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狂风裹挟着有些浓重的过了头的乌云遮蔽了初升的红日,原本晴空万里霎时间阴风怒号,电闪雷鸣。
“啊呀,这阵仗,是哪位仙尊在渡劫啊?”
远处的山脚,一位身着蓝衣,腰间悬着一把长剑的少女抬起头问身边的长辈。
中年男人一时没有回应,他微微眯起眼睛直视远方的山巅,那里隐隐约约有个人影。
修士的目力自然不弱,可惜天色过于昏暗,只能见得那人一袭白衣衣袂随风飞扬,面孔却看不分明。
忽然,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他瞳孔一缩,“这……”不是祥兆。
几乎要穿透苍穹的巨雷打断了他的言语,只见那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一道比一道巨大,一道比一道响亮,直劈的山谷间传来隐隐轰鸣,似是在应和着天道强加于那白衣修士身上的劫难。
“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归一大劫想要成功渡劫难于登天,哪怕历劫失败,单单挺过天道的九九八十一道惊雷的几率都怕是不到万一。”
男人在雷声落下的间隙补完了方才的话语,心里暗自庆辛自己与那白衣修士相隔很远,才得以保全自己,没受到什么波及。
蓝衣少女半晌不能言语,显然是被这样平生从未见过的大阵仗惊的久久难以平静。
她年纪尚小修为又低,此番是她第一次出师门,若不是师叔用灵力结印罩着她,怕是早就被远处的劫云重伤了。
待到惊雷散去,她才定住了神,呢喃道:“那,这是哪一位大能,才能够请动这样的大劫”她喉头一动,明白时机不对,生生咽下了后半句话:连天界都想要置他于死地。
“这样的人物,怕是当今世上只有一位。福灵山挂名大长老,大乘期的大能——孟诘非。”她的前辈闻弦音而知雅意,听出了她的意思,道。
一只手拽着烧焦的野草,孟诘非艰难地从天雷劈出的大坑里爬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混着泥土,碳灰和血渍,破破烂烂已经完全看不出底色,
孟诘非在心底猛地叹了口气,这一定是穿越过来之后最狼狈的一天了。
她渡劫失败了。
准确的来说,是她手握开局时的顶级火灵根天资,加上“007”的卷王作息日以继夜三百年,作为当世最强大的法修,在今天,遭遇了千年难得一遇的地狱难度雷劫,然后,被天道拒收了。
能捡回一条命都算不错的。孟诘非自嘲的勾起嘴角,卸了气力,一翻身仰躺在焦黑一片的山坡上——反正衣服也不能更脏了。
不知怎的,她此刻的内心倒有些说不出的的释然,或许还混杂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畅快在其中。既然已经用百年的时间证明了如今的努力方向是没有意义的,那何不干脆放飞自我,做个咸鱼呢?
不过咸鱼归咸鱼,这都是后话,当务之急是她要如何回去,回福灵山。
根本不用尝试,命悬一线的经历让孟诘非清楚的知道自己内息现在是一片烟熏火燎,灵力肯定一分半毫也调动不起来。
在归一雷劫之中九死一生耗空了她的灵力,不容小觑的天雷威力给她造成了极为严重的内伤,恢复必定是遥遥无期。
很显然,她现在所处的地方人迹罕至,就算有人也应该会在雷劫到来之前就逃之夭夭了。想当初,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既无灵脉又无人烟的山头来安心渡劫的。
恍惚间,孟诘非觉得耳边似乎有些痒痒的感觉。
她侧头去看,惊讶地发现原本乌黑灰尘密布的地上竟然长处了一朵小白花,就在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
孟诘非端详了片刻,“这小白花,还挺美”
究竟是什么样的生物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爆发出这么强大的生命力,这无疑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想她来到这里这么多年,除了炼丹炼器的材料,倒是着实没有闲情关心过其它的花花草草,因此在这方面也算是孤陋寡闻了。
还有她环顾四周,想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这玩意能吃吗?
