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姝软着腰肢倚坐在高砌腿上,隔着精贵袍服感受到男子健稳的承力。竟让她感到心安,明明这是个未来杀伐果决的叛王。

    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勾着他袖摆,姜姝就是这样怕死又缺乏安全感的,总要尽力攀着点傍生之物。

    肩后被他托住,闻见隐隐汤药的余香。几日的功夫,他清隽脸庞显出青灰,五官也更立体了。

    姜姝紧张赧然道:“多谢雁北将军。将军一直在身后?我适才以为是石墩。”

    高砌又察觉到她在瑟瑟颤抖,不免隐抑好笑。为了钻营婚事,一个“身娇体弱,常年将养后宅”的养女敢买虎狼药粉,敢对丫鬟暗示钟情状元郎,对旁的男子亦落落大方,娇笑自如,却唯独对他惧怕如此。

    男子扯扯嘴角,冷淡道:“又摔了?既当成石墩便石墩吧。”

    话毕,蓦地咳嗽,隐了一口元气在胸腔。

    他高大健瘦,挺拔的英姿,腰窄腿长,笔管条直,是京中出了名的美男子。美则美矣,却非优柔,而是五官如刀削玉凿,冷逸不羁,桀骜张扬,并不把谁人搁眼里。

    越发惹得北齐无数女子垂慕于心,便连打仗,敌兵也不自觉先关注到他的容貌,以至于雁北王戴上青铜面具出征。

    见过他梦中步履为艰的处境,冷酷的反杀夺权,姜姝始终畏惧。赶紧挣开距离,道:“将军受伤了,须得仔细养护身体。”

    如此乖巧的嘱咐,好不意外。

    近日城中对高砌的传言沸沸扬扬,有说连陈太医都拿不准来头的毒,只怕是不能痊愈了。东魏这一招够狠,之后能派出去对阵的由谁顶上。一个沙场拼功绩的皇亲勋贵,之后不能再出征,前途怕也就废于此,云云。

    尤其兴昌侯夫妇,私下多有从陈太医探听口风,她却不急嫡姐亲事,反关心他伤重。

    女人娇臀纤腰,倚在腿上如软云无骨。高砌克制丹田处升腾的躁焰,冷声道:“姝姝你起来就好!”

    若没叫错,她应是这个名字。

    叫得陌生,姜姝脸一烫,忙从他怀中撑起来。回头看去,对面的喝彩声意犹未尽,短短这一瞬,孔雀开屏已经结束。

    她怅然道:“呀,错过了最精彩的一幕。”

    那馨香弹柔的感觉离去,男人唇角轻哂,终是掏出帕子捂住咳血。

    “既错过,改日再请去府上看便是。”

    他清瘦的脸现灰黯,黑色绸布下高鼻冷唇,却愈为英俊非凡,竟勾起人一丝心疼。

    姜姝攥袖子,没应话。在外人看她是受宠的二小姐,谁知她出来一趟多费事,更何来脸面请孔雀回府卖艺。

    这稍会的功夫其实短暂,旁人只注意到雁北王为姝二小姐挡了一臂。

    季维辰转头,赞叹道:“还得是雁北将军名不虚传的敏捷神速,虽受伤眼盲,却仍精准拦护。姝二妹妹可有摔倒?适才人多拥挤了。”

    姜姝摇摇头,收敛心思笑道:“无事,多谢将军及时,谢二公子关心。”

    虽然朝堂上下都传将军中的毒好不了,可身为朋友,季维辰仍愿抱着乐观希望。

    拍了拍高砌肩膀道:“雁北王好生将养,我业已去信故交,在苗疆打听解药。那什么东魏三公主也是真歹毒,如此狠招都下得了手!”

    高砌自知怎么回事,从容回应:“无妨。”

    季采双那边与狄云崇讲完话,走过来说:“时候不早,姝姝随我去花厅继续挑金鱼吧,一会儿该回府了又。”

    两人便告辞,往后院走。

    虽一幕漆黑,高砌的神思却捕捉到姜姝离开的方向。那边应该樱花盛开,有淡淡清雅芬芳,落樱似她今日裙摆上的刺绣。

    季采双洋溢欣喜地说:“适才你可看到我云崇哥哥了,觉得他如何?过几日是你们府上老太太的寿辰,真是可惜我得陪祖母回趟老家庄园,直到成亲前才回来,不然我们又能再见了。”

    女子轻柔如雨露的嗓音答:“才子配佳人,狄大人看你的眼睛里都带着光,我头一回见有人看心爱女子的眼中是这样,好生羡慕。”

    季采双高兴地挽起她手:“是吧,我也这样觉得。姝姝别急,说不准你在我出嫁之前,就已经找到自己凤协鸾和的另一半了!“

    姜姝羞赧反驳:“可恶,我没想那许多,若能找到个品行端正的便已算很好。”

    季采双:“是不是也像雁北王你未来姐夫这样?他可是酒色不亲,洁身自好,府内无女眷,只知打仗拼事业。”

    听见姜姝的语气顿然变得严肃:“采双快快打住,我不喜欢他,我只觉得怕他而已。”

    ……

    目力暂屏蔽之后,听力却似愈加敏锐。

    高砌与季维辰告别出府,转身时又沉沉一咳,在刘晋的锦帕上沾落一簇血。

    跟班刘晋知道这毒的来历,忧愁道:“适才二爷又扶那姝小姐了,这些天二爷的毒才堪堪按下去,兀地一下又破了功。”

    高砌冷冽蹙眉,语气极寡淡:“若不扶,莫非由她倒进怀里?”

