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晌午,赵煜晢随便吃了午膳,想着骑马回去一个时辰就到了,很快就能见到徐子寰了。

    而此时的徐子寰正着急上火,别说午饭了,就是三天不吃她都不觉得饿,她看着路边、小山丘上因为焚烧燃起的火焰,她知道火焰里面是很多被感染之人的尸体,因为小时候留下了阴影,她见不得尸体和大一点的火焰,所以她尽量避免在火焰旁边走过,几天下来,她晚上连睡觉都睡不安心。

    其他官员年纪都不小了,见过的自然比她多,天灾之后死些个人再正常不过了,可是没有徐子寰发话他们也不敢擅自离开。

    众人陪着徐子寰乘车去了御医制药的小屋子,隔着一里地就能闻到一股烧糊的药草味儿,她拦住了跟来的所有人,自己进去了。

    里面的人忙得不可开交,不知什么东西烧糊了,房间里面脏兮兮的,一走路都能掀起一阵草药灰。

    他们忙的眼睛里只有面前的草药了,徐子寰在里面转悠半天竟没有人发现。

    徐子寰轻声咳嗽了两下,终于吸引了他们抬起头:“村民们都开始自杀了,你们到底研制的怎么样了。”

    “还需要些时间,而且最近药材也越来越难买了。”

    “药材的事情很快就会解决,但若是你们在村民下一次寻死的时候还没研制出新的药方,你们所有人便即刻回长安领罚。”

    有个正在研磨草药的老者,是这里最有权威的,太医署医博士周了安,他淡淡的回应:“如今单单是巴郡就有一万五千多人染病,每二十个人里就有一个,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而且与以往有些差异,连预防都比以往困难,更何况是治愈。”

    “我做了我所有能做的,这些便是你们要做的,而这些天过去了,你们却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不要推三阻四的,随时丧命的不是你们,你们当然体会不到死亡的恐惧。”

    说罢,徐子寰转身离开了这里,里面的御医放下了手中的草药,眼中满是鄙夷,他们小声谈论着。

    “徐子寰还真是仗势欺人啊,这又不是做饭,哪能这么容易。她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倒想要了咱们的命了。”

    “是啊,仗着圣上喜爱便为所欲为,这状元的名头来的也不清不楚,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周了安换了个地方开始配制草药的比例,他觉得徐子寰小小年纪能有如此气势与思想属实不易,并未觉得被她冒犯,他催促着其他人赶快配药。

    “这么多天你们配药时可曾受到外面村民的干扰,若不是徐子寰今日来,我们现在甚至都不知道村民们竟要集体寻死,她一个小娘子替咱们太医署顶着莫大压力还不能训斥你两句了?还有,你们知道徐子寰在长安的善举,她这个状元来之不易,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一个人污蔑她。”

    周了安都开了口自然无人再敢说什么,只是他们低头配药的时候在心里也顺便将周了安骂了一遍。

    这时突然门外出现了军队行军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房门口,随后门被敞开,进来了骁骑的将军和徐子寰的侍卫平平。

    他们以为是徐子寰真的要经他们送回长安,都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愣在了原地,惊慌失措的看着周了安。

    平平不知他们为何如此害怕,便先说明了来意:“御史让我来送药材,有些巴郡没有的药材正在从各地运来,明日一早便到。”

    随后平平带着他们去看药材,他们一出门便瞧见了院子里六辆马车的药材,看样子像是新采摘来的。

    因为上山采药的路险阻,采药人最近都不敢上山了,前几日他们便已经没有了药材来源,不过他们也找到过健壮的村民想带着他们去采药,可是村民们都放心不下家里人,谁都不肯去。

    周了安看着送药材来的村民说让御医们一定要救活他们的家人时他才明白,徐子寰将他们生病的家人、村民照顾的无微不至,让他们去为自己的家人采药,他们自然心甘情愿。

    徐子寰走的每一步不仅帮助了难民还帮助了他们自己,或许一心为民的人都会得到回报的吧。

    众人看到这么多药材都纷纷低下了头,对于方才自己口无遮拦的诋毁十分愧疚。

    平平卸下了草药后留下了村民们为太医打下手,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太医们感激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平平回去复命时正巧碰见骑马飞奔的赵煜晢,他们便一同回了郡衙。

    只见赵煜晢在大门外便开始喊:“阿朝,阿朝……阿朝啊!我回来了。”

    他这一嗓子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平平嫌弃的看着赵煜晢和大木头,恨不得不认识这两位丢人现眼的家伙。

    徐子寰此时正忙着算账,这些日子各项开销都要经过她的手,光是对账簿就要一个时辰。

    她听见外面赵煜晢扯着脖子的喊她的名字原本是不奇怪的,可她转念一想,赵煜晢现在不是应该在募捐吗。

    她刚要去开门寻他,他便破门而入,吓了徐子寰一激灵。

    他弯腰抓着徐子寰的肩膀,开心得像个三岁的孩子,一个劲的向她邀功:“阿朝,你交给我的任务我都完成了,明早你就能看见几千万两银子了,我是不是很厉害?”

