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她的直觉不会错。
竟然有种久违的古怪感觉,果真是活太久了惹得祸,倒不如像上辈子,所有人都只有数十年光阴,人人平等,谁也不想着求仙问道,多好。
无数人上下求索,窃得天道垂怜的百年,到头来,和蝼蚁还是没有什么分别。
当然,这种直觉并没有给她带来让人热血沸腾的激动感,反之,孟诘非对衣无风的来头没有半点兴趣,这与她无关。
就像一个见过金碧辉煌的皇宫的人,再看到一块虎头金,可能会短暂的为之驻足观望,却并不会觉得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大惊小怪的事情。
她毫无波澜的将目光移向别处,只觉得好生无趣,抬腿便要走。
这时,身后蓝衣女子听了粉衣少女的话之后怒火中烧,扬鞭便挥了过去,粉衣少女连忙闪向一边,险险避过迎面而来的软鞭。两人都是修士,只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仅仅一招,这修为便高下立判。
眼看着城门失火要殃及池鱼了,围观的群众散了一半,粉衣少女这时朝水果摊的方向看去,大喊道,“主人你见死不救!”
原来,这少女正是阿氤,而那站在水果摊旁边看热闹还带着帷帽遮发色的男子,正是衣无风。
听到阿氤的呼救之后,他才悠哉悠哉地在众人的目光中向这边走来。终于恰好在鞭子马上就要落在阿氤身上的时候“及时”赶到,他竟然直接伸手接下了软鞭前端,拉在手里,却未夺人武器。
另一只手轻轻拍上阿氤的肩膀,嘴上不饶人道:“阿氤呐,同为金丹,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废物?”
听到这话,那蓝衣女子自然而然的推人及己,脸都绿了,下意识就想放开手中软鞭去拔腰间剑柄。
手刚刚搭上剑柄,她又看了一眼衣无风,暗自思忖了一会,迟疑了,“你先放开。”虽然语气仍然生硬,但较之前来说,已经有了服软的势头。
衣无风放手,后退一步,算是给足了面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蓝衣女子。
蓝衣女子右手用力“啪”地一鞭子抽在地上,“有什么好看的”她冲剩下那一撮胆子大的围观者凶道。
其他人一看这小姑奶奶不好惹,就知情识趣地散了。
见围观的人散了,蓝衣女子踟蹰了一会儿,自报家门道,“明月谷蒋茗雾”,见衣无风二人并没有自我介绍的意图,她看向阿氤道,“我向你打听的那个人,他……至少是跟他一伙的人,拐走了我师妹。”
“那你怎么不赶紧上前阻拦,嗯,肯定是觉得自己不敌对方”衣无风认真地思考道,“那为什么不去寻你们家的前辈,却偏偏要上街来欺负我们家阿氤呢”
面对衣无风的挖苦,蒋茗雾罕见地不置一词,只道:“门内长辈……我师叔,被掌门师伯一道急讯叫去办事了。”
她咬了咬牙,对衣无风二人低头道,“方才是我太着急了,行为举止上多有得罪,向阿氤姑娘赔不是了。”随后她拿出一张薄薄的纸,递给衣无风,“这是一颗上等灵石的兑券,李镇的所有钱庄通用,当作赔礼。”她接着道,“你们若能帮我寻到我师妹,报酬是十颗……上等灵石,可以买下京城最繁华地段的一座府邸。”
十颗上等灵石……差不多够得上一个小门派一年的开销。
“找人是吗?我可以。”一个声音突如其来的插|入,正是还没走远的孟诘非。十颗上等灵石的报酬可以说是狠狠触动了她这个现阶段穷鬼的神经。
虽说明月谷向来是以财大气粗著称,但在她的印象里也不至于豪成这个样子呀,难不成在她进山的短短几日里挖到矿山了?不对,这个猜想就很明显不靠谱了。等等,那个蓝衣姑娘说她叫蒋茗雾,明月谷内门弟子排字辈,从前刚好听过一耳朵,这一代小辈恰好是茗字辈,而明月谷掌门的千金,正是内门中的小师妹,好像叫……蒋茗雲。那蓝衣姑娘的师妹,能够值得付出这么高的报酬也要找到的,不会正是掌门的千金吧?
“你又是什么人?”蒋茗雾不客气道。
孟诘非干咳了一下,说道:“不才无门无派,只是本地的一位散修,别的不敢说,寻人的本事倒是有一点。正巧方才经过这里,和二位姑娘结了缘,听到蒋姑娘需要帮忙,就想着尽自己一份绵薄之力。”
听了这话,蒋茗雾直翻白眼,“说的这么好听,不就是想要钱吗?”
孟诘非讪笑着,一直弯着的腰背似乎挺直了些,她赔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自己的嘴,指尖灵力带出光亮倏忽而逝,语气极缓,无头无尾地说,“只进不出。”
誓咒。
“她这样做什么?”阿氤用二人之间的秘音暗自询问衣无风。
衣无风微微眯起双眼,不急不徐地回答道,“她在跟蒋大小姐表诚意呢,这誓咒简单,即便不是法修也多少可以辨别,但是其使用起来要控制好精准度却是一件难事,故而既能保证保密来表明自己的诚意,又可以体现实力,一举两得。你看她指尖灵力的纯度,大概是真的颇擅此道,哪怕她如今修为不高,有这般悟性今后也是有前途的。一个看起来稳扎稳打的法修为了钱做出这种事,看来是真的穷的可以。”
阿氤听懂了主人的弦外之音,当即说道,“我也觉得和这位姐姐颇为投缘呢,不如,我们一起来帮蒋姑娘可好?”