    说得也是,那更了不得。

    刘晋唏嘘着,姝二小姐肤若凝脂,婀娜艳丽,就像珍珠瑰宝,简直美得不成样子。每一对话他们二爷,双颊就赧然,越发娇媚风韵。只叹二爷看不见,若看得见还得更多遭煎熬。

    同样是侯府养出的两小姐,姿质却太不一样了。忽然觉得对于二爷如此冷寡性情,二小姐似乎更合适,而且二爷还因她种下缠情草毒。

    刘晋说:“近日兴昌侯夫妇与状元郎走得甚近,不知是在算计什么主意,京中是人皆知侯夫人精明厉害,没准想另谋打算。爷既明知那毒的渊源,不若干脆退了大小姐的亲事,改娶二小姐算了,大家两全其美。”

    高砌耳畔回响女人的话,“我还没有喜欢的人呢”,“我不喜欢他,只是怕他而已。”

    啧,他有何可怕之处?此刻的高砌在谁人眼里,皆是一个受伤中毒的病残将军,容得到她一说话便瑟瑟哆嗦。

    而那兴昌侯夫妇的算计,他又岂不明了。兴昌侯一直是太子的辅佐,魏王府则深得太后与皇帝爱重,兴昌侯既把大小姐许配自己,二小姐许配皇后的族侄子刘涟,很显然在思谋两头沾好处。如今自己“既废”,那他们转而盯上状元,却非意外。

    高砌与太子年纪不相上下,太子却须唤他一句“皇叔”。高砌拥兵众万,久征沙场,太子早已暗中忌惮他兵权,这几天更派了谋臣假意上门探望。

    兴昌侯府若与他退婚,那么之后便应当全站太子那边。高砌不屑为谋,便改娶一个不受宠的二小姐,更没必要。

    ——同样出自一个母家,钻营算计的女子,容她自己去谋算罢。

    高砌立起,循着记忆中的方向判断,走出尚书府前院:“你是这样想的?退婚是件损名誉之事,他们未说什么,不必如此急躁。抓紧让人找到解药,我让你安排人入东魏皇宫,事情办得如何?”

    刘晋跟上前去,二爷只在见客时坐轮椅,平日对于走过的路仍飒飒如风,叫人不得不佩服。

    应道:“暗卫潜去魏宫打听了,可恶那三公主,竟出去游历不在宫中,暗卫尚未搜寻到解药。”

    高砌墨发高束,一袭冰蓝缎袍携步缱风:“那便找一颗原药出来,我让人破解方剂!”

    刘晋低头:“是。”

    姜姝和季采双在花厅里,一会儿挑好了金鱼。尚书夫人叫了两个过去,用完点心,说会子体己话,姜姝便要告辞回府了。

    尚书夫人瞅着她嘴甜乖觉,竟是像亲生女一样喜欢,频频念道侯夫人不仅会养女儿,还会藏女儿,一会会蹦出个大家闺秀,一会会蹦出个千金明珠,兴昌侯府恁的好风水。

    姜姝自是也回了尚书夫人许多好话,两厢客套一番,尚书夫人叮嘱日后必要常过来玩。

    一日下来,心境难得地放松。回到侯府,瞅着熟悉的环境,姜姝又忙悄悄把欢喜按捺住。

    到母亲景祥院回话。

    秦氏正坐在厅里,与姜嫚在品茶,便问道:“玩得如何了,那尚书夫人可有说些什么?”

    姜姝谦敬福一礼,答道:“看了孔雀开屏,十分绮丽,采双小姐与我挑了几只金鱼,又与夫人吃了点心。夫人不断夸奖母亲,说了不少好话。”

    说着便将尚书夫人的话复述了一遍,只把自己的“千金明珠”隐去了。且没刻意说及雁北王,在姜姝的心里,知道雁北王总会痊愈,不想把他现在的情况说得详细,生怕嫚姐姐不愿意。

    秦氏一生敏感争强,最喜欢听人夸奖的话。也晓得姜姝这丫头性子柔,断不敢欺瞒自己,便让去休息了。留下冬梅继续询问。

    冬梅因着二小姐今日抬举,竟也没提姜姝和映竹议论裴状元的那几句。但为了有邀功的事件,便说遇到雁北王了,雁北王将军坐在轮椅上,容色青灰消瘦,奴婢还见他在帕子上咳了血。

    好嘛!

    一旁大小姐姜嫚听得咬牙切齿,好个姝妹,她竟然藏着不讲。

    就差愤恨地要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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