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云起眨巴了两下眼睛, 深度怀疑自己被耍了。
他打小员工的电话，关机。
打奶奶的电话，被对方挂了。
他气得咬牙切齿, 当即开着库里南去了奶奶家捉奸。
仲星燃仗着自己手背擦伤了一点，肆无忌惮地又是让闻纪年喂饭，又是好像二等残废一样在他身上蹭来蹭去, 恬不知耻地说很疼要呼呼才能好。
闻纪年心疼他被家里赶出来，难得在公共场合对他有求必应。
两人吃完饭后去了游戏厅, 仲星燃专注地给他抓娃娃, 闻纪年问道：“你后面打算怎么办？”
仲星燃错失了一个猪仔, 又投了两个币，随口说：“能怎么办, 既然被发现, 那就顺便出个柜喽。你还是怕跟我回去见家长？别怕嘛, 要不我先出柜, 等一切结束后你再跟我见他们。”
闻纪年不认为这是出柜的好时机，“你别冲动, 现下你哥也在出柜，两件事撞到一起，叔叔阿姨可能会气到半死。”
仲星燃停了下来, “啧”了一声，“我哥这倒霉蛋，出柜都要和我挤在一起，真他妈烦人。”
闻纪年心想，明明是你后来插一脚的好不好。
“要我说，不如先从承认你早恋开始，不要急着告诉叔叔阿姨我的性别, 那样也能让他们循序渐进地接受。”闻纪年道。
短短几个小时，仲云起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轰/炸，他都没敢看，估计全都是问早恋的事。
要是让他家里人知道早恋对象是个男的，那还得了。
仲星燃把手从娃娃机上挪开，坏笑着靠近他：“你不怕他们误会你是小女生？能跟我谈恋爱，起码也得是校花级别吧，嗯？闻校花？”
闻纪年嗤道：“我更怕叔叔心脏病突发。”
仲星燃收起调笑的神色，说：“真不介意？你不在意我倒是很在意，我不想他们以为你是女生。”
闻纪年拍了拍他的手背，“别较真。”
仲星燃没有说话，但心里已经有了考量。
他知道现在出柜不是好时候，但比起这个，他不希望任何人误解闻纪年。
哪怕几年后，偶尔闻纪年也会问他，为什么他一个直男会喜欢上自己。
也许正因为包括闻纪年在内，所有人都认为他直了二十多年，所以后来才会有那么多质疑的声音。
他不想再听到这样的质疑，尤其是来自他父母。
闻纪年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换了个话题道：“帮我抓那只猪，我想要那个。”
仲星燃这才松动了些许，接着投币给他抓猪。
足足抓了一百个币下去，两人才抓到了那只猪。
闻纪年悄悄问服务员要了支笔，在它的肚皮上写了几个字。
夜色已深，他们沿着商业街往回走。
仲星燃一手牵着闻纪年，一手把玩着那只小猪，突然发现了它肚皮下面的三个字：仲小猪。
他笑了起来，一把把闻纪年带进怀里道：“好家伙，埋汰我是吧？以为我看不见吗？”
“啊？你在说什么？”闻纪年冷静地装傻。
“你再装，这不是你写的？”仲星燃挠他痒痒，“怎么能随便骂人啊，闻老师。”
“……猪不是骂人，是昵称。还有，别叫我闻老师。”
“啊，懂了，闻小猪。”
“滚。”
两人正打打闹闹，一辆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他们旁边。
车窗拉下来，露出仲云起冷若冰霜的脸。
闻纪年最先看到了自己老板的冰块脸，赶忙震惊地捣了捣仲星燃，“别闹了，你哥来了。”
“你再骗老子，过来亲一下……”
仲云起看不下去了，在他身后怒道：“仲星燃！”
仲星燃身体一僵，慢慢地回过头，安静了好半天，才扯了扯嘴角道：“嗨，哥，好巧啊。”
“巧个屁。”仲云起没好气地说，“我按奶奶说的路线，开车找了一个多小时了，还不赶紧上车。”
仲星燃没有再辩解什么，他在仲云起面前向来不遮不掩，于是拉着闻纪年坐到了后面。
仲云起从后视镜看了眼闻纪年，“他上来干什么？”
“对你弟媳放尊重点。”仲星燃戳了戳他的座椅后背，“他当然是跟我一起回奶奶家了。”
仲云起冷笑一声，对闻纪年道：“我真是低估你了，也是，能一眼就让ztr的星探死心塌地追了你三条街，必定是有点手段的。”
他觉得自己被这两人联合给耍了，因此语气不是很好。
仲星燃马上不高兴了，“说什么呢你，你可别小瞧他的业务能力，以后他绝对是你们公司的一匹黑马。”
仲云起重重地哼道：“你懂个屁。”
说着，发动车子开走了。
到了奶奶家，闻纪年先去跟老人家打了声招呼，奶奶以为他是仲星燃带回来过夜的同学，自然礼貌客气，给他安排了一间客房。
奶奶把仲星燃留了下来，准备跟他谈谈早恋的事情。
闻纪年上楼的时候，碰到了在露台上抽烟回来的仲云起。
仲云起站在原地，也不说话，面色不善地打量他。
闻纪年想了想，还是主动上前道：“仲总，抱歉，我没想骗你的。”
“所以就干脆把我的消息屏蔽了？”仲云起哂笑道，“你胆子蛮大的，居然看上我弟弟。”
闻纪年平静地说：“这和胆子大不大没有关系，我知道你们家的地位，但我看上的是仲星燃这个人，和他的家世背景没有任何关系。”
