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星燃生气的时候,手上向来没什么数。
闻纪年被他从会议室一路拽到楼下,反应过来的时候,被他死死握住的腕骨已经一片通红。
仲星燃感到手心一片温热,松开手低下头,看见他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清晰的指痕。
他下意识想开口说抱歉,问他疼不疼,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闻纪年没有发难,将那只手往身后藏了藏,一脸冷漠地问:“拉我过来干嘛?”
仲星燃这才想起来,刚才看见他和杜康说话,自己一时间热血上脑,身体先一步上前把他拽走了,压根儿没想好理由。
妈的,一想到杜康后来对他有意思,仲星燃就恨不得让两人现在就隔得远远的,最好一辈子别说话。
他想了几秒,实在想不出什么像样的理由,只得硬邦邦地说:“你刚才是在给杜康送药?闻纪年,你少招惹我兄弟。”
闻纪年皱眉,原来他这么早开始就误会了,并且还这样看待自己。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故意膈应对方道:“不是给杜康的,是给你的。”
按照仲星燃的脾气,估计会又惊又怒,觉得他离谱。
他没有多犹豫,说完了转身就想走,却立刻被叫住了。
“等等,你是……买给我的?”仲星燃上前一步,呆在了原地。
闻纪年回头看他,眼神凉凉的,“我是同性恋,不过也不会见一个人就‘招惹’。买药给你只是因为你恰好帮我解了围,你要是觉得恶心,可以让你兄弟扔掉。”
他用以前仲星燃堵他的话堵了回去,明明这些话是曾经的自己可能会说出口的,但仲星燃胸口还是狠狠地被针扎了一下。
他的心脏像被人捏住似的喘不上气来,以前的他……真的会对闻纪年说这种话,他差点想当场甩自己两个耳光。
他的脑袋慢慢地低垂下去,双手紧握成拳,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就在闻纪年他被戳破恼羞成怒,要往自己脸上来一拳的时候,他突然低低地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
闻纪年慢慢地睁大眼睛,觉得可能出现幻听了。
仲星燃的声音很沉闷,“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人,只是……有时候说话不过脑子。”
他说的是实话,从高中开始,他就不觉得闻纪年和那群gay是同一种人,包括那个跟他告白的学弟,听说隔三差五就去跟外校的约/炮。
尽管当时他那么讨厌闻纪年,但却不认为闻纪年和他们是一个圈子的。
闻纪年眉头紧皱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突然中什么邪了。
刚才他的确是有点生气的,心里想着就算打一架也没什么,反正他们打的架也不算少。可万万没想到,仲星燃突然就服软了。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仲星燃看了看他的脸色,见他没有特别反感,索性不要脸地问道:“我身上没钱,你能再帮我买一点药吗?回头转给你。”
闻纪年:“……”
他看见仲星燃的手确实还没上药,蹭破的那层皮大喇喇地挂在骨节上,看得他心里一阵憋闷。
钱扬让他们上午的课不用上了,必须在下午把检讨交给他。
现在距离中午放学还有半个小时,闻纪年说:“那去医务室吧。”
仲星燃没有再说什么,乖乖地跟在他身后。
闻纪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今天的仲星燃似乎太安静了一点。
到了医务室,两人找了半天,都没找到校医的影子,或许是提前吃午饭去了。
闻纪年从桌子上找到了碘酒,刚想把棉签递给仲星燃让他自己上药,就看到他已经坐了下来,理所当然地把两只爪子摊在桌上。
“我手疼,帮我上一下。”他厚着脸皮说。
闻纪年只得沾了碘酒,往他的手背上戳。
他怕仲星燃厌恶肢体接触,因此特地没有用另一只手去固定,果不其然,棉签戳上去之后,那只手动了动,扯到了破损的地方。
“嘶,疼疼疼。”仲星燃的手指蜷缩起来。
闻纪年犹豫了片刻,还是用另一只手按了上去。
他用四指托住对方的掌心,大拇指贴在他手背上固定好,不让他乱动弹,右手拿着棉签仔细地清理上药。
仲星燃安静了下来,温凉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纹路,痒痒的,酥酥的,像蝴蝶细小的翅膀,轻轻搔刮着他的胸口。
他抬头看见闻纪年专注的模样,低垂着眼皮给他上药,黑压压的睫毛如同蝉翼。他眼皮的皮肤薄且白,近看甚至能看见上面微弱的青紫色血管。
仲星燃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口干舌燥,心脏咚咚咚狂跳起来,呼吸也加深了许多。
无论过了多久,他还是会对闻纪年产生不可告人的欲/望。
只是现在和以往不同,万一被发现,他就会被当成脑残神经病。
他看着闻纪年雪白的耳垂,恍惚间走了神,隐约听到他奇怪地“嗯?”了一声,才反应过来。
闻纪年挑眉看着他,“上好药了。”
仲星燃磨磨蹭蹭地“哦”了一声,闻纪年仍然看着他:“还不松手?”
