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仪带着人回了郡主府,不过半个月,郡主府已经修整一新,内中华贵不必细说。郡主刚到府中,就听下人来报,住在东院的钱莹莹诊出了滑脉,“日子太浅,张太医也不能十分确定。”
张太医不确定,谢嘉仪倒是确定了,孩子果然已在腹中。她走进东边小院,就见桂花树下石桌上钱莹莹还在写着什么,对方一看到她,立即起身行礼,眉眼弯弯,面色红润。
谢嘉仪觉得府中伙食固然好,但钱莹莹也确实不像才和离七日的样子,欢欢喜喜的,看着比她都高兴。东小院里东西堆得满满当当,显得整个院落好像都小了起来,谢嘉仪吩咐人再专门拨出些屋子当库房。
钱莹莹选择和离后,郡主就让人带话把能搬的东西都搬走,一件也不许给那对狗男女留。谢嘉仪只是没想到,钱莹莹这样实在,真的是能搬走的都搬来了
别说财物家具摆件,她连院子中的石桌子都搬过来了,就是眼前桂花树下这张
小兔子姐姐话不多,做事是真实在谢嘉仪看着石桌,一抬眼,哦,眼前这株桂花树也是钱莹莹挪来的不能搬的她带土移栽了过来,属于超标完成郡主的吩咐
果然是她谢嘉仪的朋友,就不能把一丝一毫东西让给她们讨厌的人。
小兔子一样的钱莹莹给谢嘉仪看她接下来的挣钱计划,从衣服首饰铺子开始,同时开两家当铺,再慢慢扩展。一步步看得谢嘉仪叹为观止,很快有些地方她就看不懂了。谢嘉仪愈发觉得小兔子很厉害。
她夸了两句,小兔子姐姐就红了脸,“我也只会这些——银钱铜臭之事。”她现在比以前更希望自己对郡主有用。
“银钱多清白干净,一两就是一两,不会假装自己是二两。”可比人诚实干净多了,谢嘉仪托着腮回道。
钱莹莹想道谢,如果不是郡主,她这样的情况不可能和离,她的父亲绝不会同意。现在钱家虽然人人都想看她笑话,但她一进郡主府,那些人俱都闭了嘴,谁还敢笑。
宋子明有外心,她其实知道,连那人所在的地方,她都知道。她只是懦弱,又不是真傻。自己夫君从一年前突然忽喜忽叹,那么明显,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她愿意装作不知道,只希望他能长长久久瞒下去。
她的娘亲死了,钱家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她只能留在宋府。
可后来,当知道他亲自为那人买点心,为那人开始留心首饰脂粉、吃食玩物的时候,她就明白只怕自己这处容身之地,也不能长久。宋子明在为他的心上人计长远,她这个正室,只会越来越尴尬,越来越碍眼。
在她惶惶不安的时候,郡主再次拉了她一把,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
有了容身之处,要男人干什么。钱莹莹看着自己对铺子的规划,仔仔细细给郡主一点点解释着。
谢嘉仪是说干就干的脾气,这就开始让忠叔和如意物色合适的掌柜账房,钱莹莹这边又有母亲当年留下的老人。她嫁妆里的铺子,很多掌柜都被宋母和宋子明弟弟妹妹弟媳那边的人排挤离开,其中好些铺子关的关卖的卖,这些人有走的,也有记着母亲恩德依然留下来的,要么在小铺面里挤着要么在庄子上熬着。
钱莹莹一手握着笔,一手摸着腹中孩儿,她低头看着规划,垂下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这次连那些曾跟着母亲的老人,都重新有了归处。她悄悄抬头看郡主明丽的脸,想到当年那个团子一样的红衣小女孩,钱莹莹垂头悄悄地笑了。
而此时的宋府是一片哀嚎,宋母怎么都没想到,那么听话的儿媳妇怎么突然变了个人。不仅和离,还把家里金银嫁妆都搬走了,“都——搬——走了呀”,宋母哭嚎着。她本想撕破脸大闹一场,也不能让钱莹莹如意,却听人说儿媳妇后面有人,惹到那人是会被扒皮的。
当时正要大闹的宋母当即住了声,泪眼婆娑看着那些金银绸缎一箱箱搬走了,那本来都是她儿子的
待到听说是为了儿子带进来的女人,宋母不敢跟背后有贵人的钱莹莹闹,已经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还不敢跟这个野女人闹嘛!宋母一个人哭出半府人的动静,她房中的翡翠屏风、前朝古董花瓶、楠木桌椅,都搬走了
一边是母亲,一边是心爱的女人,宋子明夹在中间焦头烂额。苏烟更是被这一连串的折辱重创,在宋母的哭叫推打中见了红,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有了身孕,可刚刚足月就掉了。
宋子明握着床上面色苍白的苏烟的手,心里是又痛又恨。他和苏烟今日遭遇的一切,都归于坤仪郡主跋扈、蛮横,欺辱人至此。
他握着苏烟的手,暗暗咬牙,这就是权贵!他要不择手段往上爬,把这些仗势欺人的权贵踩下去!
