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川已到了爆发的极限,她紧攥着拳头,恨不得立刻就飞去把百里元珩那厮生吞活剥了:
“可有阑珊楼的人受伤?”
九霄察觉到她的情绪,急忙侧身挡在她面前,说了今夜难得称得上“好”的消息:“没有,好在何掌事料事如神,前一夜就遣散了所有人,还托谢家给他们销了户籍。”
“那就好,”奈川松了手掌,思绪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吸引过去,“谢家……对了,谢家如何了。”
她突然想起来,睡前的最后一眼,她好像在谢子规的马上来着。
“……都很好,当年他们将举家财力都送到了百里元珩手里,之后就迁到了城北,避世而居。”
奈川默然颔首,文家惨状在前,对谢家而言这确实是唯一的路子。
不过……城北?
业都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山脉都在四周,腹地可谓一马平川,只有一条十里渠横陈,划出了南北之分,如今百里元珩在渠南建国,若谢家上赶着讨好,又为何要选在城北?凭白惹他猜忌。
除非是……
奈川略略思索,心下有了几分计较。
“何远呢?也和谢家一起去了城北?”不再执着于这处惨烈的废墟,奈川往回走去。
“……是。”九霄跟上她的脚步,回答精炼。
“他们都过去了,你为什么不一起跟他们过去?言和找的这处宅子确实偏僻,但若是尹边澜有意,他也是能找到的。”
奈川的步子明显比来时疾些,说话也快,九霄慢她一个身位,看着她身后摇曳的如瀑青丝,失神低语:
“因为……你还在这儿。”
奈川一个急刹步,九霄重重撞了上去,左手下意识将她当胸搂住。
一息之间,理智回归,他急忙松开手。
好在兔儿灯没了火光,夜色里,奈川瞧不见身后的人的脸,自然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从面颊一路红到脖子根的。
九霄不自然地蜷着手指,上面还有方才一触及离的柔软……
奈川轻叱:“你守我一个尸体做什么?就算要守,可以找言和啊,他一个画师,总比你的身份安全些。”
九霄清了清嗓子,不自然地别开眼神,望向一侧的黑里:“言兄在替我置好宅子后就走了,此后便再没见过他。”
……不靠谱的男人。
奈川暗自啐他一口,正要抬步,湛蓝的瞳孔猛地一缩。
“谁在那儿?”几个黑压压的影子随着灯火忽明忽暗地投在墙上,正向他们所在的巷子涌来。
“糟了,今夜宵禁。”九霄比奈川先一步反应,立刻将她抄膝抱起,轻身跃上巷边的一棵柏树,
盛夏里,柏树生得异常繁盛,他们掩身于葱茏绿意间,看着一队人马提刀而来,在他留下的兔儿灯旁逡巡片刻,又浩浩荡荡地向下一个巷子追去。
只是可怜了那只兔儿灯,被踩了个稀巴烂。
怕那队人打回马枪,他们就在树上多呆了一阵,奈川就着不多的空间窝在他怀里,闷声有这么一问:
“如果被抓到,会怎么样?”
话落,头顶传来一声微不可查的轻笑。
“你笑话我?”
奈川高仰着头,紧盯着九霄……的下颌。
即便是这样刁钻的角度,他也是好看的。
这样想着,心里的气就很是没骨气的自动消了一半下来。
“不敢,”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她看得出来,他依旧在笑,“只是姐姐也说了,我身份敏感,你更是传言中的已死之人,若是被抓,无论是在尹边澜还是程斌,都不会轻饶我们。”
“哦。”奈川敷衍地应声,九霄淡笑着垂下头来看她,眼神相接,二人皆是一愣。
这样的姿势,实在有些……过分轻狂了。
“回去、回去收拾收拾吧,那宅子怕是不能再住了。”
奈川先行开口打破了这份难耐的尴尬感,九霄也随着清清嗓子,满口应下。
也不再等,借着月色,他带着她轻身腾挪于各间墙头房梁之上,奈川很是安分地窝在他怀里,九霄轻功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甚至跟她能打个平手,就在这过分平稳的怀抱里,奈川慢慢有了倦意。
他停在一处房梁上,借着月色,终于看清了正在与眼皮苦苦斗争的奈川。
“姐姐,别睡。”
奈川被他吓得一个哆嗦险些摔下来,看着被云翳掩去一半的月牙,她这才半梦半醒地点点头。
九霄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她。
“别怕,我就是单纯的困了,不会睡很久。”迎着他担忧的目光,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吧,我们站在月下真的太明显了。”
九霄思索片刻,在奈川朦胧的目光里,俯身将她放了下来。
这次她是彻底清醒了。
“姐姐也会轻功,我们一起走,这样你也不会困了。”九霄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正色道,“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太明显了,赶紧走吧。”
说罢,他也不等奈川,转身一跃而起,把他亲爱的姐姐远远落在身后。
奈川揉了揉作痛的额头,无语望青天。
如果上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再在他面前炫耀她的劳什子轻功了。
待奈川慢吞吞回到院子,九霄已经开始着手收拾家当。
奈川先是百无聊赖地看着他来回奔走的身影呆了半晌,又来到那株丁香树下站定,取出纳入怀里的那片叶子。
“你说……百里那厮会不会也要把这处院子烧了?”
九霄怀抱着古琴,闻声,他停步在亭桥前,看着那株伴他十年的丁香树,以及树下的那道纤细背影。
问题的答案,恕他无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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