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到底能不能行?”九霄挣开袖子掸了掸手,转头就被人提起了耳朵。
“你还训起我来了!要不是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把她们都吓跑了,我这儿至于这么乱?”严辛就挨在他耳边扯着嗓子吼,九霄避之不及,只能连连求饶。
严辛发泄一通,终于放过了他那只可怜的耳朵。
九霄摩挲着右耳往后退了好几步,保证好安全距离,这才敢再开口:“不是我说,三日后就是大婚,就他们现在这个干活效率,你确定到时候你交得了差?”
“只要你不捣乱,当然能!”说罢,严辛气势十足得将她那沙包大的拳头跟他面前晃了晃。
“你也就在我这儿硬气,有本事你去给他们狠一个,效率绝对比现在高。”九霄掐腰指着门口,外头看热闹的几个女工自觉缩回了脖子,“你去外头看看,你亲自挑拣来的这帮男工女使都快把这儿当成醉欢楼了,再这么下去,别说什么证明给你师父看,你不把她的老脸丢光就算好的。”
“你说谁老脸呢!”严辛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张牙舞爪地向九霄扑去,招招式式直冲他面门,九霄闪身躲了几下,又轻身跃上门前的那株大槐树。
严辛看着蹲踞在树杈上,正跟她嬉皮笑脸比鬼脸的九霄,一怒之下竟也没管自己穿的是不是袄裙,手臂一攀就要跟着他向上爬。
“半日不见,怎么学会欺负人家小姑娘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粗犷的嗓音惊得严辛打了个哆嗦,小腿跟着一空,屁股着地,直直砸到了地上。
落叶倏然间腾飞起来,最高处能与槐树最矮的枝头齐平,而后又飘飘然落下,洒了严辛满身。
好在她爬得不高,好在树下的落叶算厚,虽然疼得她呲牙咧嘴,但好在没伤到实处。
没功夫喊疼,严辛揉着摔疼的屁股,眯着眼向院门望去。
蹲在槐树上的九霄先她一步看到了。
被落叶染成青黄相间的小径的尽头,伫着两团火。
哦不,是火似得两个人。
这是九霄第一次见她穿红衣,第一次见她着粉黛,第一次见她拢云髻。
曾几何时,他还在三弄赌坊混日子的时候,无意间从别人的嘴中听闻过她的名号,那些人说她曾是花魁中的翘楚,舞能动天下,声能撼九州。
那时候,他眼前浮现的,就是一位独坐高台的红衣女子。
——艳绝。
“你看,我品味不错吧,给你稍微一打扮,那小子看你看得眼睛都直了!”仗着离得远,厌诃以袖遮面,小声跟奈川邀功。
“你管这叫稍微?”奈川侧头嗔他,“找一顶凤冠戴在头上,我现在就能跟你去拜堂成亲。”
听这话,厌诃突然来了兴致,他敛起袖子,将手掌平放在她身前,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要是愿意的话,”他春风满面地笑将起来,本就不大的眼睛被眯成了一条缝,“也不是不可以。”
若问审美向来诡异的奈川为何突然打扮成这样花枝招展的模样,那还要从她决定与厌诃以兄妹身份一同往谢家拜谒讲起。
“你就打算这么空着手去谢家?”厌诃揣着手,状作无意一问。
半个时辰后,厌诃的双手被各色包裹塞了个满满当当。
然后,这位难得靠谱一次的壮劳力在一间胭脂铺前撂了挑子。
“你确定就这么素着脸去,不易个容什么的?”他坐在铺子门口,将不大的门挡了个满满当当。
奈川瞥了眼屋里三步外,那个欲哭无泪,又骇于厌诃的块头,不敢轻易上前轰人的铺子老板,只好将东西挑拣着往旁边挪:
“我知道你的意思,可谢家兄妹与我算是熟识,谢子规又算是我的恩人,于情于理,想骗过他们都不现实。”
“没让你骗他们,可谢家人多眼杂,保不准哪个就是细作,当年装你的那口棺材可是从阑珊楼正门运出去的,多少人都见过你这张脸,现在你就这么大剌剌地顶着一张跟十年前已死之人一模一样的脸进门,你就不怕他们哪个口风不紧,把你捅咕给百里那头?”
说罢,厌诃瞅准时机揽上奈川的肩,强买强卖地将人往屋里带,“不多画,就描个眉毛涂个口脂,意思意思。”
奈川拗不过他,转而遇上方才多云转晴的老板,那老板跟变脸儿似的,立刻满脸堆笑地将他们迎进门。
一个时辰后,一位与“狐狸精”只差一条尾巴的美艳女子被几个姑娘簇拥着送出了屋。
“恭喜发财!”“百年好合!”“下次再来玩儿啊!”
经过方才那一通没头没脑的折腾,她立在街上时仍是懵怔的,摆脱了莺莺燕燕的桎梏,有些事逃是越想越不对劲。
她狐疑地盯着头顶“胭脂铺”三个大字看了半晌,又将目光落到门口仍与几位穿着清凉的女子谈笑风生的厌诃身上。
厌诃只觉得后背一凉,兀自打了个哆嗦。
走在人头攒动的街头巷口,迎着“万人敬仰”的目光,奈川一面敛着裙角,一面恨切切地咬牙道:“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胭脂铺发展得这么全面了?”
“它只是叫这么个名,但我也没说它就是卖胭脂的啊,”仗着奈川闻不见,厌诃带着他那满身的脂粉味儿凑近了些,“这花楼开得很隐蔽,叫胭脂铺是因为它老板名叫胭脂,胭脂开得铺子,胭脂铺,没毛病!”
“胭脂?”奈川默了片刻,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是说那个在门口迎我们的大叔?他叫……胭脂?”
厌诃眯着眼睛微笑点头:“对啊,苗胭脂,就是他。”
“唉!你走那么快干嘛!我这儿一堆东西呢!等等我小鬼!”
“扔了吧!连你一起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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