休息时间,而特别放置的沙发和座椅。酒水奶茶咖啡、包括一些垫肚子的糕点也应有尽有。

    月见七侑梦找了一个最边缘的角落,企图让自己整个人都变得透明。

    面前的这位奇怪青年,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脸上的口罩。

    月见七侑梦只能看见他的一双圆而又有神的眼睛,在对面端详着自己。

    旁边有两个欧美女人在嬉笑着讨论自己周末去吉普赛人占卜屋里的偶遇,其中一个人还从手里拿出了在占卜屋里买到的卡牌,在手里翻阅着把每一张卡牌都摊开,彼此分享。

    “那位占卜女巫真的很厉害,完全说对了我的所有遭遇和未来发展,真是太神奇了。我现在也变成神秘学的忠实爱好者了呢,瞧,这就是我在他那里买的占卜牌。很有趣吧?”金发碧眼的美国女人兴奋的和同伴分享。

    坐在对面的女孩跟着夸奖:“真不赖呢,你也变成女巫了吗?不如我们找一个人来试一试吧。嘿,坐在隔壁的先生女士,要不要来尝试一下这个有趣的‘先知’ga?”

    被点到名字的月见七侑梦和景光两个人,生怕这两位美国女人的声音,把外面一直在巡视的那群家伙们引进来。

    景光好脾气的点头,上去跟着这两个人的指引随便抽了三张牌。

    然后……月见七侑梦就听着这两个门外汉对着这位奇怪先生抽取的卡牌,进行一些完全错误的读牌。

    无非就是一些什么恋爱方面的话可能会有大坡路,事业线的话会比较顺风顺水之类的……

    月见七侑梦借着这两个美国女人,把自己伪装成是她们的同伴。

    等到她们给景光读完牌之后,又想要让月见七侑梦试一试。

    月见七侑梦看到外面的人流散去,空旷如野的走廊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她大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

    “走了走了,go、go……”月见七侑梦起身,推开凳子朝门外走。

    诸伏景光见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人群,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缩进衣服里面的样子,沉声问:“你在躲谁吗?”

    “你也在躲谁吧?”月见七侑梦反问。

    两个人对视一眼。保持着都不拆穿对方的态度朝着机场的南门走。

    “那两个人说的内容是错的。”月见七侑梦在快要到南机场的时候,好心提醒景光。“看在你把我送到这个地方的份上,我要提醒你一下,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卡牌只是一个媒介,能够让控牌师得知人在未来的命运几何。但是我不赞同像她们那样胡乱帮人读牌的行为,这也是一种误导。”

    “……”景光。

    “你刚才抽中的那三张牌预示着你的身边充满了背叛和谎言,你应该不是美国人吧,刚才在机场有一架要回国的飞机,你是打算回日本了吗?在回日本之前,你是否有见过一个人,那个人是否有转交过给你什么东西?”

    她怎么知道?!

    景光保持着警惕,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你抽到的那张高塔牌意味着毁灭和死亡、结束。这张牌和你其他两张牌联系起来的意思就是你的生命即将到此为止。而这个时间限定很快最长不会超过一年,你将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并且杀害你的人……是你自己。”

    月见七侑梦实在不是一个懂得委婉的人。

    她也不想要说一些特别冠冕堂皇的话语去哄对方开心,让对方为自己掏钱。

    ——【控牌师存在的意义就是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向事主转达牌面上的意义,帮助事主排忧解难。】

    以往月见七侑梦这么跟人说话的时候,换来的一定会是几句污言秽语和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洗礼。

    但是眼前的这位青年目光沉淀如水、完全没有任何生气的意思。

    这样的眼神很温暖,很舒适,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抚平着内心的褶皱。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月见七侑梦已经很少见过这样的灵魂了。

    她很高兴,所以说的东西就更多了一些。

    “另外,你的环境将会发生巨大的变化,这也就意味着你要离开这个国家,前往另一个地点,但在回去的路上有一条毒蛇徘徊在你的身后。这条毒蛇一直跟着你,会跟着你回到你的国家、给与你所处环境里一个巨大的灾难。你的死亡,就是这条‘毒蛇’所带来的。”

    “不要接受伊甸园里的毒蛇诱惑、拒绝毒蛇的一切礼物,你才能将你的生命延续。”

    月见七侑梦把卡包从胸口的口袋里摘出来,递给景光:“你把我送到了南机场,这个就当作是占金吧。再见,无脸先生。”

    “……”景光。

    在机场里交接的那个公安线人……是毒蛇?