    徐子寰来没来得及反应,赵煜晢还在一直说:“我厉不厉害,厉不厉害啊。”

    “厉害厉害。”

    赵煜晢放开了徐子寰,美得他在徐子寰身边转了两圈。

    “好了好了,我还有账目没看完呢,你快走开。”

    “我帮你一起,你教教我呗。”

    徐子寰本就心情烦躁,被逼急了,狠狠地向赵煜晢挥了两拳,他顶着一张有些肿胀的脸依然死死地粘着她,赵煜晢缠的她没办法,只好将他走到哪带到哪了。

    没过两天,粮食和银子的问题差不多已经解决了,御医的新药方也有了进展,徐子寰也终于能休息一下了。

    但是一闲下来,她便想到了还在牢狱里的郡丞,这几天都不见陈一一,想必他查的差不多了,证据也已经收集的好了。虽然找到的赃款还不及他贪污的十分之一,但是经过审讯之后或许机会有下落,再不济就送往长安让刑部的人审讯。

    她叫来了巴郡太守、郡尉、郡正,本想叫来梁州刺史等人,可其它郡县有徐子寰下达的政策但没有她的监管总归是不太利索的,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刺史等人确实腾不出空来。

    两日后,赵煜晢高坐堂上,徐子寰、陈一一坐在下面负责记录,郡丞等一干嫌犯跪在堂下。

    巴郡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跪在了堂下,这么热闹的光景,巴郡可是从来没有过,街头巷尾都挤满了人,等着狗官和豪绅落网。

    大木头从后面走到赵煜晢身边,伏在赵煜晢耳边说:“已经处理好了。”

    赵煜晢点了点头,大木头便撤了。

    赵煜晢大声喝道:“李文轩,身为一方郡丞,搜刮民脂民膏,克扣朝廷修缮款,收受贿赂,卖官鬻爵,证据确凿,你可知罪。”

    “下官全心全意为百姓服务,在位多年尽心尽力,半生清贫,奉献一生只为造福百姓,实在是没有无良之举,如此莫须有罪名,下官不认!”

    徐子寰心里正嘲笑着:证据确凿,竟然还能如此安稳。

    小吏呈上了证据,赵煜晢打开的账簿和在豪绅那里找到的书信和字据全都变成了白纸,又有官吏来报,昨天看到的赃款也全部消失了。

    徐子寰起身去查看,发现所有的证据都没有了,数额巨大的赃款也不翼而飞,她万万没想到郡丞背后之人有如此大的本事,郡衙有骁骑看守,戒备森严,一天之内竟没留下一点儿痕迹,到手的证据都能被调包。

    徐子寰勃然大怒,她拍着桌子向李文轩喊到:“李文轩,你谋害百姓,草菅人命,你别以为你还可以逃的出去!”

    随后,徐子寰派陈一一去带证人。

    证人是一对夫妻,是昨天自己跑到衙门的,经核实,他们是郡丞庄子里的佃户,四年前,李文轩的表弟看上了这家的娘子,可这小娘子已经许了夫家,这对夫妻和小娘子不从,表弟便带着人上门去抢,不料打死了他们十几岁的儿子,他们告到了李文轩这里,男人被打折了一条腿丢了出去,如今应该是见李文轩入狱,也想上来报仇。

    赵煜晢靠着椅子,随意的问着:“堂下何人?与李文轩有何渊源?”

    妇人跪在地上答:“草民陈王氏,草民……草民是要为李郡丞作证的,郡丞每年都会给穷人家发放银粮,还给穷人安排活计,是不可多得的好官啊!”

    说着,妇人还偷偷瞟了一眼神色焦急的徐子寰。

    徐子寰一惊,彻底失去理智:“陈王氏,你在说什么!是不是有人逼迫你!”

    徐子寰被激怒了暴躁的脾气,顺手抓起了她的衣襟。

    陈王氏被徐子寰抓的身体有些不稳,跪在地上摇摇晃晃,楚楚可怜的说到:“徐御史,您在说什么?难道你叫我来不是为李郡丞正名的?”

    李文轩仰头望着徐子寰:“徐御史,您到底想给我安什么罪名啊。我好歹是正四品的郡丞,你不分青红皂白的污蔑,就是告到了长安我也是不会认的。”

    堂下七嘴八舌胡乱攀咬徐子寰一通,赵煜晢眼瞅着她越来越生气,他举起惊堂木狠狠地砸到了郡丞的头上。

    “闭上你的臭嘴,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赵煜晢一生气,全场都安静了下来,徐子寰不死心,还想要继续审问郡丞。

    陈一一拉住徐子寰,将她带到了一边:“别问了,没用的,有大人物要保李文轩。这天高皇帝远的,还不都是他们说的算。”

    这是陈一一第一次头脑这么清晰,遇到不公的案件这么平静,竟还能拦着暴躁的徐子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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