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华园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带,这也是顾景陌敢明目张胆在永华园藏人的倚仗。周演若想硬碰硬,必然要声势浩大的穿过人海涌动的街巷,从永华园向后十数里就是皇城,敢在皇城之前起兵,罪名等同于谋逆。
他苟且瑞王妃的事情,也势必会传得沸沸扬扬。
除非他疯了,想让整个桃花源为他陪葬。顾景陌自觉拿捏了他的软肋,笃定他不敢起重兵,才如此胸有成竹悠然自得。
万千在去接应沈书允的路上,遇到了回来报信的影子,于是兵分两路,一路去桃花源搬救兵,一路打道回府找顾溪和商量对策。
顾溪和当即命令万千集结王府全部的侍卫,去永华园救人。他自己则戴上周演的面具,骑上快马,先一步离开了王府。
万千想劝都来不及,只能以最快的速度整合兵力,带着瑞王府的一千侍卫紧随其后。
白竹听到风声赶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队伍远去的尾巴,他惊讶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万将军竟会和桃花源联手,他们是打算鱼死网破了吗?
不对,他摇了摇头,好似有哪一环对不上。
沉思之际,有个洒扫的仆役走过来向他行礼,他也是天机阁的探子,平日里多做些清理马厩的活隐藏身份。
“白先生,奴才看到有个陌生人骑着马夺门而出,他是从书房走出来的。”
“书房是王爷常待的地方,怎会有陌生人?”
探子压低了声音道:“他除了脸不像王爷,单看背影身形,却是与王爷相差无几。”
原来如此。
白竹终于想通了是哪一环对不上了,沉默片刻,他唇角勾起,笑道:“安王爷要输惨了,他有恃无恐的把柄,哪里能威胁到周演呢?不过是蠢人一梦,自不量力。”
他吩咐探子道:“你这就传信给大公子,告诉他,二公子回来了。”
探子领命离去,白竹心情颇好地看了看天,又望向扶风榭的方向。没想到瑞王爷也留了一手,倒是害他们白担心一场。
看似扑朔迷离的事情,都变得明朗起来,而眼下的局势,对他们更有利,好一个峰回路转。
影子周演得到消息,率领五千骑兵飞速赶往永华园。
顾溪和与影子们最先赶到永华园,他无视拦门的侍卫纵马冲入园中,在入园后被那个蒙面女子拦下,“还请周公子缴了兵器,独自前往。”
顾溪和冷笑一声,示意影子们将其擒住,那女子身手了得,但架不住桃花源人多,很快就落了下风,被影子锁喉。
“王妃在哪里?”
那女子花容失色,“周演,你怎么敢?我手里有你勾结王妃意图谋反的证据,你再往前一步,这些证据将被公之于众。”
“王妃在哪里,再胡言乱语,我杀了你。”
“疯了,周演你疯了,”那女子睁大了眼睛,但为了活命,还是交代了沈书允的去处,“她被关在了地牢。”
“带路!”
这时,永华园的侍卫们闻讯赶来,但因他手里有人质,不敢轻易上前,顾溪和戏谑地盯着那女子道:“倒是低估了你的身份,你不是安王府的人。”
影子闻言扯下了她的面纱,露出一张楚楚动人的脸,顾溪和瞥见了她右脸上的金乌刺青,讽刺意味更甚:“竟是百闻坊的金乌首领。”
他们挟持着金乌首领一路畅行无阻,万千也带着王府侍卫硬闯永华园。援军一到,顾溪和再无顾虑,撇下影子和金乌首领直奔地牢的方向。
万千生怕他忘记神医的叮嘱,忙领着一队侍卫跟了上去。
顾溪和虽不能动用内力,但以他的身手,对付寻常侍卫绰绰有余,加上有万千的掩护,他们顺利打到了地牢。
洛神医远远地望见他们,霎那间热泪盈眶,情绪激动道:“先别管我,快去安王寝殿,救夫人!”
