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不让那几个人类和咒灵留下来?”伊洛尔对渚薰让他们离开的行为不理解,利用其它生物拖延时间不是更好的选择吗?
他现在的模样,已经完全看不出花御的样子, 黑色的花纹在咒灵身上游走,像活着的沥青一样将原本的身体吞噬,漆黑的怪物膨胀、变形,一步一步朝银发少年走去,然后被一道透明的屏障阻挡。
怪物停下来, 抬手“触摸”那道屏障,组成手的那部分黑色物质瞬间融化, 像液体一样附着在屏障上, 迅速往四周延展开,原本无形无色的力场顿时变成了一张黑色的薄膜。
渚薰皱眉,他感觉到对方正在侵蚀他的at力场。
伊洛尔被称为恐怖天使, 不在于他的攻击力或者防御力有多么强大, 而是因为他是“看不见的敌人”。
纳米级的单体细胞, 任何生命的眼睛都无法察觉的存在,它们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迅速进化成更完美的生命形式,等到它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出现,再想阻止它已经来不及了。
伊洛尔这一次的进化,选择了咒灵的形态,与花御的融合,让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因为是由情绪和能量构成的生命, 所以可以仅凭一个念头就将身体变成任何形状。
而组成它的那些单体细胞, 就隐藏在这层能量体之中, 各自释放出超小型的at力场。
覆盖渚薰的力场的黑色薄膜上, 星星点点的幽蓝色光点接连亮起,无数超小型at力场中和着他的力场,代表被侵蚀的洞口飞速扩大,那些黑色的物质钻过来,化作一根漆黑的长鞭朝他飞过来。
渚薰看准时机,在脚下展开另一道at力场,蹬在长鞭上,借助反冲的力道纵身跃起,将战场转移到更加开阔的室外。
但这样开阔的地形会让对方更加处于劣势,伊洛尔不解地追了上去,再次和渚薰的at力场撞在一起。伊洛尔一边故技重施,侵蚀他的力场,一边问出了自己的疑惑:“为什么选择往这个方向逃?”
渚薰没有回答,专注地抵抗他的攻击,且战且退将他引到了更远的地方。
伊洛尔看向那双红色的眼睛,那里面只有一片冷静,他回头看了看远处的宿舍楼,明白过来:“你在担心那几个人类,还有那个咒灵?”
“塔布里斯,拥有人类外形的你,连人类的弱点也一起拥有了吗?”黑色的怪物喃喃自语,“你为何会反抗……为什么,不愿回归亚当?”
作为使徒,回归亚当是它们的本能,而连灵魂也来自亚当的塔布里斯,本该是回归的意愿最强烈的那一个,被他杀死这具肉身,让灵魂回归,本该也是塔布里斯的愿望才对……但他现在却在拒绝。
“为什么?”他无法理解,使徒是极度排他的生物,塔布里斯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为他人牺牲的抉择?
伊洛尔陷入混乱,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看着不发一言的银发少年,他解开了左肩上缠绕的包裹。
“没关系,我会让你回到你该去的地方。”
黑色的花苞绽放,巨大的花瓣颤动着,花心喷吐出一道由无数孢子组成的烟雾,朝已经陷入末路的人形使徒飘去。
一旦被那些孢子沾上,便会被瞬间寄生,被吸走生命。
渚薰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孢子群,它们密密麻麻将他的所有方向都堵死,不管他想退去那个方向,都会避无可避地沾上它们。
伊洛尔收起了侵蚀力场的黑色薄膜,但这些孢子的威胁更加恐怖,他似乎已经陷入了死局。
渚薰收回视线,透过孢子群看见了外面的伊洛尔,但他并没有如对方所想,露出惊慌的神态。
银发少年静静地看着黑色的怪物,终于开口,却是回答它之前的问题:“原因很简单,你也该知道的……因为感情
,那是一种能够左右生物的选择的能量。”
“感情?”伊洛尔的动作凝固,对渚薰的回答更加不解,“我也知道……知道什么?”
