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一个敌人哀嚎着倒下, 组织方还存活的成员恍恍惚惚地从掩体后走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四周倒地的尸体。
四十六个大部分只带了手木仓的人正面全灭了一百多携带了数架重型武器的人,听起来就很不可思议, 然而却切切实实地发生了。
在刚才的二十分钟里,通讯器里的声音有条不紊地对他们下达命令,他以他们所报的数字来代称他们所有人, 严格控制他们的站位与攻击方向,运用码头这边错综复杂的地形硬生生将敌人绕死在这里。
“喂喂?剩下的报个数。”
这一次, 没有人犹豫,他们自发地听从他的命令。
虽然成功地全灭了敌人, 但他们自己也死伤惨重, 四十六个人中活下来的仅有二十一人, 其中还有七人重伤,两人濒死。
“清理现场,带两个活口回去。”吩咐完, 也不等他们的反应,直接断开了通讯。
成员们慌乱了一瞬,想起还有苏格兰大人在,又冷静下来。
诸伏景光神色不明地看着已经断开通讯的通讯器, 抹了把脸上的血渍,高声吩咐:“全员带上伤员迅速撤离!”
……
威雀和诸伏景光差不多是一前一后到的基地。
思绪还纠缠在刚刚那个陌生的声音上, 身体却条件反射地开始检查威雀是否有受伤,在确认对方的状态不错后,诸伏景光松了口气, 随即一僵。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他好像不再把威雀当作一个犯罪分子, 而是将他当作自己的弟弟去照顾。
那孩子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出懵懂脆弱的样子, 以至于他逐渐忘记了对方在杀戮时的狠戾。
今天的那个陌生的声音出现得非常及时,若不是他力挽狂澜,恐怕诸伏景光今天很难全身而退。
可是,实在是太巧了。
组织的科技方面非常先进精密,通讯器这玩意又不像网络那样能够隔着网线直接入侵,以威雀那可怕的直觉,也不可能任由一个陌生人在近处窃取他的通讯信号而不发现。
也就是说,这个声音的主人就在威雀身边,或者至少他与威雀有联系,能够让威雀自愿将信号转给他。
而且,声音的主人一定一直在关注着威雀,否则也没办法如此及时地施以援手。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组织里的成员因为平时并不怎么看到威雀与苏格兰之间的相处,加上行动组成员这个滤镜,所以很难察觉到诸伏景光对威雀的态度的异常。
但是,如果有一个人其实一直在暗中关注着他们呢?
思忆此,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冷静。
诸伏景光告诉自己。
从现在起,必须控制好自己的行为举止,威雀的直觉很强,不能被他察觉到异常。
今天的行动还没有完全结束,既然是清除任务,当然要将一个组织彻底击溃,最好要摧毁他们的一切,震慑其他势力。于是把伤员和俘虏安置好,诸伏景光带着剩下的战力前往了玛门的大本营。
在缺少首领的情况下,被突然袭击的玛门基地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哪怕在总人数上依旧碾压组织,也没能掀起多大的进攻来,短短十多分钟就溃不成军。
至此,一个活跃在金三角的势力就此消失,玛门毒库中的所有du品也都被组织收缴,按威雀的说法,后续会有科研组来做销毁处理。
待他们回到安全屋,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虽然听起来有点不可置信,但威雀其实是个作息十分规律的人……至少他的入睡时间非常固定。
凌晨四点对于威雀来说已经是一个从来没有尝试过的熬夜时间了,他迷迷糊糊地跟诸伏景光道了句晚安,随后就要钻进自己的房间里。
“等等。”诸伏景光按住他的肩膀,在他迷茫的眼神下歉意地笑笑,“我那边的浴室好像坏掉了,可以借用一下你这边的?”