顾溪和猛然顿住脚步,紧握着手里的剑,朝万千道:“这里交给你。”
他转身疾步而去,所经之处寒意更盛,周边侍卫都对这浓烈的杀气退避三舍。他一边走,一边拧开一瓶丹药,将其尽数吞下。
万千脸色大变,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了,王爷他还是动用了内力,施展轻功跃出地牢,那一瓶乾坤丹还不知能撑多久。
事已至此,那就顺其自然吧。
万千杀至地牢深处,给洛神医松了绑,叹口气道:“服下一整瓶乾坤丹,会有什么后果?”
“什么!”
乾坤丹是他研制出来应付紧急情况的,可以短暂压制血脉之痛,让王爷无所顾忌地动用武力。但此药只能压制余毒,却不能医治内伤,药效一过,反噬之痛更加难熬,甚至会危及性命。
洛神医拖着重伤的身子,神色凝重道:“快,把我抬去安王寝殿,再从这府里抢一辆马车候着,快去!”
沈书允被扔进了安王寝殿,她双手被绳索束缚,绳子的另一端系在床上,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跑,都跑不出这张床的范围。
“别跑了,你跑不掉的。”顾景陌笑望着她,他很喜欢看猎物想逃又逃不掉,这种掌控一切的优越感使他着迷。
冷静,一定要冷静。
沈书允在心里劝自己,她不再像只无头苍蝇窜来窜去,停下脚步盯着他道:“你既想拿我做交易,就该保证我的安全。”
“周演已经到了,本王在府里设下了天罗地网,他纵有天大的本事,也闯不进来。本王倒是有些意外,王府侍卫竟也来了。看来是我小瞧了弟妹,就连王府的万将军,也是弟妹的裙下臣。”
听闻周演已到,沈书允松了口气,身子站得愈发直了,冷笑一声:“心里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脏的。”
顾景陌走上前去掐住她的脖子,“美人的嘴硬得很呐,可惜没什么用,你只配做我的玩物!”
他低头想强吻她,情急之下,沈书允用上了大学体育课学到的格斗术,屈膝用膝盖骨顶他的裆部。趁他防守的时候,迅速与他拉开距离。顾景陌再想靠近,她就用自己当武器,奋力撞开他。
顾景陌只有一只脚,重心不稳,挨撞时只好以拐杖撑地,他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倘若被别人知道他连个女人都搞不定,他的脸往哪儿搁?
真当他没有办法治她吗?
顾景陌狞笑着拽住绳子,往身边用力一拽,像拔河一样轻轻松松地就将沈书允拉过来,他手撑着床借力,将她推在床上,余下的一截绳子被他牢牢拽在手里。
沈书允失去了躲避的空间,只能在他靠近时抬腿踹他。
“再动,本王就断了你的腿!”
顾景陌用手里的拐杖威胁她,凭他的力气,只要这一拐杖砸下去,她这辈子都被想再站起来。
他却不知,外面已乱作一团,桃花源在京城的暗线全都被紧急召唤冲入园中,还有一部分赶在来永华园的路上。
他以为,自己有百闻坊和王府侍卫相助,就能拿下周演。据说这周演行事谨慎,说话做事滴水不漏,鲜少路面,鲜少与人发生冲突。但外面的这位周演,浑身充斥着嚣张气焰,所行之处,血流成河,就连百闻坊的高手都惧之三分。
京城可真是卧虎藏龙,从前怎么不知道,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这一次,是百闻坊低估了桃花源的实力。
周演像是无知无觉的杀神,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万丈深渊,也不能使他停下。他以某种不要命的打法迅速取人性命,以最快的速度接近安王寝殿。
桃花源的援兵越来越多了,百闻坊的高手发出了撤退的指令,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位金乌首领,没必要再为顾景陌这个蠢货枉送性命。
他们求的,仅仅是天下大乱而已。虽说这次计划完全脱离了掌控,但祸乱京城的目的,却已然达成了。桃花源的风波势必会震惊朝野,各方势力也该按捺不住了。
百闻坊悄无声息地撤走,甚至懒得知会顾景陌。那个龌龊之徒视女子为玩物,坊主早就瞧着他不顺眼,只因他还有利用价值,才会向他递橄榄枝。
暂且用他的血,为这乱世开路吧。
顾景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沈书允,这张鹅蛋脸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就在他伸手想解她腰带的时候,喉咙处骤然收紧,他被人提着脖子重重摔在地上。
那人的速度太快,快到他没有注意他进殿,只觉得附近温度骤降,好似有冷风袭来,待他察觉到杀气时,他已躺在了地板上。
“周演!”
