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样的人,生物数据库里有他全部完整的生物信息,但却丝毫查不到过去呢?”
椅子旋转180°,阿尔曼一手支在扶手上,手指抵住下巴,沉思道。
“他的父母、出生证明、学校……全都没有。”
阿尔曼抬起眼睛,直视安迪。
安迪年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已经极尽所能,将明面上能查到的关于杜文·巴林的内容如实上报,伊迪希斯家族并没有更大的权限,可以毫无顾忌地染指一些星船董事们掌管的领域。
阿尔曼从椅子上走下来,缓缓踱步走到安迪面前,安迪保持着紧绷的站立姿势,垂首不言,晃动的眼珠出卖了他不安的心绪。
安迪眼皮颤动,阿尔曼伸出手指,在他的镜片上一触,关于巴林医生的情报以全息的形式展开,像瀑布一样滚动。
阿尔曼用极快的速度重新审视了一遍其中的关键信息后,向鲍尔·伊迪希斯发起通话请求。
伊迪希斯家族首领威严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晚上好,先生。”阿尔曼问候道。
“现在已经快早上了。”鲍尔毫不留情地说道,“有什么结果吗?”
阿尔曼的单刀直入:“事情有些棘手,我需要生物信息数据库的部分权限。”
鲍尔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知道的,这是雷科夫家族的产业。”
作为星船集团的董事长,马特维·雷科夫不可能让这么重要的东西落入他人之手。
“是的,正因如此,我怀疑数据库被除雷科夫家族以外的人动过。”
“怎么可能?”
生物信息数据是这个社会严谨运行的根本,从启用之日起,每个人出生、成长、死亡,都被这套系统稳定地录入,它已经渗透进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人脸、虹膜、指纹识别只是最表面的功能,人的外貌、身材乃至性别都有可能发生改变,但dna不会,当这套系统完全运行时,不经意掉落的头发、皮屑都有可能被隐藏在公共场所各个角落的设备截取,根据分析比对结果来核实行动轨迹。
正是它的存在,给所有城市居民套上了“你不可能逃得掉”的枷锁,维系着社会的安全稳定。
它是如此重要,星船集团把最严密的防火墙都给了它,若是数据库真的出现了问题,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否则会引发由下自上的严重社会动荡。
马特维·雷科夫的地位无人敢挑战,正是因为他掌握了整套系统的“后门”。
这是一种威慑,提醒着所有人他有随时对付一切阴谋诡计的手段,不要妄自擅动。可当威慑的利剑落下时,无论流出的是谁的鲜血,原本被分化的野兽都会迸发出共同反抗危机的团结。
所以威慑只能是威慑,手握权柄的马特维·雷科夫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能稳坐星船集团董事的位子几十年。
绝对不是他!他不可能为一个寂寂无名的医生打开这道门。
可还会有谁呢?
鲍尔转念一想,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他问道:“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阿尔曼思忖片刻,答道:“应该没有。”巡查局还没来得及审问巴林医生。
如果这件事被公开,民众的恐慌会给马特维·雷科夫造成不小的麻烦,但现在不是时候,上上下下无数家族都虎视眈眈地觊觎着雷科夫家族的产业,伊迪希斯必须好好利用,免得为他人做了嫁衣。
“不知能否请雷诺与朱利安谈一谈,他们关系向来不错。”阿尔曼问道。
在阿尔曼的记忆中,马特维·雷科夫把数据库的管理工作交给了朱利安·雷科夫,也就是马特维第二任妻子的儿子,海伦娜同父异母的弟弟,外界把这看做一个信号——年轻的朱利安·雷科夫击败了自己的姐姐,即将成为雷科夫家族下一任继承人。
鲍尔却皱起了眉头:“我有耳闻,马特维将会在两个月后海伦娜的生日宴会上,把生物信息数据管理公司的50的股权作为生日礼物转赠给海伦娜。”
众所周知,因为海伦娜母亲和马特维·雷科夫的那场离婚风波,这个前妻所生的大女儿尽管顶着雷科夫的名头,但和父亲的关系向来剑拔弩张,先前马特维只是允许朱利安全权参与数据库的管理,但这一次却是直接向海伦娜转赠公司股权。
看起来,外界对马特维转赠股权一事还一无所知,但也能够想象得出,目前的雷科夫家族,有多少暗流在涌动。
阿尔曼不禁拧了拧眉心,来缓解一丝焦躁。
如此一来,现在并不是请求朱利安协助的好时机。
“我知道了,”阿尔曼没有执意为难鲍尔,“我会另外再想办法。”
反正现在人在他手里,他有的是时间慢慢审问。
鲍尔却问道:“那个人……死了吗?”