威雀慢了半拍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疑有他地答应。
诸伏景光当然不可能是单纯地借浴室。
他还记得自己一周前看到的萩原悠平那与威雀近乎一样的五官,这几天因为一直在忙,没找到合适的机会才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但今天不一样。
诸伏景光抬眼看向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的威雀。
今天的威雀异常的疲惫,是绝佳的机会。
“威雀,不可以直接睡觉,要好好洗漱。”见威雀直接就要栽到床上,诸伏景光严肃地说。
青年抿了下唇,不情不愿地挪进了浴室,好好洗漱干净后才穿着宽松的白衬衫出来。
刚洗完澡的苍白皮肤总算有了些许血色,在略显昏暗米黄色的灯光下染上几分暧昧的美感。
他一头栽到床上,衣摆被蹭起,露出一段纤瘦的腰身,银白的导电丝缠绕而上,隐没在衬衫里,还滴着水的白发洇湿了床单,暗色的水渍点点蔓延……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
现在应该不会有人监视吧?如果有,再怎么样我也不会没用到完全察觉不到。
所以……
“威雀,不可以这样睡觉,要把头发吹干。”从衣帽间搜出吹风机,诸伏景光把已经要睡晕过去的威雀拎起来。
威雀讨厌吹风机。
那种嗡嗡声对于他来说太过于吵闹,如果是他一个人,他绝对不会主动去吹头发,哪怕他戴着降噪耳机。
但是如果有一个能安抚他的人给他吹,他就勉强能接受。
过长的白发被吹风机吹得蓬松起来,像一团逐渐变大的棉花糖。
趁着这个机会,诸伏景光悄悄地将两根断发收集起来。
“贝利亚是我的朋友,与组织无关,这次任务对于我们两人来说太危险了,所以我找了他帮忙。”威雀突然开口,“他叫我好好跟你解释,他说聪明人总喜欢多想,希望你不要多事。”
我不是组织的人,你的事跟我无关,希望你也不要多嘴。
这才是那个贝利亚的真正意思。
看来这个贝利亚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什么啊,这不是完全被拿捏了嘛。
诸伏景光暗恼于对方的傲慢与神秘,但又无可奈何,说到底他根本没有关于对方的任何信息。
威雀皱了皱眉:“你是我的下属,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来试探你或是考验你的。”
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诸伏景光没有说自己担心的不是这个,他也不能说出自己真正的担忧——暴露,他只是默默感激着威雀直白的维护,揉了把软乎乎的白毛,轻声道:“好了,去睡吧。”
既然已经找了借浴室的借口,诸伏景光当然不能达成了目的就离开,他迅速地洗了个澡。
轻手轻脚地走出浴室,扫了眼蜷缩成一团窝在围成圆圈的被子中央的威雀,诸伏景光悄然离开。
要快点找机会把威雀送离这里,离开这个噬人的泥潭,去他本该生活的阳光之下。
……
复古的欧式房间里铺遍了柔软的天鹅绒地毯,向外延伸的飘窗上也被特意铺上厚厚的软垫,确保不论是坐还是躺都不会硌到上面的人。
此刻,穿着睡衣的青年斜靠在飘窗的护栏上,半睁着眼睛发呆。
“悠平?还不睡吗?”下楼去做完了一台小手术又上楼来的浅神弥耶皱眉,语气隐隐透着些许责怪,“已经两点了。”
萩原悠平沉默。
“其实,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久前的他这样对威雀说,“诸伏景光可以趁着这个任务假死脱身,有小羽和叶在,只要诸伏景光安分地躲好,组织是不会发现他的。”
“等过个……一年?反正等之后工藤新一击垮了组织,他就可以安全回来了。”
按照如今的萩原悠平的想法来看,这是能够保证诸伏景光生命安全的最好的方法,如果是他现在直接降临在威雀身上,他很有可能会开始着手布置。
可是,威雀是有独立思想的个体,这么多年来,萩原悠平已经不能只将他们看着是工具了,不如说,他们是他另类的家人。
所以比起直接操控,现在的他更喜欢这样与他们交流。
可是,威雀拒绝了。
“景光哥不会高兴的。”他说。
“为什么?”萩原悠平疑惑。
威雀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迟疑道:“我不知道。”
萩原悠平哑然。
真可笑,无法感知和理解他人情绪的威雀居然能够说出“景光哥不会高兴”这样的话,更可悲的是,萩原悠平无法理解。
他并非不理解诸伏景光为什么会不高兴,对于诸伏景光来说,成为卧底是他的使命,他愿意为了公众的力量而付出自己,他们这几个同期完全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笨蛋。
他不能理解的是威雀会因为诸伏景光会不高兴而放弃让诸伏景光假死这个选项的行为。
或者换一种说法,他做不到把自己的宝物放在自己不一定能够到的地方。
可是,明明就本质而言,他们是同样的人,为什么在这方面反而不同了呢?
“不要被那个傻子影响了,悠平。”得知萩原悠平的疑惑,浅神弥耶直言道,“那个家伙被宠得太天真了而已,要我说,你这次就应该不管他,让他自己长点教训。”
萩原悠平:……
啊对,弥耶好像跟我的性格最像欸,他是什么人格来着?
傲慢啊,那没事了。
同样精通心理学——虽然是犯罪心理学——的萩原悠平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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