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婆瞅着二小姐辗转犹豫,晓得她最是怯柔性子,生怕她又后悔了,忙应道:“二小姐放十万个心,那奴才是我救下的乞人,引荐到府里干活的,做事十分可靠灵活。日常小姐叫我典当或采买物品,托的也都是他。小姐进去半柱香的功夫,外头便会着火,到时只看你一番表演了。”

    想了想又直白道:“莫怪婆子说得无情,我们做奴才的,说实话小姐便嫁刘世子与裴大人并无区别,可小姐自个儿委屈。想要事情发生改变,总得先付出行动。只坚持那一会会,就可以出了这牢笼,奴才们跟着小姐,小姐过得舒坦,我们也不用再过紧巴被欺负的日子!”

    听得映竹也跟着猛点头:“嗯嗯嗯!嫁了裴大人,府上就只有小姐一个女眷,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据说侯夫人派人打听过裴弦洛,出身寒门,有耕田几亩,家底都干净利落。

    先前这两个表达还含蓄些,自从最近发现姜姝开始有心钻营,便干脆都打开窗子说亮话了,好像三人是在一条船上谋图富贵前程。

    姜姝心又狠起,应道:“我并没在怕的,主意是我自己提出来,劳烦你们周旋安排,我既说了,自然要办得妥帖。”

    二小姐这点真好,性子软,逼急了却犟硬,能看得清形式,有自己个底线,越过底线的事儿不会含糊。

    陈婆舒口气,又沏了杯龙井茶,加两颗冰糖块,用细勺子搅拌,说:“小姐如此便对了,喝杯水,暖暖身子可去了。”

    姜姝擅长品味好东西,她虽出自寄养,但对名贵精细之物上手极快,肤容也养得比世家嫡出还如珠似玉。连大小姐姜嫚私下磨炼,都比不过姝妹的天然熟稔。

    要不陈婆怎么说,瞅着看就是不寻常好命相,奴才俩还等着大富大贵。

    龙井茶叶飘在水中色泽嫩绿光润,叶底清细呈朵,茶叶甘醇。冰糖块儿亦是花朵、元宝形状的,一看就知道并非灶上所发。

    秦氏好摆脸面,生怕不能把寿辰做得全邺康第一,连冰糖这样小的物件,这次都特地用模子定制出来。

    姜姝忍不住多喝了几口,问道:“这茶哪来的,莫非又从前头‘取用’的?”

    “取用”是她们芍町苑里专有词,由陈婆发明。

    陈婆知道瞒不过,只得实话道:“是,今日前院后院客人多,前后置了多个茶棚,奴才各处都拿了点,除了龙井还有大红袍、碧螺春、普洱各种。当时人多拥挤,不会有谁注意。再则说,白日被客人浪费的茶,远比奴才拿的多,与其浪费,不如我捡来用些,小姐且放心便是。”

    姜姝知她顶会来事,可这二年,姜姝从云端跌落谷底,在侯府后宅吃着酸馊冷凉,冬日缺炭夏日无冰的,若非靠着这两个既能折腾又不惧吵嘴掐架,她日子恐怕更难熬。

    放在以前,姜姝最怕被人发现了。老夫人与秦氏知道后虽不会罚,可落到各院耳朵里,便要充作笑谈。姜姝宁可自己去祖母跟前讨要,也不愿干这些偷拿的事。

    但今晚却不想管了,一会要去做的事,比拿点儿茶叶过分得多。

    她抿了抿殷红的桃唇,脸上呈现冷艳:“味道不错,你们也拿去尝尝。”

    陈婆盯着她绝色娇颜,那素日的柔顺中透出决然,更具收服人心的诱惑感。啧,这是个男人能承受得了的么?

    她只受宠若惊道:“用不着,这些就留着二小姐喝吧。小姐今日之后得富贵了,我们跟着享福,还怕没有茶喝。”

    映竹又狂点头:“对,我们小姐可美可厉害了!”

    “唔,我可是要当家做主母的。”姜姝类似赶鸭子上架,赶着自己上了阵场。

    此刻大雨已告停,只剩下濛濛雨雾,她们芍町苑偏僻,离着客院却是较近,陈婆熟门熟路地带她抄近路走。

    叶子沾水,草木清香,石径上的鹅卵石被洗刷得光滑。不晓得因为刚喝了热茶的缘故,还是雨后的潮闷,姜姝只觉耳际微微烫热。

    或可能是紧张的吧。

    到了楼下,看走廊上无人,只有守夜小厮的茶房烛灯昏暗。她就对陈婆道:“行了,我自己上去,陈妈去做你要做的。”

    陈婆叮嘱:“小姐仔细着些,裴状元的名牌挂在楼梯上去头一间。”

    而后姜姝揩起裙裾轻盈上楼,果然第一个名牌就是“裴弦洛”。她纳一口气,两鬓珠钗轻颤,推开门走进去。

    屋内光线昏黑,已是亥时末了,宁谧安然。一道屏风隔挡,空气中莫名有生疏的凛肃,她走去雕花床架旁,床帘垂沉着,便轻声唤一句:“裴状元……裴大人。”

    少女音线本如银铃,这般轻悄更如泉水润柔。

    没有回应,应该睡着了的。姜姝尝试勾起半边帘帐,准备在床尾坐下,只待陈婆行动,她便一臂搂上对方脖颈。

    再把里头的中衣扯破襟,她酝酿着如何能更妩媚与无辜。

    怎的帘帐掀起,卧榻却是空的,并无谁人痕迹。她看得疑惑,不该的,裴状元今夜喝得多,她还特地用一锭银子使唤的倒酒小厮。记得前些日母亲宴请恭贺他封官,喝多后就在府上客房睡了,这么晚还能去哪儿。