“咒灵是一种很神奇的生命,它们从人类的情绪里诞生,而人类正是所有生物中,感情最强烈的一种。”渚薰解释着,“而你选择了与咒灵融合,进化成它们这种生命形式。”
“这是你从未尝试过的生命形式吧?所以你才没意识到,自己也变成了会被感情左右行动的生物。”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伊洛尔惊愕地发现,从自己的内部涌出一股熟悉而陌生的能量,那是他曾经清除过的一道意识。
“花御?为什么……”伊洛尔不可置信道,明明他已经将它抹杀了的。
但对方依旧存在,如同一颗隐藏扎根在深处的毒瘤,等到时机成熟,便再次破土而出,势不可挡地席卷宿主全身。
看着陷入挣扎的伊洛尔,渚薰叹道:“咒灵是由情绪和能量组成的,而情绪,无法被力量根除。”
混杂了伊洛尔细胞的咒力涌动着,漆黑怪物的外形开始崩毁,又慢慢重塑成咒灵原本的模样,花御的声音从那具半咒灵半使徒的身体里传出:“……王。”
这一声称呼里,包含了极其复杂的情绪。花御看着眼前的银发少年,虽然她的意识一直在潜伏,但多少能感知到外面,所以她也看到了,渚薰让漏瑚去保护人类的那一幕。
被伊洛尔侵蚀前的心情再度困扰她,看着近在眼前的渚薰,花御却不知该从何问起:“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觉得,您与我们是不一样的。”
渚薰看着她,眼底有什么微微闪动,苏醒至今与三个咒灵相处的画面纷纷被勾起记忆,因此他只是静静听花御说着,没有打断她。
花御也并没有想要他的回答,她只是将心底压抑至今的想法说出来,她说着咒灵的理想,说着对王的期待,以及曾经击垮她的怀疑和失望。对王说这样的话似乎很失礼,但如今已经无所谓了。
“您……”花御停了下来,再次看向银发少年,似乎忘了后面的话。
渚薰轻叹一声,对她道:“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花御顿了顿,这句话,渚薰曾经和他们都说过,但是在他们看来,直呼王的名字是不对的,所以从来没有叫过。
“似乎只有真人这么叫过呢。”花御笑了一下,像是想通了什么,“那么……渚,你是我们的王吗?”
少年眼中似有悲伤:“抱歉,我无法成为咒灵的王。”
“这样啊……”花御感觉自己很平静,“那你是我们的敌人吗?”
“我也不会成为任何生物的敌人。”渚薰回答,“所有的生命都该被平等对待,无论是动物或者植物,人类或者咒灵。”
花御沉默,被伊洛尔释放的孢子正缓缓没入它肩头的巨大花朵,黑色的花瓣蠕动着,不断有形似人类的手掌伸出又被吞噬。
“为什么会这样!”伊洛尔不甘地怒吼,“花御——”
花御垂头看向它,压制伊洛尔让她额头沁出了汗珠,但她仍旧保持着声音的平静:“因为我是咒灵,咒灵的感情,从不比任何生物更弱。”
“感情……”伊洛尔呢喃着,不知是否理解了。
那些幽蓝的光斑转换成了醒目的红色,那是生命走到最终发出的警告。
渚薰沉默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和伊洛尔的争斗,是花御最终占领了上风,但她也被消耗了不少力量,因为力竭而单膝跪地。
咒灵抬起右手,按住左肩不断挣扎的花苞,黑色的物质侵染她的指节,又被咒力吞噬。
“你要离开吗?”渚薰收起了自己的力量,对花御道,“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谢谢……”花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单手捂着肩膀,“但是,我可以换一个请求吗?”