还没等他抹把脸从长计议,外面就有人来说各处来催账了,而账房里的银子早就被钱莹莹都带走了。
一向清隽自持的宋子明,破天荒摔了个茶盏,碎瓷乱飞,下面人都大气不敢喘。好在这天晚上,钱家封了一千两银子,偷偷使人送了来,宋家总算暂时安稳下来。而随着银子送来的还有钱父的打算,他好不容易供出来这么一个中了进士入了官场前途无量的女婿,自然不肯轻易放手,奈何那个不孝女不听话,可他还有听话的女儿。
这不,继室所出的女儿愿意嫁给和离后的宋子明做宋家妇。
而此时的宫中,永泰帝正和两个儿子一起用膳。永泰帝四子,长子和其母因残害皇室又牵扯到巫蛊诅咒,被元和帝圈禁。二儿子打马球的时候摔下马,跛了脚,本就狠厉的人愈发变本加厉、阴郁难测。
四子比太子只小不到一岁,与沉默寡言的太子不同,这个儿子爱说爱笑,颇得永泰帝喜欢。今日下午也是太子和四皇子来给永泰帝请安,想着好久没仔细看看儿子了,索性都留下来用膳。陪同的还有四皇子的母亲,永泰帝的贤妃。
太子恭谨,用饭也遵从食不言的规矩,四皇子却不管这些,不时跟上首的永泰帝说几句,惹得贤妃说了儿子两句,反而是永泰帝摆摆手让她不用这样小心,四皇子一句抱怨说得永泰帝和贤妃都笑了。
只有右手边独坐的太子,依然面色冷淡,在他们的笑语中,好似一个外人。一张长桌,也是泾渭分明。那边欢声笑语,父慈子孝,这边一片安静,太子只垂眸握勺,轻啜手边羹汤。
一直到离开养心殿,太子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永泰帝周围被贤妃和四皇子拿话圈了个密不透风。四皇子非要陪永泰帝杀一盘棋,太子就先行告退了。他的身后,是四皇子嘟嘟囔囔的谈话声,是他的父皇用教训的口气喊小四,却被对方一句话说笑了,还有贤妃对儿子含笑的嗔责。
身后的声音渐渐都没了,太子才意识到自己已离开养心殿很远了。
他突然住了步子,这才发现再往前走就是海棠宫。高升打着灯笼在旁边跟着,也不敢提醒,随着太子停住,他更加打起精神,就听太子清冷声音问道:“郡主几日未回了?”
高升赶紧道:“郡主府邸修整好大半,这三日都不曾回宫中住,只每日进来给陛下请安。”
夜色中他听到太子冷笑:“每日还记得进宫给陛下请安。”
太子陡然转身,黑色披风带起一阵风,朝着景运门方向去了,出景运门就到太子东宫。高升打起灯笼跟着,后面呼啦啦跟着伺候的宫人。到了东宫,高升伺候太子更衣洗漱,他刚出书房,就有小太监上前说了如今海棠宫中鸣佩现状。
“合宫的衣裳都是鸣佩姑娘洗,小的白日去看,手都洗烂了。”
高升嘶了一声,陈嬷嬷老辣,不打不骂,甚至不理会。但下面人眼睛多毒,这才多少天,就作践到鸣佩姑娘头上了。
他正盘算着找什么时机把鸣佩姑娘的情况跟殿下透两句,看殿下样子绝对是把鸣佩姑娘看在眼里的。要知道宫里宫外多少姑娘,殿下正眼看过谁!所以从一开始高升就注意到了鸣佩的不同。后来就是他自身,也深深敬服鸣佩姑娘做事为人。
就听殿下在书房唤他,高升立即上前听吩咐。
书房中太子殿下已经练了半个时辰的字,此时看着笔下大字,头也不抬径直吩咐道:“明日让人到东宫来。”
高升本正惦记着鸣佩姑娘,听太子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太子口中“让人”是让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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