    便坐在床边思想。

    可莫名身子却丝丝燥热起来,只觉有汹涌的热焰从心底冒出,在肤表扎得刺痒,想要把衣裳解开。

    不自禁的,姜姝就揩起纤指,扯落了浅绿上襦。

    窸窣,轻薄的细响随衣缕落地,圆桌旁的高砌听得分外清楚。黑绸覆着他的凤目,一袭金黑缎袍在暗夜中修挺端肃,清瘦俊脸又有咳嗽的冲动,只顿地隐抑下去。

    雁北王从姜姝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闻到她的气息了。她的淡淡芳香,并不因脂粉味道而改变,更与别的女子不同,应是她自带的幽然体香。

    他不知她生得样貌如何,只叹世间还有这般女子,丝丝缕缕都带着勾人的痕迹,连体香也艳媚。

    他坐等揭破兴昌侯夫妇诡计,自来在京中冷冽张扬,莫说是个区区侯府,便宗亲皇族,也少买谁人之账。此等怀诈刁滑的人家,他一点机会也不屑容予。

    猜着应该安排其他小姐,趁他中了青-楼椿药,遂来迷惑替嫁。没想到却闯进的是姜姝,一个心念着嫁状元郎的养女。

    适才听她那般温柔地轻唤裴状元,高砌便忍住腾涌的妒火了。

    招算计的傻女人,想起吉庆大街上她摔倒的惊呼,无骨的柔软,亦有对他的关切。现在却用更柔的嗓音去勾搭另一名男子,甚至开始脱起了衣物。

    他便有股想灭了那个男人的冲动,先前隐忍,只因当她或是妻妹,如今既不屑与侯府瓜葛,却反而对她生出掌控之欲。高砌想他真是失控了,分明早知她畏惧且不喜自己。

    何必。

    “唔……奇怪,为何好热。”姜姝扯落上襦之后,却愈发地刺痒。窗缝未关严实,有夜风渗入,风一吹则更潮燥。只是想躺下来,想攥紧什么抱着,抱到痛了才好。

    她又管不住地开始扯里面蚕丝小衫。

    那窸窸窣窣的轻扯,还伴有柔糥的轻吟,估算着她又卸下了衣带。

    高砌便起身,循着方向攥住她纤细手腕道:“若不想中计与本王,此刻便趁早从我这里出去!”

    姜姝转头抬眸,竟看到男人冷俊无俦的脸庞。似如那个寒冷雨夜的梦,有着迷人的英挺线条,还有轻蔑的讽刺。

    她脸刷地通红,整个人又紧张起来了,虚声道:“姐夫,将军……为何你在这里……门口的名牌明明是裴状元?”

    高砌似无法听她说裴弦洛,莫名失控的狠意。

    只因想起她下午在竹林的拭泪,便稍缓耐心道:“去问该问的人,而非本王。若不想惹来误会,把掉落的衣裳捡起出去。姓裴的金科状元在廊头第一间,去晚怕是府上堂二小姐也在!”

    虽然覆着黑绸,互相看不清彼此,可他却把脸侧向一旁,语气颇为轻蔑。全不似先前当街扶她、抱她,还有在尚书府时对她的莫名温柔。

    那时姜姝心底里,还觉得如此的将军,姜嫚为何竟是不要呢。

    此刻因被他看轻,却是越发地惧怕他了。男人魁梧身躯高出她一个多头,窄腰束墨玉腰带,有一瞬间的恍惚,姜姝盯着那精致腰扣,竟有种想扯开的冲动。仿佛扯开来,她的热便能够得到解脱与润泽。

    她没想到雁北王会告诉自己这些,只是越发的卑微与忐忑。硬着头皮思想,反正下午的那些话都已被他听到,她在他心里便是个别有用心贪图富贵的女人。等她出去后,他也不会和她有交集。

    姜姝便捡起衣裳,狼狈地裹在身上,准备出去。

    脚下却发软,整个人又栽倒他硬朗的怀里。高砌这次没伸出手,任女人隔着薄薄的亵衣贴合自己,任她无力地抵靠住,小手攀着他腰带站直,并无动于衷。

    只忽而触到她手心异烫,问道:“用了竺香丸?”

    冷笑。

    果然又去买了新的。

    姜姝惊异,竺香丸是异域的媚-香,她听从前的俞嬷嬷说起过。无色无味,却起效迅速,非行欢不得解,宫中的嫔妃时常用此物争宠。

    想起陈婆,还有那杯添了几颗冰糖的龙井茶……必然是陈婆作梗了,生怕她临阵退缩,姜姝生起气。只此刻和男人解释,他大抵根本不屑听。

    姜姝低头道:“对不住将军,之后若有机会再解释!”干脆豁出去,脸皮不要地离开。

    行到屏风后的门边,扯了一下门框,门扯不开。再用力地拉了拉,还是不行,竟原来被从外面栓上了。紧张得姜姝一时香汗津津,着急得溢出了泪花。

    回头看看屏风后男人挺拔的背影,一道黑绸垂在耳后,分明铩羽重伤,也遮不住他与生俱来的冷贵。

    姜姝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蓦地跑回去,从后面搂住高砌道:“门锁住,我不回去了,留下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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