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内裤掉色染的,那就奇怪了。

    梁景瑶手指轻轻搭在小男孩手腕,细细感受脉搏,有点上火,不过没什么大碍。

    又让他张开嘴看看舌苔,然后,额头贴过去。

    一些炎症,初期发烧不怎么明显。

    额头面积大,裸/露在外,比腋下温度略微低一些。

    温度正常。

    梁景瑶慢慢抬起头,就见小男孩黑黝黝的脸蛋忽然起了两团红晕。

    那是害羞的红晕!

    原本看起来有点皮的小男孩手背靠手背,十指交叉,喃喃道:“你亲我。”

    梁景瑶:“所以呢?”

    “你亲了我,还看了我的小黄豆。”小男孩越说越理直气壮,大声道,“所以你要负责,当我的女朋友。”

    梁景瑶:“”

    难怪导师说,给幼童看病需要更多的耐心。

    老太太气呼呼给孙子后脑勺一巴掌:“不许胡说八道,小心我揍你——梁道士,你别介意,小孩子不懂事。”

    梁景瑶哪里会介意,郑重道:“我要先看看你的家再决定。”

    不是内裤染的,不是体内分泌物,也没发烧,只能去家里看看。

    小男孩高兴坏了,左手牵奶奶,右手牵梁景瑶,把两人胳膊当成了秋千,荡来荡去,活像个小猴子。

    小猴子还给梁景瑶唱了首能表达此刻激动心情的歌,他正换牙,唱歌漏风:“你,就是我的小猩猩,挂,在那天上放光明”

    梁景瑶:“”

    好嘛,猩猩飞天上去了。

    只可惜他的高兴没能持续太久。

    到了家,梁景瑶直接去小男孩睡的房间门,进屋,她抽抽鼻子,转身问老太太:“孩子尿床?”

    身为一名中医,对味道特别敏感,加上天气热,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尿骚味。

    小男孩脸色大变,急的跳脚:“不许说,你不许说。”

    他虽然才六岁,但知道尿床丢人,尤其还当着女朋友的面。

    “你傻不傻,这样说等于承认了懂不。”老太太翻个白眼,接着赔笑道,“梁道士,咱们去堂屋喝茶吧。”

    她以为梁景瑶嫌弃这个味道。

    梁景瑶摆摆手,拎起床上的藏蓝色薄被。

    崭新崭新的。

    “孩子爹妈在城里打工,洗衣机正巧坏了,还没来得及洗。”老太太一脸愁色,“也不知道怎么着了,最近天两头的尿,白天也没玩火啊。”

    梁景瑶大概知道原因了。

    她让老太太端来盆清水,把薄被放进去,轻轻揉了几下。

    几缕蓝色慢慢散开

    老太太不意外:“咦,这条也掉色啊,下次赶集我得去找那人。”

    这些年网购普及,乡下人更多还是喜欢传统的购物方式——赶大集。

    价格便宜,看的见摸的着。

    就是质量不怎么样。

    梁景瑶笑着道:“太坑人了,让他赔孩子医药费,”

    老太太楞了下才反应过来:“被子染的?不对呀,颜色不一样。”

    梁景瑶也是刚想通。

    人的尿液含有碱性物质,小孩有点上火,碱含量更高,碱遇到藏蓝,变成黄色。

    至于为什么会变得那么黄,大概被子用的染料的原因。

    老太太不懂化学反应,但相信梁景瑶,千恩万谢。

    现在看病太贵了,尤其小孩,感冒发烧就得好几百,幸亏遇到梁景瑶,没花钱,孩子还没遭罪。

    小男孩不高兴,见梁景瑶要走,哭的冒出了鼻涕泡:“你这就走了吗?”

    梁景瑶冷冷道:“对,我不喜欢尿床的小孩子。”

    小男孩哇的声,把脑袋埋到老太太腿上,哭的死去活来。

    梁景瑶向老太太使了个眼色。

    孩子尿床有很多种原因,生理的,心理的。

    没太有效的治疗方式,最多建议保持良好的习惯,睡前少喝水,少吃水果,多上几次厕所等等,反正长大就好了。

    梁景瑶这句话,是给他来了个心理暗示。

    看看吧,因为尿床,女朋友都没了。

    老太太心领神会,大声配合:“别哭了,等你哪天不尿床,奶奶再带你去土地庙玩。”

    两重心理治疗,没问题了。

    土地庙门口有人等着梁景瑶。

    一个老头。

    他看起来应该有八十多了,穿件不知道多少年的蓝色涤卡上衣,挽着袖子,干瘦,脊背驼成了弓形,像一只干瘪的大虾。

    等梁景瑶走进他才反应过来,颤巍巍站起身,一笑露出干瘪的牙床:“您是梁道长吧。”

    梁景瑶赶紧搀扶住:“大爷,您来看病?”