孟诘非当然是欣然同意。
眼看着自己一言未发,他们便已经计划好了同行,蒋茗雾深吸了一口气,“街上人多眼杂,找间茶馆包间吧。”
“也好。”衣无风道。
方才他们都心照不宣,故而很多细节既没人问也没人说。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孟诘非那种“见钱眼开”的恐怖听力。
“各位道友……先互通一下姓名?”四人落座之后,蒋茗雾率先开口道,“蒋茗雾,师从明月谷。”
其实她在刚刚急着找师妹的病急乱投医,说出了缘由报酬之后,就有些后悔了。怎么能随随便便把这件事托付给几个完全不知来历的陌生人?可是,现在已知的唯一线索就靠他们。她捏紧了桌子底下的拳头,压下心中的郁躁。
一时没人接话,孟诘非余光扫了下四周,无奈道,“何梧洲,如今无门无派,散修。”
衣无风闻言,笑了,过了半晌才懒懒道:“衣无风,北疆人,对你们门派纷争可没兴趣。”
“阿氤,”粉衣少女手伸手一指衣无风,“喏,他是我主人。”
难得见到说话如此开门见山之人,这主仆二人还真是奇怪,不过有意思倒是真的,四个人里没一个善茬,孟诘非腹诽道。接下来,就要听蒋茗雾讲故事了。
蒋茗雾抬手打出一张符咒,直挺挺地贴在报减的门上。金纸朱字,看着品阶绝对不低,像是高手写就给小辈用的。
“屋内的声音外面禁止窥探。”她简短介绍,再开口时便直接进入正题,“我师妹身上有,寻踪。”
果然。孟诘非心说。
与此同时,“什么是‘寻踪’?”阿氤问道。
“明月谷法宝,所有接近过佩戴者身边的人身上都会有寻踪留下的‘标记’,用特殊方法可以看见,而标记依据接近时间的长短,深浅程度不同,时间久了也会变淡。同时,寻踪还会给出一个寻人的大概方向。”蒋茗雾难得有耐心地回答。
“所以这‘寻踪’就相当于用来防小孩走丢的?难怪之前一看见我就笃定我知道什么一样,敢情是那人接触过你的师妹。”阿氤若有所思道,“欸,我想想,我见那人穿这灰色袍子,很普通。但是,他身上有灰尘气息,就像是急着赶路,经历了好一番舟车劳顿一般。灰衣不显脏,适合长途跋涉没那么多时间换衣服的时候穿着,这样看着不会邋遢。还有,他的靴子底侧有一圈水痕,虽然干了,但还是和周围其它地方颜色略有不同,李镇周围多山水,很像是一直途径溪畔时留下的。如果我没有猜错,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为什么要一直沿着水走呢?”
为什么会观察地这么仔细?几人不由的开始思索阿氤话中那人的意图,一时间竟没人注意她的第一句话了。
蒋茗雾也仔细回忆道,“我见那人在城内兜兜转转几圈,忽然好似有了方向一般朝西城区去了,之后人多我不小心跟丢了一阵,之后再看到他进了间客栈,应该是要休息,再后来就跟着阿氤姑娘走了。所以我这才……”
明显再之后的事情就只有阿氤和衣无风两个人能说得清了。阿氤撇了衣无风一眼,暗道,“接下来的事你打算怎么办,自己干的好事,交给你来编好了。”
衣无风扶额,这丫头武功术法不见涨,赶鸭子上架的功夫着实是日渐炉火纯青了。
好在这时孟诘非及时开口,给了他组织语言的宝贵时间。
“依蒋姑娘的描述,那个男子倒很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并且很可能也有指路用的法器。”奇了怪了,众所周知这种指路找人之类的法器是典型的既不“华”,也不“实”,而且工艺复杂制作不易,付出和回报完全不成正比,没几个人愿意当用这种玩意的冤大头。明月谷财大气粗给谷主千金用用倒还可以理解,但众人口中的那个男子,用这种东西属实是很奇怪。
说完了自己的见解,孟诘非双手抱臂,靠在椅子上,看向衣无风,示意他说话。
“他想欺负阿氤,于是我把他打了一顿,从窗外扔出去了。”嗯,那一团灰确实倒在楼下的树丛里了。
“但是我从他身上搜出了一盆花,别的倒是没有。说到那花,觉得有趣就随身带着了。”衣无风无视阿氤震惊的表情,伸手往侧兜里一掏……竟然只捞出来几块碎瓷片。
“嘶!”阿氤往下一看不禁尖叫出声。
只见——无数根紫红的根茎从衣无风皂色袍子中不知何时穿透出去,与白布袋子里的另一朵白花根茎盘根错节地纠结在一起,而原本蔫了的花开的极艳。
这种变化在场的四人竟无一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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