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柱金梁,牡丹环绕,荷花十里,古道幽长。
清风吹起纱帐,隐约可见翩翩女子在抚琴,亭子里传来的一曲【平沙落雁】淡远,苍凉……
一曲终了,侍女摇摆着有当代最伟大书画家山云居士作画的团扇,安慰着抚琴的女子。
“殿下莫要伤神,再坏了身子,皇贵妃娘娘已经去养心殿求圣上收回成命了。”
帐中女子头绾孔雀开屏髻,身着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纤纤玉手轻拂着琴弦,紧闭的双眼中有泪水滑下,琴声又突然响起,久久不断,十分悲凉。
“朝看花开满树红,暮看花落树还空。阿爷爱我,可家事终不及国事矣,要怪就怪在我大梁日渐衰弱。”
赵景佑共育六个皇子七个公主,因偏爱皇贵妃,所以对皇贵妃姚佳佳所生的大公主赵明嫝和老三赵煜晢十分爱惜,更是在赵明嫝刚出生时便赐了封号——荣沁。
如今梁国与靖国打了二十几年的仗,赵景佑登基两年,终于签署了和平契约,南有靖国兵力强盛,处处压着他们一头,北有契丹、突厥虎视眈眈,如今和亲是最为稳妥的办法了,长安的公主、郡主和各宗室之女一听要和亲纷纷随便寻了门亲事,要不就是谎称身染恶疾,只剩下大公主赵明嫝了,赵景佑只能做出取舍。
赵明嫝想起弟弟赵煜晢跟她说的悄悄话,让她等着,等他取代了赵煜徵的太子之位,定要接她回家。
赵煜晢说这话时目光如鹰眼般锐利,心中有气,不知在为什么忿忿不平。
这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用性命在做赌注,她很怕弟弟为了她和母亲做蠢事,她就算是和亲,也该为以后的事情做打算了……
养心殿内,瑞王洪涛、太师杜峰、太子太师伍启等人正等着要与圣上商议战后如何休养生息。
赵景佑:“如今国库空虚,尚不足以供养军队,百姓更是难以生存,不去就趁此修整军队与法治吧,轻徭赋税,让百姓们先种粮食再读书,至少能让我梁国百姓不会挨饿、识得一些文字道理,也不至于总是被人压迫,只要能为自己的生活做主就好。”
杜峰大吃一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江山是陛下您的,这千千万子民也是您的,您让他们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须自己做主?您岂能如此言语,大逆不道,您这是要败坏祖宗基业不成?”
洪涛与伍启更是慌慌张张的跪在了地上。
洪涛:“是啊陛下,您是九五之尊,真龙降世,您是这世间的主啊。”
伍启倒是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自己一个太子太师就算说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如今官家真是失心疯了,人生来三六九等,那群庶民未经教化,如同蛮夷,岂能跟他们一样?怕是从此世道难行,家国没落喽……
杨国公不屑于这等井蛙醯鸡之人争辩,整日只想着金钱和权力,也不想想这些都是谁给的,嘲讽一番便拂袖而去:“尔等都是受百姓供养,真拿自己当贵族了不成?怎么不上天去同玉皇大帝讨一杯羹呢!”
中书令相里寒此时无话可说,他本就是看不上这几家败类,全凭家族得道,祖宗荫庇,犹如长安的蛀虫,只知道享乐。
赵景佑被烦的无话可说,刚好来了个小太监急匆匆的通报。
“圣上、圣上,不好了,不好了……”一个小太监匆忙跑来跪到皇帝面前:“皇贵妃娘娘晕倒了。”
按说下太监殿前失仪可是大罪,不过事急从权,整个皇宫里就没人不知道皇贵妃事儿就是天下大事儿。
她是圣上最宠爱的妃子,两人恩爱十几年,竟没生出一丝嫌隙。
他慌忙起身要去探望,却又摇了摇头坐了下来,身旁的薛公公见状屏退了小太监。
“圣上,自从得知荣沁公主和亲的消息,娘娘已经连着几天没有进食了,着实是伤心的不行,老奴看了都……”
他最终还是狠不下心来,一听到她几天未进食便急得不行,马上起身跑了出去,嘴里还念叨着:“这群丫头婆子,竟不仔细照看着佳佳,佳佳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朕要了他们的狗命。”
见赵景佑时刻挂念着皇贵妃,这些人在这守上一晚都无用,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圣上到了翊坤宫,却迟迟不敢进屋,拉住了从屋子里出来的宫女问到:“太医瞧了吗,皇贵妃怎么样了?”
小宫女吓得哆嗦,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多亏了薛公公解围:“您都来了,就进去吧,娘娘定是盼着见您的。”
他小心的走进去,只听见里屋传出女子虚弱的声音,似是刚刚才醒来:“圣上请回吧,妾身今儿个怎么也见不到您,眼下只是小小的头晕,竟劳您大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的与您琴瑟和鸣呢。”
他心虚地笑着,立刻走到床前说:“我错了,让佳佳伤心是我的错,我只是一时不知此事如何是好,佳佳可不可以原谅我呢?”
