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了咬嘴唇一言不发。站起来冲着父亲和兄长们一一施礼,然后转身离开。
一时间周异脸色难看,他最看重的嫡子在本家从兄们面前竟然如此不争气。他本就觉得周晖带领子侄家兵前往洛阳有些冒失,可毕竟陷在洛阳董卓手中的人是周晖的生父,自己作为从弟如果反对,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至于阿瑜,他一个十四岁的小孩子,断不会有这么许多人情世故。他很希望阿瑜也像庶长子周玢一样斩钉截铁地表达自己不畏艰险的勇气,可偏偏是自己最寄予厚望的,周氏家族中最看好的阿瑜犹犹豫豫,不肯明说他的想法。难道他真的是害怕危险?这不像阿瑜的性格。而且阿瑜一向不屑于隐藏自己的想法,从来都是开诚布公,可今天为什么既不说去,也不说不去。那是为什么呢?
周瑜回到自己住的小院,默默地到琴房取出了桐琴。
来到一个翠竹环绕的琉璃小亭,摆好琴桌,坐下怔怔地盯着摇曳的竹枝。
他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多年学习兵书阵法,直觉告诉他,周晖这样明火明杖的带领周氏子侄精英还有训练有素的家将府兵去洛阳,一定不是上策。按照他的性格,一定会当场反对。可是他内心却对回去洛阳激动到心跳不已。特别是看见昭姬一手漂亮小篆,眼前立刻浮现那个俏丽的倩影。如果自己能去洛阳又被举为茂才,是不是昭姬就会对自己稍加看重了呢?
竹影婆娑,钟氏夫人听了丈夫口中叙述的一切,有些放心不下,悄悄地来到儿子的居处,想和他谈谈。儿子在母亲那里永远是最乖巧的。她相信阿瑜会和她吐露心声。
还没进垂花门,就听见绿竹林后隐隐约约传来断续的琴声。
钟夫人对儿子的指法太熟悉,一听就知道是周瑜在弹琴。他的琴声最能言志,从琴声里几乎可以洞察儿子的心曲。于是钟夫人静静地停在竹林外,侧耳细听。
今天不知为什么,这琴声时有时无,时激时缓。一会儿雄心万丈,一会儿如履薄冰。
突然,啪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看来是琴铉断了。
一时间,四周一片寂静。接着是一阵风声赫赫,透过竹叶的缝隙,钟氏夫人看见儿子上下翻飞地在舞剑。
周瑜的剑法造诣已经相当优异,在他凛冽的剑气下,四周的竹叶竹枝缤纷而落。在他身边围成一个圆形的圈,然后落地。
一直等到周瑜收剑而立,钟夫人才在甬路上出现,款款而来。
“见过阿娘。”周瑜看见母亲,急忙过来行礼。
钟氏夫人抬起手轻轻抚摸了儿子英俊的脸庞,望着比自己已经高出半个头的儿子,心里幸福感油然而生。小时候那个圆圆胖胖的小肉团子,眨眼之间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而且文武双全,做母亲的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阿瑜,你的剑法越来越好了,堪称: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
母亲的赞誉让周瑜白皙的脸庞浮起一丝红晕。他躬身抱拳,问道:“阿娘,你来了很久?有事么?”
“是啊,你今天在庄园里没说话,不知你心里对阿晖的方略作何打算?”钟氏夫人徐徐问道。
“阿娘,孩儿不孝,阿娘是最亲近的人,孩儿想成为阿娘的骄傲。只是。。。如果今生不能尽孝,来世一定结草衔环。。。”周瑜突然双膝跪下,行了大礼,一边坚定地说出了几句话,吓了钟氏夫人一跳。
“阿瑜,你这是什么话?什么事有这么危险?”
“阿娘,我已经想好了,要随阿晖哥进京护卫忠伯父。只是。。。我心里隐隐觉得此行一定不那么安全。。。也许会有一场恶仗。”周瑜踌躇着说。
“那咱就不去。反正你也是周家最小的男丁,你父亲近来身体也大不如前,在他身边侍奉也是应该的。”钟氏夫人一向十分信任周瑜的预见性,听儿子如是说,立刻决定儿子不能去冒险。
“阿娘,我已经仔细想过了,不去是不行的。且不说家国大义,就因为忠伯父对孩儿自幼的关怀照顾,孩儿也不能躲在舒城偏安。要是那样,孩儿岂不是忘恩负义,薄情寡耻,自私自利之人?这样的人在我们庐江周氏有何颜面?”周瑜已经想明白了一切,坦然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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