他往下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手指握住了。
仲星燃的手心噌地除了一层汗,忙不迭松开他,在校服衣摆上擦了擦。
闻纪年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没有太当回事,把棉签扔进垃圾桶后就想离开。
仲星燃顿了顿,叫住他道:“喂,谢了。”
闻纪年没有回头,朝身后挥了挥手,走出医务室。
江好好的事情过去后,他抽屉的早餐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地更多了。
每天除了有不重样的包子、煎蛋、鸡肉卷,甚至还有了饼干牛奶等餐后小零食。
闻纪年看着自己最喜欢的牌子,陷入了沉默。
有一次在食堂吃饭,他和班长坐在仲星燃隔壁桌。
班长问他:“那个变态还在每天给你塞早餐吗?”
闻言,仲星燃的筷子停了下来。
闻纪年说:“嗯,抓不到人。”
班长:“要不你还是跟钱扬说吧,万一有人嫉妒你的成绩,偷偷往里面放泻药怎么办,过两天就要月考了,我怀疑是隔壁班那个年级第二干的。”
仲星燃被嘴里的饭呛着了,捂着嘴咳嗽起来。
“不会,应该是哪个女生。”闻纪年说,“我想想办法,明天把手机放在里面看看能不能拍到。”
第二天,他来到班上。
抽屉里不仅放着早餐、零食,竟然还有一部最新款的手机。
而他那个用了好几年的、他舅舅淘汰下来的手机,被摔碎了屏幕,和新款手机肩并肩躺在一起,上面压着一张字条,字迹奇丑无比:【对不起,摔坏了你的手机,这是我刚买的,赔给你。】
闻纪年:“……”
这回他真的相信,他可能遇到变态了。
仲星燃偷偷地从书后面瞄他,看见他已经盯着那部手机快十分钟了,一直保持一个姿势没有动弹过。
没错,他就是故意摔坏闻纪年的手机的。
他那个什么舅舅,给人手机也不给个好点的,外壳都掉漆了,看他平时查个东西都卡的要死。
妈的,要不是他现在跟闻纪年关系很僵硬,甚至都想让他搬出来住。
仲星燃灵机一动,想到一种可能性,能不能让闻纪年搬到宿舍去住呢?
正在这时,闻纪年突然转向他。
他正在酝酿一些恶毒心思,偷看被抓了个正着,猝不及防地呆了呆。
闻纪年问他:“你来得早,有没有看见是谁把这个放在我抽屉里的?”
仲星燃的耳朵尖悄悄地红了,大言不惭地说:“没看见。”
闻纪年淡淡地“嗯”了一声,将手机和早餐零食都塞了回去。
过了五分钟,早读开始了。
仲星燃终于忍不住问:“你不吃早饭吗?”
闻纪年看了他一眼,说:“不吃,以后都不会吃了。这部手机太贵重,我要找到那个人才行。”
仲星燃傻眼了。
怎么也没想到,这下弄巧成拙了。
他沉默了好半天,说道:“他买了那么多,你不吃岂不是很浪费?”
闻纪年似乎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么多,平静地回答道:“我写一张纸条放在抽屉里,明天那个人看见,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于是,这一天他真的没有吃早饭。
仲星燃坐立不安了一上午,他心里清楚,闻纪年的低血糖就是这时候形成的。老不吃早饭,中午吃的也很素,他本想慢慢地把这个毛病纠正过来,却不曾想他会不愿意接受暗中的帮助。
第二天一大早,他悄悄地提前来到教室,果然在抽屉里看到了闻纪年留的纸条。
【谢谢你,手机我不能收,早餐也不用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知道你是谁。】
仲星燃呼出一口气,把纸条放进了口袋里。
闻纪年是六点半到教室的,班上的走读生已经来了大半。
他的课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塑料袋,里面有几个烧麦和豆浆。
班长回过头热情地招呼他,“来啦纪年,仲星燃说他家新开了个早餐店,开业大酬宾,要连续请我们吃一个月的早饭!”
闻纪年哑然,放养望去,教室里每张课桌上都放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别人不知道,可他一眼就认出,这个塑料袋是那个“神秘人”第一次给他送早餐的时候用的,这也不是什么早餐店袋子,而是路边摊那个卖烧麦阿姨家的袋子。
早读开始,仲星燃状若无事地拿起英语书大声朗读,途中接收了好几个同学惊讶的道谢。
闻纪年低头在草稿纸上写了一行字,越过三八线推到了他桌上。
仲星燃低头,看见那行隽秀的字迹:【我抽屉里的早餐是不是你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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