皇贵妃立刻泪眼汪汪的看着他说:“阿佑,嫝儿还这么小,你怎么忍心叫她去和亲啊,还有晢儿,才十二岁,怎么能在军营待下去呢?”
“佳佳莫再说了,二十年战争,将士们死伤无数,如今百姓疾苦、民不聊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嫝儿的婚事过后就让晢儿启程吧,你且好生养着。”
让赵明嫝和亲是权宜之计,让赵煜晢随军是为了磨练他的,等赵景佑百年之后便没人再会护着他们这对无依无靠的母子了,只能等他自己强大。
这些事情佳佳都懂,她只是很不舍,她只有这两个孩子,朝夕之间全都离她而去了,她撕心裂肺的哭了几个晚上也没有改变什么,白白的叫人看了笑话去。
“陛下若不收回成命,佳佳便先你一步踏入那十里黄泉路。”
赵景佑虽然心疼皇贵妃,却也得顾全大局,切不可做一日昏君。
“好好照看皇贵妃,不能有丝毫损伤。”他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婢子、婆子们拂袖而去,又让自己的贴身侍卫暗中保护着皇贵妃。
紫禁皇城,富贵皇权,城中草木,华丽荒诞,若鸿运当头,便可享荣华富贵,若时运不济,便是人间炼狱。
绣娘姚佳佳天生好命,当今的圣上钟爱皇贵妃一人,便是这花园中的一草一木,皆由皇贵妃心中所想,这翊坤宫的一砖一瓦,都要皇贵妃心生欢喜。
即便如此,她也不能为子女谋个好前程……
青州,衙门……
“五娘子,自从你上一次放跑了几个妇人,徐刺史便再也不许您进入这大牢了,娘子您莫要再说了。”
那几个妇人本是发生了些邻里纠纷,只是关起来教育教育,她这一放倒是成了越狱,妇人们不懂法律,因为无知也不甚畏惧法律,本以为是好事,却又惹了更大的祸事。
“既如此,那我就不进去了,你把方才被带进去的那两个和我一般大的小孩子放出来罢了。”
刺史府仅仅五岁的小娘子站在狱卒面前,身材魁梧的大汉竟赶不得,骂不得:“五娘子,恕在下不能从命,若是放走了罪犯,在下不好交代啊。”
徐子寰着急的跺着脚:“两个小孩子,何罪之有?我不管,今天我定是要带走他们的。”说罢,她拔腿就要往里闯,幸被身后的男子一把抱起。
“阿朝莫要再闹。”
“二哥哥,阿朝只是想要把他们放出来而已,阿朝还没有见过小孩子进牢狱的呢。”
“好,哥哥帮阿朝好不好。”徐子凯把徐子寰带了进去,又跟狱卒说:“放那两个孩子出来。”
“郎君不可……”
“父亲那里我去说,你放了他们便是。”
狱卒把他们带了出来,两个小孩满脸透露着战战兢兢的模样,身上有股子酸臭发霉的味道。
只听里面的父母咆哮挣扎着:“官人,官人,我们是冤枉的,孩子是无辜的,求您别带走他们。”
那母亲泣不成声地说着,父亲也跪在地上使劲地磕着头。
“吾乃刺史之子,二位放心,若你们真的是被冤枉的,徐刺史定会为你们平冤昭雪的,这两个孩子还太小,便让他们去我小妹那里先住下,等事情解决了,你们便可团聚了。”
那对父母一听,连连磕头道谢。
这夫妇二人涉及倒卖军械,此案可大可小,却被当地县令压了下来,好在有人告发,此事才不会草草结案。
三个小孩子被丫头婆子带了回去,徐子凯便去回禀徐淮阳。
“阿爷,那两个孩子被阿朝带走了,这下就算是陈员外和欧阳县令也没有办法和阿朝计较了吧,也让看守的兄弟松了口气。”
原本是只抓了那对夫妇,却不料有人拿两个孩子威胁他们,徐淮阳无奈之下只好把人救了出来也放到了大牢里,却也总是被外面那些人惦记,为了让他们忌惮,只能请他的岳丈帮帮忙了,这次把徐子寰牵扯进来也是迫不得已。
青州的人都知道徐淮阳和他娘子的婆家都是爱女如命的,他的岳丈是大将军,岳母是外邦公主。
姜宽老将军和陈国公主常年生活在青州,连先帝继位时都要仰仗二位稳住东北方局势,在青州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万人之上了。
这几年与陈国公主两耳不闻窗外事,过自由潇洒的日子去了,就连女儿求他们帮忙都推三阻四的。
却对三个外孙女疼爱有加,若是女儿女婿受委屈挺一挺就好了,唯独看不了三个外孙女受欺负,任别人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找他那三个外孙女的麻烦。
“做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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