    什么鬼。

    景光好笑的把卡包揣回兜里,准备去售票机那里重新给自己买了一张回日本的机票。

    但是……

    转身的瞬间。

    女孩的话萦绕在耳。

    ——“再见,无脸先生。”

    她的眼眸水亮,仿佛浸泡在荔枝水里的宝石,里面传递出来的力量无穷而又透明。

    她把自己裹得像一头北极熊,但是露出来的肤色确实极致而又不健康的白。

    一个日本公民,下了美国飞机为什么要躲着一群人?

    景光的手在售票机前收了回来,连同一起收回来的还有他的思绪。

    ——“hiro,我们要守护这个国家里的每一盏灯火。”

    ——“建造一个,永远不会畏惧黑暗的乌托邦。”

    他和挚友多年前在山顶下立下的誓言,催使着的是他奔向那个日本女孩。

    但时隔四年的景光在回想当初发生的那件事时。

    如果他没有接通来自“zero”的一通电话,或许月见七侑梦就不会被当时埋伏在南机场门口的伏特加带走。

    那个公安女线人背叛了日本。

    这也是景光在后来调查出来的结果。

    因为脑海中一直记着月见七侑梦的那个“预告”,景光在拿到u盘回国之后,没有第一时间的就把u盘里面的讯息插在公安系统里面读取。

    外事情报部的长官在看到u盘里面的病毒和极具入侵性的攻击程序的时候,冷汗爬满全身。

    长官兴奋地握着景光的手:“真是不得了啊年轻人!你是如何有这样谨慎而又细腻的预防能力?我会去跟那个女线人交接的公安好好了解一下这件事。这也幸亏你提前检查了u盘里面的内容,不然的话这里面的程序病毒会立刻窃取我们信息库里所有核心资料输送给那边。而里面的防控程序也会完美的隐藏这些病毒的存在,我们公安在对方的眼里就像是赤身果体的孩子……看样子那群家伙也在担忧着我们的动向啊。”

    不仅仅是日本的情报会被输送。

    还有诸伏景光从美国带回来的情报。

    ——【你将会走到生命的尽头。并且杀害你的人……是你自己。】

    他没有办法预知这个u盘插·入公安系统之内,窃取了公安情报之后所带来的影响是什么。

    但不外乎就是那些被公安送去卧底的警员身份暴露,包括……即将去组织卧底的他。

    景光后怕之后,询问道:“那是……什么样的家伙?”

    “是一群乌鸦。”长官叹了口气。“这是一个在日本东京新兴起来的神秘力量,他们私藏枪械、迅速发家、财力雄厚、目的不明。唉,这真是我们外事情报部的一项重大失误,线人并不是公安体制内的人员,是有这方面工作需要的公安跟警备局申请,在得到同意了之后就可以发展自己的线人。所以里面自然也会有一些三教九流的人员,尽管不会接触到公安的内部机密,但安全性并不是很高。哪怕是提供一点点微薄的情报,也能够给公安人员带来无穷尽的麻烦。”

    景光看着闪烁着的荧幕。

    那满墙的灯光,就像是暗夜里的鬼火。

    他一心想要守护的这个国家里面的公民,却因为一句话救了他……和公安系统里储备的所有公安人员以及国外的军事机密信息。

    景光摘下长官手里的绝密协议,在长官的抬手阻止中,上面签订自己的名字。

    “诸伏,你刚完成一个卧底任务,不适合立刻再去……”

    “没关系,帮我筹备新的身份吧。”景光含眸点首,扔掉了自己美国的假名改用假名苍河弘,在公安的安排下踏进黑暗之中。

    他好想找到那个女孩,向她表达感激之情,感谢她救了自己一命然后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

