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寰趁着赵煜晢今日没出府,便找上了门。

    大木头想要通报,但是拦不住徐子寰硬闯,毕竟事急从权,现在有很多事情等着她,她耽误一刻都觉得罪恶。

    她刚前脚刚进去,后脚便被吓的退了出来,一屋子的彪形大汉,身着单翻领灰黑色袍,每人都带着长长的佩剑,看起来跟赵煜晢一样威猛,甚至有的比赵煜晢还高还壮,满屋子的人黑压压一片,看到徐子寰闯进来,个个整装待发,像是下一秒就要剑指徐子寰,给她开膛破肚了,气氛十分紧张,压抑的徐子寰说不出来话来。

    “我……这……”

    徐子寰的手紧紧地抠着门槛,环视了一圈房间,瞪大了眼睛寻找熟悉的赵煜晢,终于在人群的最后面看见坐在椅子上伸着脖子往外望的赵煜晢。

    赵煜晢连忙起身大步走到门口迎她,笑眯眯说话的样子看呆了众人。

    “你怎么来了。”

    他把徐子寰推了进来,满脸的春光,笑的那叫一个荡漾,一见到她就忍不住的开心,眼角都要笑出了皱纹。

    “这就是今年的状元徐子寰,也是跟我私定终身的娘子,就是爹娘不同意便能私奔的那种。”

    众人一听差点惊掉了大牙,随后便是一声声“见过嫂子”。

    徐子寰就知道只要他一说话便非要加上他的痴心妄想。

    她瞥了他一眼:“是的,我就是那个他宁可抛妻弃子也要娶的人。”

    徐子寰知道这无疑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但她还是不甘让步给赵煜晢。

    那些壮汉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消息。

    赵煜晢从军十年,一刻色心都没动过,能有个心仪的人已经很不容易了,上哪来的妻子,虽然知道这一定不是真的,但能听到有人敢造赵煜晢的谣还是很惊讶。

    记得在军营的时候,有人说他与何将军的幺女何璟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还时不时的拿两人逗趣,何将军的幺女风姿飒爽,容貌俊俏,两人确实看起来郎才女貌,再合适不过了。可他听见之后便打掉了那人两颗大牙,又剪短了他的头发,好一阵羞辱,然后自己去领了二十军棍,之后硬是在床上瘫了两日才能下地走路。

    这也是赵煜晢为数不多肯认罚的事情,毕竟当时大庭广众之下他犯了军法,怎么说也不能仗势欺人。

    之后便没有几个人敢靠近他了,生怕一个说错话便被当众羞辱。

    房间里的这些人都是他曾经为数不多的朋友,现在都是梁州驻军,赵煜晢给她一一介绍了一番,人太多,她实在是记不住,只能频频点头示意,到最后介绍完这么多人她只记住了赵煜晢说的“这两个是何老二、何老三,何老大在北方,何老四和何老幺在长安”,毕竟都姓何,何将军的儿女都在这了,拖家带口的上战场她还真是第一次见,想记不住都难,等他们走之后赵煜晢才跟她说,之所以不叫他们的名字,是因为他们的名字都很难记,他也没记住。

    不过现在梁州的驻军出现在这里,不免让徐子寰心存疑虑,此时这个梁州大规模的难民已经被安置好了,也没有叛乱,郡县的巡检司足够了,驻军怎么会来这里。

    还有,这么多人是怎么进来的?她怎么一点都没有察觉。

    里面有个面色焦黑、满脸胡子的大汉怕徐子寰误会,率先解释道:“梁州驻军几日后将要带着义仓和德阳仓的米粮来这里救济灾民,顺便帮助这里完成灾后重建工作,我们是来打前站的,刚好听闻煜晢也来了,几个月没见了,便先来叙叙旧。”

    原来如此,这下徐子寰放心多了,不然还以为赵煜晢在密谋着什么呢。

    赵煜晢见徐子寰有更着急的事情,便让大木头带着他们去难民最多的地方,让他们尽快投入到救灾中。

    等人走后,赵煜晢顺手关上了门。

    “为何说我抛妻弃子。”

    “是你先到处胡说八道的。”

    赵煜晢手中转着一个茶杯,不怀好意的看着她:“方才你是答应做我娘子了,我可记着呢,回长安我便去提亲。”

    徐子寰不屑于跟他吵,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反正看起来也不像是正经话。

    “说正事。”她坐到赵煜晢旁边,吃了几口桌子上的点心、喝了一杯水后才继续接着说:“没钱了。”

    “你饿了?”