仲云起眯起眼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今年年底已经成年了，想必应该是知道的。”
仲云起噎了一下，他审视着闻纪年，好似没有真正认识过他一般。
当初星探带人来的时候，他看这小孩长得漂亮，还动了点不该有的心思。可人家拒绝的那叫一个干脆利落，开多高价都不肯。
一开始他以为闻纪年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毕竟言行举止和谈吐气质都很不俗，看不上他的钱也是情理之中。后来他才知道，不仅和他想的不一样，反而人家还身负巨额债务。
这让仲云起对他开始有点刮目相看了，直到今天，他冷静又硬气地在自己面前说出这番话。
如果换了别人，仲云起可能会怀疑一下真实性。
但这话是闻纪年说的，就显得格外有信服力。
闻纪年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不过也觉得没有必要再继续谈下去，反正仲云起也不会站在他和仲星燃这边。
临走前，他轻飘飘地说道：“仲总，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想给你一句忠告，小心那个和你一起出柜的人。”
仲云起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唐楚怎么了？”
闻纪年没有再说话，施施然转身走了。
那晚过后，仲星燃被家里派来的人强行带走了。
闻纪年感到他们出柜的路很漫长，两人分隔两地，只能用手机联系。
他在微信上跟仲星燃说，让他别跟家里对着来，先等高三过去再说。仲星燃含含糊糊地应了，为了避免他担心自己的学习，每天都录好自己的作业发给他看。
只是闻纪年叫他出来的时候，他总说不方便，家里客人多。
就这么到了年后，临近开学的时候，仲云起给闻纪年打了个电话。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拉黑他的小员工。
打电话的时候闻纪年刚做完兼职出来，街上白茫茫一片，到处张灯结彩。
他把手缩在袖子里，接通道：“仲总？”
语气有点意外。
仲云起的声音懒洋洋的，那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在干嘛呢？”
闻纪年狐疑地看了看手机界面，确定是他没错。
“在街上，有什么事吗？”
仲云起笑了一声，听不出来喜怒，“你倒是自由自在，可苦了我那傻逼弟弟了。”
闻纪年停下脚步，问道：“仲星燃？他怎么了？”
“哟，他没跟你说啊？还真是个傻逼呢。”仲云起笑得更开怀了，“他跟家里出柜了，被我爸禁足到开学，连房门都迈不出去，楼下还专门为他养了五条德牧，防止他翻/墙。哦对了，他前几天还闹绝食来着。”
闻纪年呼吸一窒，“什么？绝食？”
难怪这几天仲星燃连视频都不跟他开了，他怎么能这么冲动，独自一个人跟家里出柜！
“想见他吗？别说你了，连我都被感动了。”仲云起靠在温泉池里，一手搭在岸上。
闻纪年沉默了片刻，问他：“你有什么条件？”
仲云起赞叹地打了个响指，“不愧是我弟的心上人，我可太喜欢你这聪明劲儿了。”
他不说话的时候，自带几分仲建涛的威压气势，一开口犯贱，就有种仲星燃附身的感觉了。
闻纪年冷漠道：“你说吧。”
仲云起冷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是想知道，你上次为什么会说让我小心唐楚？”
“嗯？”闻纪年不明所以。
仲云起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那小子背叛我跟一个老头跑了，还到处跟人说我是渣男，人家开得起私人飞机，而我只能开库里南。”
闻纪年：“……”
“宋玉珍跟他的经纪人是朋友，你们应该认识吧？他是不是和你说过什么？”仲云起听起来似乎很想把那人的脖子拧断。
闻纪年犹豫了一下。
他倒是不认识什么唐楚，只是仲总，你大概不知道，五年后你为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出柜闹得腥风血雨并被人家甩了的事，已经公司上下皆知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说道：“你先让我见到仲星燃再说，等和他见面之后，我会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仲云起静了静，咬牙道：“行，今晚九点，我去你家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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