    因为那个时候在机场里。

    她看起来真的很慌张、也很害怕。

    组织六年前想要吞并日本财阀八大家之一的月见家,并且派专人监管了月见家的孤女。

    这个女孩逃跑两次,第二次被伏特加和猜到自己身份暴露的女线人从美国带了回来。

    她帮他躲开了飞机上fbi的搜寻,帮他避免了因为身份暴露的死亡。

    月见七侑梦在浑浑噩噩的麻木当中,回忆像是被人用一根根针缝制贴合出来般,拼凑出了四年前在美国机场的碎片。

    啊。

    他没有死啊。

    月见七侑梦见过太多濒死的人不相信她的“死亡预言”。

    那些人认为自己的身体健康,也不相信自己会突发意外。

    从来没有人逃过死亡的命运。

    所以月见七侑梦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现在……

    如果说四年前那个人存活下来了的话,只能证明一件事。

    那只能说明……他有听话的按照她的指示做事。

    “冷、冷……”她冷的牙床打哆嗦。

    天花板被安室透打开之后,外面的热流涌入并没有驱散多少寒冷,只有依靠在景光身上的时候才能稍微让她的身体回温。

    即使如此。

    她的支气管还处于蜷缩状态,每一口呼吸都非常困难。

    苏格兰脱掉自己身上的衣服,裹在月见七侑梦的身上,垂首轻声问:“好一点了吗?”

    完全没有!

    一点都不好!

    她快死了!

    “波本,拉她上去。”苏格兰抬头冲着屋顶上的人喊。

    方才被安室透看到的事情,好像完全没有发生似的,就这样被消散在了沉默之中。

    安室透趴在上面,手往下伸。

    月见七侑梦被苏格兰抱住小腿网上顶,在她的手被安室透握住的时,苏格兰让她踩着自己的肩膀把她送了上去。

    身体回温就会降低药物的副作用。

    站在地平线上的时候,月见七侑梦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还没死。

    “啊,活过来了……”她背靠着墙壁站在空调口下面,身体脱力地滑落坐地。

    苏格兰的衣服穿在她身上就像是一条连衣裙,高领毛衣里还有苏格兰的温度和气息。

    苏格兰的心跳声和呼吸声仿若在耳侧,月见七侑梦恍惚过来的时候苏格兰也被安室透拉了上来。

    三个人……

    氛围有些奇怪。

    刚才的那一幕,不管是谁看到了都很难不会往那个方面去想。

    安室透能够感觉到自己骨血里的一种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个声音就像是崩裂的火苗,在他的思维里面燃烧。

    ——“但你们毕竟分开了六年,她的一切都不再和你有关,和别人接触也是理所应当……”

    原来如此,是这个意思啊。

    hiro,你对她……什么时候产生了那样的想法?

    苏格兰看着她苍白没有血气的脸色,感受了一下室内的温度应该到达了她能忍受的程度,走过去把自己的外套同样披在月见七侑梦的身上。

    “别蹲在这里,地板太凉了。你现在情况很不好,我带你出去。”苏格兰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小女孩的脑袋依靠在他肩膀上的时候,苏格兰想要伸手摸一下她的体温,但……

    安室透的声音不温不怒,听不出来任何情绪变化:“现在谁都出不去了,整个展览馆的大门都被从外面封锁。”

    哈?

    月见七侑梦浑身连哆嗦的力气都没有,恨不得整个人能够泡在热水里放在火上蒸煮。

    “怎么会这样?”苏格兰想想也是了,这个休息室莫名其妙下陷,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展览馆里面发生了什么机关之类的碰撞。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在《二十四春夏秋冬图》的展览会开始所有媒体都抵达中心会馆的时候。整个展览馆所有的通道都在外面封死,所有的通讯信号都被垄断,在中心会馆的墙壁里横空出现了24架冲锋枪对准了会馆里面的所有媒体记者和参观群众。有一个奇怪的人用传真给这个展览馆提供的讯息说是——要和大名鼎鼎的毛利侦探做个游戏。”