    “别打岔。”

    “哦。”

    “郡丞的贪污款怎么也找不到,好在过几天义仓和德阳仓的粮食就到了,还能缓解一下,不过房屋、桥梁毁坏严重,人力和银钱都不足,我准备找郡里的富商、地主募捐。”

    “太守和各个县令已经募捐过一次了,你再募捐岂不是跟要饭的一样,遭人厌啊。”

    徐子寰将手中的空茶杯仍向赵煜晢,愤愤到:“你说话可真难听。当然是不能让他们他白捐啊。你说富甲一方的、生意蒸蒸日上的有钱人最需要的是什么。”

    “钱有了,那便只剩下名了,想要维持百年基业,有个好名声事半功倍。”

    徐子寰激动地连忙拍手叫好,终于有个聪明人了,她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主意,接着跟赵煜晢分享。

    “对,商贾人家做梦也想出个读书的好光耀门楣,那便给他们个好名声和一些好处。若是捐足一千万两白银的便可得圣上亲赐的金匾,两千百万两以上便可赐一个进入国子监太学的名额,一千五百万两可赐一个进入四门学的名额,八百万两以上按照捐的多少赐进入律学、书学、算学读书的名额。如此一来,那些人定是争着抢着捐款的。”

    如今的国子监规模很大,国子监里开设六门专业,分别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其中,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主要用来培养通才,律学、书学、算学是培养专才。

    国子学、太学、四门学门槛较高,大多都是官员子弟,而国子学又是其中要求最高的,只有三品以上官员的子孙才有入学资格,只有四门学则宽松了不少,有很多名额留给庶民之子中的优秀者。至于律学、书学、算学,则没有过高的要求,八品以下官员子弟和庶民子弟都可以进,不过总体名额比较少。

    历代皇家对国子监的学生选拔十分严苛,若非人中龙凤,任你有万贯家财也难以入学。

    听着徐子寰嘴里冒出来的数字,赵煜晢都觉得不可思议:“两千万两?一千万两?你要吃人啊。”

    “为了子孙后代,再多的银子也得拿,财不外露,你以为他们赚的少吗?说不定比国库里的都多。”

    “用钱财买来一个进入国子监的机会,这些精明的商人一定算得明白,不过开了这个先例,以后再有灾祸岂不是乱了套了。”

    徐子寰推搡着赵煜晢,真是时不时的犯蠢,难道还没看清现在的局势吗:“如今洪灾范围极广,涵盖了大半个梁州,百年难遇,若不是有人贪污川渎、陂池的修缮款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洪灾,日后若有人想照猫画虎,也要对比一下两者的真实情况了,你再仔细想想,现在正值南北都有灾难,长安有多少银钱能够支援这么大的救灾工程啊。且日后除掉了梁州的蛀虫,修筑好了堤坝水库哪还能再发生这么大的水患了。”

    赵煜晢只想着开了先例以后便会有人效仿,倒是没想过这些奖赏也应该因时而论,没想到徐子寰目光长远、心思活络,倒是什么都敢想。

    “你说的可行,不过金匾和国子监的事情你去同父亲讲,他好像什么都依你的。”

    “这件事情的利害关系圣上清楚得很,任谁提出来圣上都会答应的,什么叫圣上都依我……”

    徐子寰想此刻便写信给圣上,突然巴郡太守在外面边敲门边大喊大叫,不顾大木头阻拦慌慌张张地闯进来:“殿下,御史,不好了,陈家村的和周边有疫病的村子将御医和郎中都赶了出来,准备放火烧村,这次是他们自愿的。”

    放火烧村残忍至极,若是让圣上知道了,就算是村民自愿的,梁州的所有官员都不得幸免。

    前几日要放火烧村是郡丞他们做足了准备,瞒住了所有人,在他们的计划里,那些衙役也将在那一场大火中死去,可今日这么多人看着,岂能白白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太守也顾不上什么礼节法度了,只得硬闯了进来。

    徐子寰也有些慌了,只好先去处理这件事情,赵煜晢黏在徐子寰身后,寸步不离,徐子寰却赶走了他,叫他去办募捐的事情,办不好就不要回来了,他这几天好不容易才见到徐子寰,真想一直就这样粘着她,但是看她这么认真的样子,只好乖乖听话了。

    一时间徐子寰也走不完这么多村子,只能先让骁骑稳住其他村子的村民,这才紧赶慢赶到了陈家村。

    县令在不远处等着,他们都见识了徐子寰的办事能力,如今看见了她像是看见了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缠着她。

    “徐御史,您可得想想办法啊,御医给的药效力有限,他们还在加紧研制新的药方,如今的这些只能医治好一些年轻强壮的男子,村子里的老人小孩儿和妇女迟迟不见好转,怕连累的别人,村长便带着她们封在了村子里,连我们的人都被赶了出来,一群野蛮人,我们怎么讲都讲不通……”

    “你做官这么多年还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吗?”

    “那,现在应该……”

    这时的徐子寰真有一股朝廷命官的气势,不禁让人肃然起敬。

    “濒死之人你给他讲道理,脖子上长的是面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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