这一声呼唤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终于不用再强撑着,可以缓一缓了。这一缓,方察觉两腿发软,她从床上滚下来,瘫在地上,微笑着看向他。
顾溪和朝她点点头道:“转过身去,把眼睛闭上。”
他一时半会儿很难从愤怒中抽身,语气略显生硬,但那已经是他能拿出的最温柔地语气了。
待看见顾景陌,怒意又达到巅峰,“混账老二,谁给你的胆子,竟敢打她的主意!”
混账老二,混账老二……
好熟悉的语气,京城里敢这么称呼他的,只有武安将军五殿下,他是小五!
顾景陌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千算万算,竟会栽在小五手里。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赶尽杀绝,要怪就怪大哥心慈手软,留了他一条命!
“竟然是你——”
顾溪和没给他喘息的余地,一剑斩下了他的脑袋。顾景陌的脑袋咕噜噜地滚远,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只留下一张错愕震惊的脸,不甘心地望着天花板,像是在控诉什么。
顾溪和嫌恶地踢开他的尸体,走到沈书允旁边给她解开绳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没吓着吧。”
快吓疯了好吗?
沈书允扑到他怀里哇哇大哭,“周演,我差点以为,自己等不到你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
顾溪和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可亲完了才想起自己现在顶的是周演的皮。坏了,说不清了。
沈书允非但没有躲开,反而抱他抱得更紧了,小声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救我的。”
这份信任,是她给周演的信任,与瑞王爷无关,顾溪和心里忽然不是滋味,终于问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所以,你选择了我?”
“选择?什么选择?”沈书允疑惑地抬起头来。
他鼓足勇气道:“我喜欢你。”
这是什么秘密吗?她早就知道了。
只是,这句话不该以周演的身份说出来,莫非他是想坦白身份了?
沈书允笑着点点头道:“你的心意,我很早就知道了。只是碍于你我身份,我没有办法回应你。”
所以,顾溪和,请给我一个解释,把你的过去都告诉我,我也会把我的过去告诉你。
原来,她从一开始便心仪周演,留在王府不过是碍于王妃的身份,而现在,她对周演的情意显然更重,“你既已知晓我的心意,那你……愿不愿意跟我回桃花源?”
是因为这场风波,不得已转移阵地吗?
沈书允皱着眉道:“那王府该怎么办?”
那里有纸鸢,有万千,还有白先生,一堆的烂摊子都要交给他们处理吗,还是说大家一起走?
顾溪和以为,她还纠结在两段感情中,无法做决定,这时的他既是周演又是顾溪和,莫名的情绪在他心里上蹿下跳,怎么都不舒服,他好像失控了,质问道:“我和瑞王爷,你总要选一个吧?”
嗯?
他这是什么话?
周演和瑞王爷是同一个人,有什么好争的?
他又在试探自己了?
沈书允生气地推开他,“周公子,自重。”
他爱试探,自己就陪他玩一玩,无论她拒绝与否,想来他心里都不舒服。等她气消了,再告诉他真相。
顾溪和倒在地上打滚,沈书允只当他又演戏了,自己不过轻轻推了他一下,哪里能推得动他?
可紧接着,他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脸色也变得刷白,呼吸急促,沈书允连忙扶起他,“你受伤了,伤到哪里了?”
“我……我没事。”
顾溪和已虚弱到说不出话来。
万千备好马车,带着人冲入殿中,看到他苍白的脸色心里一咯噔,“夫人,把他交给我和神医照顾吧。”
众人联手将他抬上马车,沈书允上了另一辆马车,直到马车启程,她才想起顾溪和所说的不能动武。
他这是为了救自己,破了禁忌。
天黑了,沈书允坐在黑漆漆的马车里,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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