    休息室下陷,温度下降。

    都是因为这个展览馆的机关运作而造成的后果。

    月见七侑梦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展览馆的构造那么与众不同,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给这些机关设施提供方便。

    而这一切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

    “……小兰小姐被那个家伙当成了人质。”

    安室透说出这个讯息的时候,月见七侑梦一点都不惊讶。

    据说是毛利兰在去给月见七侑梦拿衣服的时候,也出现了这样空间下陷的情况,此时此刻不知道被关在地下的什么地方在被一架摄像机直播给展览厅的led屏直播。

    ——【大名鼎鼎的名侦探‘沉睡小五郎’先生,五年前有一个被沉埋在地下的冤情被尘封了五年得不到昭雪。】

    ——【而此时此刻您的女儿也被尘埋在地上,她是否会像五年前那个冤屈的灵魂一样在不见阳光的地方死亡?还是能够被你的聪慧解救?给予她的时间不多了。】

    ——【五年前二道清梅在自己的创作生涯最巅峰时期坠楼死亡,网传是抑郁症作用,但我要告诉你的是真相并不是如此。】

    ——【杀害了二道清梅的真凶,就在你们其中,请把它找出来吧,这是找寻您女儿下落的藏宝图。】

    那些被困在这个中心会馆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参观的心思。

    他们尝试了很多种方法,想要跟外界产生联系。

    但都没有任何作用。

    “到底是谁啊!是谁做的这一切!”

    “这个展览馆的负责人呢?!”

    “不会是什么奇怪的群体绑架事件吧?”

    “负责人在哪里!馆长在哪里?!”

    整个儿中心会馆乱糟糟的一片,里面人声鼎沸。

    月见七侑梦被苏格兰搀扶着来到附近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的各种争吵。

    福来一见馆长也快疯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展览馆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多了这么多奇怪的机关。

    这都是谁干的啊!

    “这是绝对的非法改造、侵占我的私人财产!”福来一见馆长捧着毛利小五郎的手,慌不择路的嚷嚷着。“毛利侦探!你一定要把这个家伙找出来!”

    现在压力全部都到了毛利小五郎这里。

    他看着led屏幕上投影出来的场景,毛利兰不知道被关在地下什么地方,她在黑暗中不停的说着什么可是根本就没有声音传递过来。

    父亲的牙床咬的嘎吱嘎吱作响,拳头在空中几度握紧又松开,不知道该挥向谁。

    那些被关在这里的参观者和媒体人们把福来一见馆长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唾沫快要把他湮没。

    “你就是这个展览馆的馆长对吧?这一切都是你在搞鬼对吧?”

    “你到底想要多少钱?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这些枪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所谓的5年前的真相到底是怎么回事?”

    福来一见馆长也快疯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这不是我弄的。我也是受害者,我也是受害者啊!”

    他本来想要借着二道清梅生前遗作,来让自己的展览馆能够招揽话题量,但没想到自己费尽心机邀请了这么多的新闻媒体人,又在前期造势制造话题……居然会碰到这样的事!

    这简直就像是……

    “该死的,我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福来一见馆长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安室透从刚才来到这里的时候,情绪就不是很好。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站在福来一见馆长面前昂首询问。

    “您为什么要用这样的语言来形容您此时此刻的心情?如果您觉得自己没有任何问题的话,这块石头如何能够砸在您的脚上?”

    墙壁上悬挂着诸多对着人群的枪口。

    那一把把枪械,犹如悬在所有人头上的横刀。

    审判这里隐藏的罪。

    福来一见馆长被那紫灰色瞳孔看着的时候,心底一震。

    冰冷而又严厉的眸底里犹如炼火灼烧的刑场,把福来一见馆长的灵魂放在火里面烤。

    一直在紧盯着led屏想要寻找蛛丝马迹来查询毛利兰下落的柯南,忽然被安室透这不符合他一贯作风的语气吸引,随后就看到了安室透不苟言笑的冰眸在一动不动的凝视着福来一见馆长。

    他像是一个言辞犀利的法官,在评判着他人的行为。

    “那个展览馆是福来家的产业,作为展览馆的继承人,您怎么会对自己家的产业一无所知?”