对于修士来讲,辟谷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人食五谷杂粮中有杂质,于修行不易。
一般来说,金丹期以后的修士几乎都已辟谷,偶有入口的也只是丹药泉水之流,鲜少会有还流连于人间火灶的人。
可是对于孟诘非来说这事就大大困难了,试想,作为一个现代人,怎么才能拒绝美食的诱惑呢?所以即便是她自金丹期辟谷以后,还是偶有下山到食肆酒馆去一饱口福,就连她在福灵山上的住处,没有床榻也有间小厨房。
从前的贪嘴倒是题外话了。
孟诘非屏息凝神感受自己的内息,如她所料,自己的修为现在怕是连寻常的金丹期修士都不如,基本的引气入体都不太能够做到,约摸着得是相当于筑基后期半步金丹的修为。
不过比起当下的处境,修为倒是好说,又不是没有经历过那个时期。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得找点吃的,免得让自己还没找到山下的村镇就饿死。
到时候作为“震惊,一代大能竟活活饿死”的仙界头条主角就实属是让人啼笑皆非了。
孟诘非撑着坐起,把身上“白袍”整理了一下,又将下摆冗余的部分撕下,三两下绑了个不伦不类的布袋出来。
手上的储物手镯是被天雷劈的完全报废,里面的东西估摸也没的差不多。孟诘非把它摘下来收好,打算当普通的金镯子当了。
收拾好这一切之后,她直接上手把那朵一根独苗的小白花连根挖出来,带着一些泥土一起装进布袋里。
心道:在这方圆十几里地都被我烧焦的地方迸发出如此的生机,肯定不是寻常植物。白花兄,怕是得麻烦你跟我走一趟,刚好咱们两个活物作伴。
带回去研究,或者是当成口粮吃掉,反正到她这程度,基本毒不死,倒是没什么大碍。
然后她就出发了。
有道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往山下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孟诘非看到不远处有条小溪,小溪流水,清澈空明。
她心头一喜,在溪畔捡了几条拜自己所赐被电死的鱼,右手掐了个诀,生火烤着勉强吃了。味道当真是难以下咽,又苦又涩。
孟诘非坐在河边,双手托腮,心想:天知道这片里想要恢复演替成原来的茂林又需要多少个日夜。看来飞升真是又破坏环境又伤身体,有百害而无一利,这亏本买卖还真是谁干谁是冤大头。
思及此处,她竟是不经意间忍俊不禁然后映照着河水看见一张黑乎乎的脸。
正是她现在这副模样。
孟诘非被自己的大黑脸吓了一跳。
撩起水细细洗净炭灰污泥,露出一张白皙明艳的面庞,杏目朱唇,若是忽略周身气质,倒依稀是个年方二八的小姑娘。
回想过去,三百年岁月可当真是如白驹过隙,仅仅一瞬而已。
又过了好一会,孟诘非似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了被自己扔在布兜里的白花兄。她解开口袋给根茎浸了点水,不由的多看了它一眼。
只一眼,她发现,白花的长势跟刚刚初生时不同——根据日头方位来看,此时大概还是辰时,并没有离东边地平线太远,而她一路向西,一直沿着太阳走直线,行走的方位一点没变。
修真之人先练体,形体气质方面都是上佳,必定不会把一个布包背的晃来晃去。可是,蹊跷之处就在于,她往西走,花茎长势从一开始的竖直边为往西边歪斜。
但凡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喜阳的植物都是向阳生长。
那么,这朵白花,还是单纯的植物吗?
眼下最可能的情况便有两种:其一,白花同她一样,受了天雷的影响,发生了某些变异,与她有了一定的羁绊。
其二,这真的是一种异于常态的“奇葩”,或许是被有心人栽在此处的。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它既不是法器,上面也不带仙法符咒,孟诘非作为别人口中的“天下第一法修”这点自信还是有的,自诩大概率不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其实,说她完全看不出来其中的蹊跷不太可能,但是孟诘非心性之中多少带点桀骜和唯恐天下不乱,是典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性子。
哪里可能有危险,就想凑上去看看到底如何。
人生之中若无几次如临深渊直面险境的刺激经历,还有什么意思?
“你说的对,”白发碧眼的高挑男人呢喃道,“不过我倒是从未有过被人追杀的经历,想必会很有意思吧。”他抿住嘴,表情微变,轻笑出声来。
与他对话的是个相貌普通的男人,此刻正以一种扭曲的姿势半跪在地上。
若是仔细观察,不难发现他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却又无法挣脱,似乎是被一种诡异而不可抗拒的力量束缚了四肢。
看见白发男人的反应,他声音不自觉地有些颤抖,“我……我与你素未谋面,无怨无仇,只不过是背地里对你的侍女说了两句玩笑话,至于如此吗?我乃是奉我家主上之命办事,若……是因为你耽误了公务,后果不是你担得起的。”
“哦?这就改口了,我可记得你刚刚不是那么说的,不是口口声声要置我于死地吗?”白发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微微眯起了眼睛,鸦羽般的睫毛在卧蚕的位置投下了一片阴影,将墨绿色的眸子半遮,给旁人一种无害而慵懒的错觉。
他顿了顿,回眸看向伫立在一旁着粉纱衣的娇俏少女,“阿氤,跟我说说,这位……嗯,方才是怎么说你的。”
少女闻言,向白发男人微一福身,开口发音竟是粗砺的男声:“这小妞倒是很有几分姿色,待会儿给绑了带回去……”连句末猥琐的笑声都学的惟妙惟肖——分明跟那地上男人的神态语调一模一样。
那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倏忽见那粉衣少女纱衣不经意间撩起的袖口,手腕处竟是割裂开来的,却没有半点血迹,就像……牵线木偶一般。
这哪里是擅长口技,分明是会复刻他人言行的傀儡!
是传闻中失传已久的邪术。
但倘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让人轻易得以看见。
除非……那人认为他不可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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