渚薰沉默,他已经猜到对方想说的是什么。
花御艰难地笑了一下:“我无法压制伊洛尔太久,所以,我只想请求你一件事——”
“让我作为咒灵离开吧,渚。”
渚薰双目微阖,再度睁开时,已经做出决断,他看向眼前的咒灵,郑重道:“好。”
与咒力类似的力量像刀刃一样穿透她的躯体,花御松开手,看着代表死亡的蓝黑色火焰送从伤口处蔓延,将它的身体焚烧。
咒灵回头,看了一眼宿舍楼的方向,想问些什么:“漏瑚他……”
渚薰明白她的意思,但他只能承诺:“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主动出手。”
“是吗。”花御闭上眼睛,最后的声音和身体一起消散在风中,“或许还能再见吧……”
那朵压制着恐怖天使的花也一起被烧尽,随着侵蚀者的死亡,它在最后一瞬恢复了原本的颜色。红色的碎瓣飘落下来,落在少年白皙的掌心,又转瞬消逝。
渚薰久久注视着空无一物的掌心,缓缓闭上眼睛。
意识在瞬间回到那片位于世界尽头的极寒之地,茫茫白雪被漫长的黑夜笼罩,被咒灵精心构筑的领域世界里,阳光却依旧温暖。
独自留守的陀艮感应到什么,浮出海面,走向花御留下的那片花圃。
“王?”陀艮愣愣开口,看见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的白色触须。
触须抬起尾端,人性化地对它点了点头,陀艮不知为何感受到一股沉重的心情。
咒灵疑惑地卷起触手,跟随直觉看向花圃的某个角落,那里有花御离开前刚移植的小苗。陀艮对这方面不了解,无法认出这是什么植物,只是按着花御的交代给它们提供足够的阳光和清水。
而就在此时,那些原本只有光秃秃的枝条的植物中,有一支冒出了一枚花苞。
陀艮定定看着那小巧却饱满的苞芽,绿色的花托包裹下,露出了一点稚嫩的红色。
“花……”陀艮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些植物终于要开花了,它转头,却发现王的触须已经消失,咒灵挠挠头,想起今天也到了该浇水的时间,于是凝出了一团冰蓝色的水珠,小心地浇在植物们的根部。
少年院中,渚薰合拢五指,再次发出一声叹息。
今天好像一直在叹气呢……渚薰双手插兜,一步一步朝宿舍楼那边走。生与死是这个世界运转的基本准则,一个生命的死亡,代表一个故事的结束,以及另一段命运的开始。
这是花御所希望的结局,死亡并不值得害怕,渚薰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他见证过无数死亡,万物消长如同河水流逝,并未在他心间留下太多痕迹。
但渚薰却停下了脚步。
少年抬起手,按上自己的胸口,这一次的感觉似乎不一样。
“因为有了羁绊吗?”渚薰喃喃道。
一直以来,他只是毫不犹豫地凝视着真嗣君,一个又一个世界,他的生与死都与那个少年紧紧联系在一起,但他并不觉得孤单,因为他爱着真嗣君,所以将自己的全部都奉献给了他珍视的少年。
但是从什么时候发生了变化呢?这个世界,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也有了除了真嗣君以外的羁绊。
渚薰没有迎接过碇真嗣的死亡,所以他一直不知道,原来见证与自己相关的死亡,是这样的感觉。
他忽然就很想见真嗣君,如果是真嗣君的话,这种时候会怎么做呢?
“砰——”
宿舍楼顶层突然发出一阵巨响,打断了他的思绪。
渚薰神色剧变,立刻朝那边赶去,在那个方向,他感觉到
了比之前更加强大的力量。
原以为有漏瑚在,那只咒灵不会对虎杖他们造成伤害,但现在这股力量是——
两面宿傩。
楼道里一片狼藉,三位一年级浑身是伤,喘着气盯着中间气质大变的同伴。
黑色的咒纹在粉发少年身上蔓延,像是禁锢了原本的灵魂。
两面宿傩大笑着:“喂,小鬼,这就不行了吗?”
“我说过的吧,只要你放我出来,我就杀了你的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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