    “对方明显是奔着二道清梅的事情而来,你之前所说的有关于二道清梅的秘密是否和这场意外有关?”

    “福来馆长,你口口声声的说着自己是二道清梅小姐的研究生学长、利用二道清梅小姐的画作为自己招揽名气。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你难道只想要名利带给你的甜头而不去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吗?你把这里的数十位人员的性命都当成了什么?”

    从来没有人见过安室透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

    柯南看着这位组织成员在为人的性命发声,若有所思。

    这种信念……在一个组织成员的身上是真实存在的吗?

    如果是演技的话,那也太好了吧。

    福来一见馆长在安室透的语言攻势下,脸一会儿绿一会儿白,很是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

    月见七侑梦缓过神来的时候,听着安室透所说的这些话,感觉到他好像在发泄着什么。

    承担着这些发泄的福来一见处于崩溃边缘,整个人都在安室透语言化作的利剑里震动颤抖。

    他……的眼神好可怕。

    月见七侑梦在那曾和她日夜对视的眼眸里,看到了万古深渊的寒冷。

    安室透没有看着她,而是把因为看到了她和苏格兰接吻一幕而疯狂压抑着的冰凉阴冷物质,在逆光的地方,恣意释放、冷的透寒:“二道清梅小姐的死亡,你都知道什么?”

    这句话简直捅穿了福来一见馆长的肺管子,他像是丧失了沟通的能力,放声大喊:“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像是撕开了伪装的猎豹。

    把隐藏在乖张和亲和力里面的冲劲释放出来。

    柯南一言不发的看着福来一见馆长在安室透的咄咄相逼中,弃甲曳兵。

    在毛利兰被陷在地下投影到led屏幕上的时候,安室透的情绪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他像是一个全面进攻的斗士丝毫不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从认识安室透的第一天开始,柯南就没有见过他这样无法控制过自己的样子。

    这一点,在月见七侑梦被找回来之后,更加明显。

    安室透胸口闷得无法呼吸,在对这福来一见馆长说出这番话之后才舒解了百分之一。

    旁边的大江细枝实在忍不住了,走过来:“五年前福来先生追求过二道学姐吧?”

    “嗯?这是怎么一回事?”毛利小五郎终于迎来了自己的话语权。“之前馆长先生只是说自己很倾慕二道小姐的才华,所以在二道小姐去世之后就立刻以高价收购未完成品。至于这个追求的事情……馆长您怎么没有跟我说过呢?”

    “这个事情很重要吗?跟我们此时此刻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福来一见馆长保持着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不打算想这件事。

    月见七侑梦的体温回升了,她稳了稳脚步站起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可以不用苏格兰搀扶了。

    led屏幕里面直播着的毛利兰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她双手环抱着自己,似乎非常冷的样子。

    那种冰冷的程度,如果待的时间太长,足以让人的体温下降而导致休克。

    父亲和男朋友急得要死。

    毛利小五郎也没有耐心了,他揪着福来一见的领子,唾沫星子乱飞:“我告诉你,如果兰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绝不放过你!”

    “叔叔!叔叔!传真又来了!”

    小男孩抱着新的传真,飞速跑到毛利小五郎的面前。

    所有人都围聚过去,看着传真上面的内容。

    ——【真相提示:】

    ——【为什么福来馆长要让大江细枝小姐改动《二十四春夏秋冬图》?】

    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想要赚钱。

    不管福来一见馆长怎么解释,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相信他的话。

    月见七侑梦苍白的脸色面对着满墙的画作,眼眸里好似有某种怜悯且同情的色调,在可怜着这个画幅的创造者。

    “二道清梅遭遇过弓虽女干事件,是吗?”

    “……”福来一见。

    “……”大江细枝。

    “……”在场的所有人。

    柯南震惊了,什么?!这个女人居然比他更早一步推理出了传真上的内容?

    弓虽女干,レイプ。□□。

    和修正、修改的ripea谐音。

    她……赛高!

