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问题,九霄都伤到了哪儿?”
闻言,九霄咬牙把脑袋扬起些许,又无力地垂了下去。
“脑袋,脖子,后背,前胸,俩胳膊俩腿儿。”
朱昌不想再让奈川有任何机会拖延时间,就直接把他身上的部件都报了个遍,又怕奈川用同样的话来搪塞他,上前一步冷声威胁:“你要是还想问再细的,我就只能把他扒了,这么冷的天,你应该不会想让他冻死在这儿吧。”
“自然。”奈川面色如常,看不出半点被逼迫的慌张,话落,她从容而利落地解开腰边的系带,紫衫比方才的薄纱要宽大厚重许多,她还是依照方才的动作,放褪下的衣衫自然下落,紫衫层层堆叠在脚边,没过她纤细的脚踝。
朱昌切身体会到这场游戏与他的乐趣,眼看只剩下最后一件里衣,白衫浸水,布料里头的景象已经初见雏形,他贪婪地注视着,方才心底的焦急竟蓦然少了几分。
游戏快结束了,他要好好享受这最后一点儿欢愉。
毕竟,等吃干抹净后,他怕是就再也尝不着这种珍馐美味了。
这么美的小丫头,真是可惜。
“最后一个问题,”奈川避开他龌龊至极的眼神,侧头望去门外,缓缓开口,“我和九霄究竟是得罪了谁?”
“得罪说不上,是朱岁那丫头告诉我的,”说罢,他像是在替奈川惋惜般叹了一声,“她让我卯时在松香山头抓个小子,然后把那小子带到东边这个大庙里,晚上她会引一个花魁来孝顺我。”
外面传来一阵窸窣响动,刺鼻的血腥味并霉臭味渐渐离她而去,周身经脉也重新运作起来,奈川简单捏了个决,而后终于释然般笑开。
“事成之后,就把我们都杀了。”
她甚是从容地接下话头,带着浅淡的笑,将窝在脚边的衣服捡了起来,向后挪了两步。
朱昌看着她的动作很是愕然,来不及反应,一束白光带着铿鸣袭来,擦过他的面颊直直钉到朱年脚边。
到底还是个七岁的孩子,逐渐被这突如其来的长剑吓退了好几步,最终失去重心,跌坐到地上。
“谁!”朱昌向外头大呵一声,尾音被门外骤然滂沱起来的雨声覆盖,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被奈川盼了许久的白衣侠士终于还是在她最不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了。
那柄长剑被镶在地缝里,剑刃没入两寸,镶得很是结实,看上去一时半会儿怕是拔不出来。
朱昌被他突如其来的阵仗吓到了,等看清地上那柄铁剑后,又轻蔑地笑了起来。
而后,就从他前襟鼓鼓囊囊的破补丁里掏出了一把弯月刀。
“臭小子,敢坏我好事,你还差点儿火候。”
……在乘风身后,借着这个空闲正慢条斯理地穿衣服的奈川委实看呆了。
他哪天跌一跤,真的不会扎死自己吗?
乘风负手而立,面对那柄增光瓦亮的弯月刀也没有半分犹疑,他虚步腾挪几下,便如鬼魅一般来到朱昌身后,朱昌只会点儿市井三角猫的蛮力功夫,这种阵仗他哪里见过,回过神来时已经生生挨了两拳,最后一拳直击面门,朱昌攥着他那柄弯月刀连血都没见一下,就狠狠砸在了背后的万佛墙上。
奈川系好最后一根系带,薄纱被夜风吹得半干,回归了应有的飘逸感,她抬头时正赶上朱昌吃那最后一拳,乘风没有任何放水的想法,完全是把他往死里打。
打死了再诈尸,还是在乘风和九霄面前,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乘风,别杀他!”
话音未落,就被旁边一声叫喊盖了过去。
“爹!”朱年紧握短刀,大叫着向乘风狂奔而来。
乘风身为一名侠士,守的是江湖上的规矩,而那一堆蹩脚拗口的规矩里有一条就是:不杀孩童。
奈川看着这个年仅七岁的小娃娃,虽提不起半分同情的想法,但到底也不担心他会被乘风随意杀了,便也不再在意他们的战事如何胶着,疾步来到九霄面前,轻手轻脚地将他支起来,用内力探入他的奇经八脉检查伤势。
内伤外伤都有,不过好在没什么致命性,起码在奈川这个江湖医生看来,一时半会儿应该死不了。
奈川松了口气,将手虚搭在他后心的位置,为他渡起了法力。
九霄背靠在龛门上,半垂眼睑,努力将眼皮掀起一条缝来瞧她。
他开口,嗓音嘶哑得不像样子:“姐姐……”
“放心,死不了,男子汉大丈夫,坚强点儿。”
奈川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就故作轻松地说些轻巧话来逗他,九霄下意识点点头,又用气声说着什么。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饶是会唇语的奈川也看不懂他嘴唇翕动的意思,看他实在着急,只好把耳朵凑到他嘴边,努力辨识他的话。
“对不起……”
话音刚落,破风声倏地炸在耳畔,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身体却早已有了动作,在九霄因震惊而蓦然放大的瞳孔里,奈川下意识转身,抬手接下那个凌空飞来的物件。
扑哧——
一息之间的寂静,嗡鸣声呼啸着掠过脑海,眼前的世界变成了血红色,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堪的心倏而停止了跳动。
惊雷劈开死寂,一道银光伴着外面刹那间的白昼明晃晃地照进九霄大睁的眸子里,瞳孔猛然一缩,血色的世界终于褪回了本来的面目。
短刃尽数没入血肉,穿掌而过,刀柄仍留在掌心,利刃将将停在离九霄面门不足半寸的位置。
九霄颤着眼皮,顺着那只鲜血淋漓的手侧头看去,掠过黛紫的广袖,瘦削的肩颈,终于停在奈川那张煞白的小脸上。
鲜血顺着刀尖淌下,由点成线,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又顺着鼻翼从他面颊两侧蜿蜒而下,和他脸上脏污不堪的血迹交杂在一起,最终隐入漆黑的鬓发。
好凉。
她的血,是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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