鲍尔指的是诺克托。
阿尔曼眼角跳了一下,他明白深吸一口气,纵使内心的怒火已熊熊燃烧,但他仍然保持着平静的语气回答道:“应该没有。”
最后传来的画面上,巡查局的脓包废物眼睁睁看着诺克托穿过了炮火的封锁。
鲍尔没有责怪他,而是异常和蔼地安慰道:“那么,就让弗雷曼家族自己来处理吧。”
捣毁了为弗雷曼家族的产业、盗走了弗雷曼家族的财产,然后在城市中大摇大摆地炫耀了一圈,最后竟能扬长而去。
哪怕外界没几个人知道城市上空的火拼和弗雷曼家族有什么关系,但那巴掌确实结结实实抽在了每个弗雷曼人的脸上,伤害极小,侮辱极大。
阿尔曼颔首,结束了与鲍尔的通话,转头向安迪确认道:“关于那个医生,他身上没有外科手术的痕迹,对吗?”
“是的。”安迪答道。
阿尔曼点点头,这说明巴林医生并没有进行过整容、身高修正之类的手术,那就好办了。
“既然他的名字是18年前第一次出现,那就去比对18年前的视频监控,锁定外貌相似的人。”阿尔曼吩咐道,“我要知道,18年前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能够在数据库中凭空制造出一个完美的假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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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亡路上,在极度的紧张、恐慌后,莉娅数次尝试着摆脱身上的桎梏,然而都无济于事,捆扎带在挣扎中把皮肤勒出道道血痕,疲惫不堪的莉娅在诺克托驾驶着悬浮车驶离城市后不久,便昏睡了过去。
不知不觉已是艳阳高悬,灿烂的阳光照在莉娅脸上,迷迷糊糊中,她感受到不断有凉风鼓进来,太阳温度逐渐变得灼热,光线透过眼皮,在视网膜上投射出血管的走势,她缓缓地睁开眼。
车窗的玻璃早就被震碎了,和车门被轰开的洞完美对称。被绑得太久,在加上身体一直被风吹着,随着身体神经知觉的苏醒,麻痹感像针扎一样密密匝匝爬了上来。
她用勉强能活动的脖子,侧过头看去,车辆受损,飞得并不高,外面是苍茫的沙地,黄土绵延向地平线尽头,低矮的山坳零星遍布在黄土上,嶙峋出岩石从上面一圈一圈转出,好似树木的年轮。
蓬草、枯木,在被风卷起的黄沙中轻颤,由太阳的照射下,投下妖异的倒影,张牙舞爪地挥舞着。
这是哪儿?
莉娅从未见过这番景象,惊恐地睁大双眼,不安地挪动着身体,发出声声呜咽。
诺克托发现她醒了,回头瞥了一眼。
见他无动于衷,莉娅更加大力地挣扎了起来,尽管嘴被封住了,但一声又一声抗议此起彼伏,显示着作为歌手强大的肺活量。
许是休息过后,精神更好了,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诺克托趁着莉娅昏睡,尽可能的对车辆进行了一些检修,将动力系统用旁路连接,在发生紧急情况时可以勉强使用应急加速。此刻他刚好完成自动巡航的部分修复,车辆可以在离开手动驾驶后,短暂保持匀速直线运行。
他腾出了手,探过身子,撕掉莉娅嘴上的胶带。
“有什么事吗?”
像是乘务员在询问贵宾有何需要一般。
莉娅反嘴就是一咬,被诺克托轻松避过。
“看来没什么需要。”说完,他正准备将胶带重新给她封上。
“等等!”经过数十小时的折磨,莉娅又饥又渴,嘴唇干裂,声音沙哑,她喊道,“你到底是谁?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话音未落,眼泪已经情不自禁地滚落出眼眶。
她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从未做过违心的坏事,哪怕上次被诺克托挟持,她也没有在阿尔曼面前告发过,为什么她的善念最终换来的却是这样的对待?
她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明明十多年来不幸的人生眼看着就要结束了,明明奶奶的病也在好转,明明她好不容易迎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机会……
几个喘息后,久久得不到回应的莉娅红着眼睛逼问他:“你说话啊!”
诺克托哑然,他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在他所经历的未来里,莉娅死后,星船公司动用全部手段抹杀掉了这个女孩曾经存在的痕迹,只有零星的影像和大家口耳相传的故事。当时这个女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已经无从所知。
诺克托原本是想再多观察一下,只要莉娅不参加《星船之声》,她就不会成为一个颇有群众基础和号召力的公众人物,她的一言一行就不再能影响到他人,就能避免掉长达几十年的无谓战争。
一开始,他进行得很顺利,莉娅在他的布置下,错过了报名,但令诺克托万万没想到的是,莱昂也出现在了这个时代。
莱昂明显取得了莉娅一定的信任,这个男人有伊迪希斯家族做依仗,如果诺克托贸贸然向莉娅摊牌,莱昂肯定会在第一时间知晓,有100种方式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至于向莉娅摊牌……诺克托自己也无法保证,莉娅在得知自己的未来后,一切究竟是会往更坏还是更好的方向发展。
因此,他选择带走莉娅,用这种方式阻止她参加《星船之声》。
诺克托很无奈,也很抱歉,但他没有时间了。
和他相比,莱昂掌握了大量资源,再加上他自己已经暴露了,如果继续留在城市中,被抓住只是时间问题。
他不想伤害莉娅,但在短时间内,他只能以这种方式破坏掉莱昂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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