    但柯南想错了,月见七侑梦不是通过传真上的内容推理出来的,而是通过满墙的画作。

    “你们知道水母为什么能够隐藏在海水里面吗?它的身体里除了百分之八十是水之外,还有一种特殊的胶质。这种胶质能够和水产生一种特殊的曲折率的透光,二道清梅小姐很好的把这个原理运作在了自己的画面上。”

    月见七侑梦的这句话,柯南听懂了、苏格兰也听懂了。

    正在粗鲁套话的安室透看着苏格兰和柯南把墙上挂着的画全部都摘了下来,然后按照画作绘画的时间顺序依次摆好。

    大人和小孩像是认识许久的朋友,默契地开始分工合作。

    一个摘画、一个接画,安室透反应过来之后帮忙摆画。

    而摆出来的画作,在以下方四十五度角倾斜的角度来看。

    能够看到上面因为光线而折射出来的磷光效果。

    一个,被暴力压制地嚎哭女人。

    她挣扎、痛苦、愤怒的表情在画面上,像拼图一样被呈现出来。

    所有人都能够在画面上看到,她遭遇了什么。

    “五年前二道清梅就是因为强女干案去求助了我的内人,难道那个弓虽女干犯就在我们之间吗?就是怕自己当初丑恶的罪行被我的女儿揭露出来,所以才把她囚禁在地下室的吗?”毛利小五郎怒不可遏,看着福来一见馆长的视线就像刀子一样。

    福来一见馆长大声解释:“我绝对没有做那样的事!是松谷!松谷!”

    松谷泰成。

    那个持刀想要杀掉福来一见馆长的人。

    在座的所有人面面相觑,从来没有听说过5年前二道清梅有传出过什么弓虽女干的事情。

    月见七侑梦看着那二十四张画幅,每一个笔触都冗杂着仿佛随时会坠裂的痛苦和挣扎,那种悬而欲坠的心情呼之欲出。

    “你想让我帮你吗?”她小声问。

    谁也不知道她在问谁,谁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月见七侑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的气息已经恢复到了正常温度。

    但是喉咙的干哑和疼痛感觉没有消散,里面的疼痛是因为支气管蜷缩还未彻底恢复、外面的疼痛是因为她在窒息感觉来临的时候用手抓出来的痕迹。

    她从自己最里面的衣服里摸着自己随身携带的宿命牌,微微挪着脚步朝着门口走。

    此时此刻她必须要找一个足够安静的地方。

    能够让她屏气凝神,没有任何干扰的地方。

    开始她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集体控牌。

    苏格兰在专心致志的研究传真上面的内容,没有注意到她,但另一个人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她的身上。

    她慢悠悠地往外面挪步,还没有缓和过来的四肢保持着僵持状态。

    一只手撑住她的肩膀,声音在她的耳边沉缓而又非涩的询问。

    “现在这里到处都很危险,不要乱走……”

    安室透像是终于抓到了坠入湖心里的星辰,即使是虚无缥缈的但却让他心满意足。

    他就这样毫无避忌的凝视着她略微红肿的唇角,熟稔地握住她最柔软的手腕,用最适合她的力气往旁边的无人区引导。

    这个人就像是某种斗兽一样企图在她的眼睛里开疆扩土,用着比六年前还要清透的声音喊着那个熟悉的称呼。

    “除非,你带上我。兔子小姐。”

    “……”月见七侑梦。

    他的手什么时候摸上了她的脸,沿着她的脸颊往下触碰到了她颈部的抓痕。

    他看起来怎么比月见七侑梦看起来还要疼?

    冰凉的指尖仿佛带有止痛的能力,间接性地让月见七侑梦脖子上的痛感消失。

    “你怎么了?你的身体……怎么了?”

    他以挑战了十场拳击赛之后的疲倦感询问道。

    怎么了?

    他居然还好意思问。

    月见七侑梦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很复杂的情愫。

    这种情愫,让她想起了站在圣诞树下面、询问她会不会忘记自己的莱伊。

    但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至少莱伊的眼睛在那个时候没有布满血丝。

    他是奔着自己来的。

    或许是在休息室里和苏格兰接吻的那一幕刺激到了他。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明明当初是他……

    做出的那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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