    老头不好意思点点头,摘下背后的布包:“家里没啥好东西,带了点刚摘的金银花,没打药,可新鲜呢,泡水喝。”

    梁景瑶快速翻开往生录,默默叹口气。

    难怪这么大年纪也没个人陪着。

    老头八十五,老伴去世多年,有个女儿,远嫁外乡,过的不怎么好。

    养老难,农村老人养老更难。

    老头没有保险,政府每月发放两百块养老金,再就是一亩多药田。

    可金银花,卖不了多少钱。

    梁景瑶接过布包,放在鼻子深深闻了口,笑着道:“真香啊。”

    老头似乎放松了点,跟着嘿嘿笑。

    老头症状,头疼,头疼欲裂,大概有两天了,之前没有过,他买过止疼片,吃了不管用,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扯着似的,尤其晚上,疼的睡不着。

    梁景瑶号完脉,犹豫了下低声道:“大爷,估计您得去医院做个检查。”

    初步确认,老人可能得了脑炎。

    中医可以通过针灸或者推拿治疗,但见效慢,老人疼成这个样子,最好采用见效更快的西医。

    而且没有检测仪器,梁景瑶无法判断,老人属于哪一种脑炎。

    就怕病毒性感染。

    “脑炎啊,难怪那么疼。”老头摸摸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表情平静,“好的,我去医院看看,谢谢您了,您真是个好人呀。”

    说完,吃力站起来。

    他如果能去,早就去了。

    舍不得那个钱。

    人老了,哪有不得病的,忍忍就过去了。

    梁景瑶不知道该怎么劝,像这样的老人有不少,不是她一个人能解决的问题。

    有的人的一生就像中药,越熬越苦,越老越苦。

    老头走出大殿,留下满满一布袋的金银花。

    梁景瑶脑中有什么闪过,脱口而出:“大爷,你等下。”

    梁景瑶快步追上,让老头别动,轻轻挽起他的裤管,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老头干瘦的小腿,一颗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因为吸的太饱,肚子都快变成透明的了。

    幸好有往生录。

    幸好梁景瑶翻看老头的过往正好是那一天,老头摘金银花,似乎被什么咬了下,吃力想用手挠,可他驼背太厉害,没够着。

    这个动作,他重复了很多次。

    老头看不到小腿,没多久,不痒了,变成有点疼,再后来,不疼了,也就没当回事。

    梁景瑶拿出棉签酒精。

    蜱虫kou器是弯曲状,简单说像鱼钩,强行拔出,只会让kou器折断,留在人的身体。

    折断就麻烦了,得打麻药,切开局部皮肤。

    酒精可以。

    几分钟后,黄豆粒那么大的蜱虫开始蠕动,一点点,终于,喝多了。

    梁景瑶看准时机,用镊子小心翼翼夹住,确认完整松口气,递到老人面前。

    老头惊讶睁大眼:“那么大的草爬子?哎呀,难怪呢。”

    土话管蜱虫叫草爬子。

    老人种植药田,基本天天见。

    梁景瑶眉开眼笑:“您不用去医院了,我给您开几副草药,不过您以后得多注意,再采药的时候,一定保护要做好保护措施。”

    蜱虫传染脑炎需要时间门,一般人遭到叮咬,回家后及时处理问题不大。

    像老人这种情况的,太少见。

    他身边没人,行动不便。

    好在他应该没少被咬过,身体自己产生了抗体。

    稍晚些时候来的又一个患者的遭遇,再次让梁景瑶目瞪口呆。

    依旧是慕名而来的村民。

    一个中年汉子,四十多岁,他被人架着来的,虚弱的快不会走路了。

    梁景瑶赶紧迎出去:“哪里不舒服?”

    中年汉子说话有气无力:“我,我头晕的厉害,经常喘不过气,严重时候,走路都会摔倒。”

    梁景瑶快速摸了下脉,眉头立刻皱起:“去医院看过了吗?”

    中年汉子脉搏浮而软,血虚的非常严重,而且血压低的吓人,再这样下去,怕是有生命危险。

    随他一起来的家属使劲点头:“去过了,去过好多次,没办法这才来找您看看,老人说,可能遇到妖怪了。”

    梁景瑶很想翻个白眼。

    血虚就是遇到妖怪了?

    和之前头晕的眼镜男遭遇有些相似,中年汉子几乎把能做的检查做了一个遍。

    梁景瑶看着输血记录,茫然了。

    输过两次血。

    之后过不了多久,再次出现因失血过多的头晕症状。

    有什么东西一直在吸他的血?

    梁景瑶打开往生录,查看男子生病之前的经历。

    然后,目光落到男子左腿。

    男子的左腿,被蚂蟥给蜇了。

    蚂蟥又叫水蛭,夏天水塘里很常见,喜欢吸食人和动物的血液,可一只蚂蟥再怎么吸,也不会让人出现失血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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