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墨泼染开的天空下，在依稀可见的光影里，空气中弥漫着灼烫热臭的血腥气，嗓子里像是灌进了浓烈的铁锈味，泪水朦胧了整个眼眶，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疼痛，狂跳着仿佛要撞出胸膛，精神也混沌不堪，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白色轻衫的少年跌坐在地上，他的身边全是被野兽撕咬破碎的尸体。原本白净的少年全身上下一片血污，铺天盖地的魔兽压抑着低吼在他周围踱步，炎阳地狱恐怕都未如此恐怖。
男人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黑发红眸，面庞俊美不似凡人，腰间银链在风吹下叮当作响，清脆空灵。他抚摸着一只魔狼的头顶，勾起嘴角，笑着说……
【这一次，就让你去杀了他吧？】
瞳孔骤睁。
贺霖抓紧了领口，望着天花板大口大口地喘气。直到气息喘匀他才松开绞痛的心口，用手臂挡住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周围一片寂静，窗口偶尔传来清脆悦耳的鸟鸣声和街巷叫卖早点的热情吆喝声。
又是这个噩梦。
自从那之后……他每晚都会做相同的梦，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忘记什么一样。但是，怎么可能会忘记呢？贺霖把手移开，静静地看着天花板。
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松开攥紧袖摆的手指，却发现他的睡衣全被冷汗浸透了。贺霖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依旧陌生的环境。不是家……不是那个原本最熟悉的……正在重建的地方。这里是兰陵贺家旗下的产业之一，鹤鸣客栈。
原本盈洁姑姑是想带他去即墨易家暂住的，但他听说圣殿派来协助破案的人到了就婉拒了。他必须要留下来，他一定要……
亲手抓到那个人。
——
当贺霖刚沐浴完整装出门时，远远就看到了走廊与楼梯的交接处站着一黑一白两个身影。
“封公子，白公子，你们在做什么呢？”浅蓝色衣衫的少年歪着头凑了上来。
“哎呀，是小霖啊，早上好！”白玘高兴地打着招呼，“我们在等昨天的两位呢，有些事情想问问清楚。”
“玘，都说过你这个逢人就叫亲称的习惯该改改了。”封玠伸手轻轻碰了一下白玘的胳膊。
“唔……我知道了啦……”白玘乖乖听话。
“没事，白公子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吧。我觉得白公子和封公子都是很亲切的人，这样也挺好的。”身量远远比二人低了一个头的少年温和地仰头笑着。
“啊……”白玘捂着嘴感动地星星眼，“小霖好温柔啊，难道是天上下来的小天使吗？我可以抱抱你吗？”
封玠嘴角一抽，这个天然自来熟还真是仗着贺家人教养好得寸进尺了。
这时楼梯下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你们在做什么？”
三人听到声音皆是一惊，齐齐转过身去。少年正端着早餐站在楼梯口，视线淡薄地看着他们。少年今天穿了一身暗红色的袍服，袖口用黑色护腕收紧，一头生漆般的长发也用红色丝带随意绑了起来，更显得少年肤色白皙。昨天封玠和白玘在远处看就觉得少年生得很是俊秀，现在离近了一看，果真是一位翩翩少年郎。
“啊，归鹿公子，早上好。”还是贺霖先打了招呼。少年点点头回应他。
“归鹿？小霖，他的名字叫归鹿吗？”白玘悄悄和贺霖咬耳朵。
“是的，公子的全名是夜归鹿。”贺霖也双手拢着白玘的耳朵乖巧轻声地回答。
“咳咳……归鹿君，我的名字白玘，他是封玠，小霖你应该已经认识了，我们是圣殿秘密前来协助小霖的人。”白玘诚恳地说，“不止我们可否借昨晚那件事向你询问一些事情？”
少年缓缓扫视了他们一圈。白玘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紧张。
“可以。”少年最终点了点头，“不过要让我先去叫莉莉起床。”
白玘松了口气：“那是当然。”
不多时，房门又被推开了。夜归鹿对外面静静等待的三个人说：“进来吧。”
“啊？”白玘一愣，结结巴巴地说,“这、这不好吧？淑女的房间怎么能让我们进去……”
“没关系，我设了隔间。而且，”夜归鹿看了贺霖一眼，“你还没吃早饭吧？是莉莉邀请你们一起用早餐的，进来吧。”
贺霖在封白两人抱歉的目光下羞窘地低下了头，捂住了咕咕暗叫的肚子。
里面果然用屏风隔开了卧房和内厅，一进去只看见桌子上香喷喷的早点和坐在一旁，洗漱完毕，乖巧等待他们的少女。
少女今天穿着一条鹅黄色的过膝连衣裙，领口用一条浅紫色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一头顺滑光泽的檀棕色卷发也用浅紫色丝带扎了起来披在身后。再看那精致的五官，粉黛未施却依旧明艳动人，眼睛似倒映着整片星空。
白玘很少见到面庞如此精致出众的少女，昨天惊鸿一瞥只觉得惊艳，现在近距离一看似乎更漂亮了，他便觉得十分神奇，对这外貌出众，身份神秘的两人更感兴趣了。
“莉莉小姐，早上好，谢谢你邀请我们一起用膳。”贺霖很有礼貌地向少女打招呼，“这两位公子分别是封玠公子和白玘公子。”
“你们好，我的名字是西珀莉。”三个人也相互打了招呼。
刚坐下不久，夜归鹿就向西珀莉道歉：“对不起，莉莉。华舍最近歇业，我没买到薄皮虾饺和萝卜糕，就暂时用其他的代替了。”
“这样吗，没有关系，其他的也很好吃，璐璐辛苦了。”西珀莉把一碟生煎移到夜归鹿面前，“璐璐你吃吃看这个，很好吃的。”
“那个……”这时，在一旁乖乖喝排骨粥的贺霖小心翼翼出声，“莉莉小姐，喜欢华舍的早点？”
“华舍是贺家门下产业。”夜归鹿在西珀莉耳边轻声解释。
“啊……是的，我很喜欢。”西珀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整个人周围像见到了偶像般崇拜地闪着光芒。
这让从未见过西珀莉露出这种表情的夜归鹿挑了下眉，低头顶了个腮。
“那之后的早餐只要莉莉小姐愿意，贺家的私厨会为小姐准备所有膳食的。”贺霖腼腆地笑了笑，“这也算是对小姐这次邀请的回谢吧。”
“啊……小霖。”白玘激动地一把抓住贺霖的双手，两只眼睛闪闪发光，“那贵舍停产的梨花糕……”
“呀玘你怎么回事，不要太过分！”封玠一脸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地拍掉了白玘握住贺霖的那双手，“我之前不是把一盒未拆封的给你了嘛。”
“可是一盒怎么够嘛……我昨天晚上就全都吃完了啦……”白玘委屈地掩面，一副泫然欲泣可怜兮兮的模样。
贺霖被这两个人逗笑了：“既然白玘哥哥喜欢，那当然是可以的，这也是我的荣幸嘛。”
“小霖你真的太好了！果然是小天使啊呜呜呜……”白玘感激涕零。
“小霖你别太事事顺着他，他会更过分的。”封玠头疼地扶额。
“没事的封玠哥哥。”贺霖轻笑着圆场。
西珀莉一边乖巧地吃着早饭，一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悄悄瞅着他们，觉得很是有趣。
夜归鹿只是认真地看着西珀莉用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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