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那努依德和金贵妃,两眼相望,咫尺天涯,只能将二十年来的情愫揉于眼神之中。金贵妃看大家都喝得高兴,突然起身,前去小解,努依德会意,便随后离了席,也前去小解。四周无人,两人四目相对,眼泪连连。努依德突然伸手抱住了金贵妃,金贵妃也紧紧抱住努依德。
努依德道:“明姝别来无恙,许久不见,你还是如此温婉柔美,若不是被选进宫,你我说不定已经成婚生儿育女,一起快活了。”
金贵妃道:“我何尝不是对你朝思暮想,日日叹气。我自从选进宫来,便哭丧着脸,对待宫中其余人等,都是一番冷言冷语模样,先帝见我这样,便对我没有兴致,也从未侍奉于他,以至于到现在,只剩自己一个孤家寡人。”
努依德听言,眼泪又垂下来道:“明姝,我也想为你守身如玉,可我是努家长子,若是不娶妻生子便是最大不孝,所以只能娶了妻生了子。可是我这心里,时时刻刻念着的都是你。”
两人又抱着说了许久的衷心话,怕有人看到,才念念不舍的分开了。
只是两人这番卿卿我我之状,已被总管太监王公公看了去。
当初金太妃刚进宫时,这王公公只是个小太监,那金太妃在宫中经常拿人出气,好巧不巧,这王公公便是当年经常被这金贵妃出声责骂之人。后来,王公公步步高升,总管了后宫大小事务,也深得炎帝信任,只是二十年前埋下的仇怨,一直梗在王公公胸中。
今日,王公公深知努依德定会和金贵妃碰面,便不动声色跟在后面,没想到却撞见两人情难自制,抱在一起。这可是犯了天条。
王公公欣喜的回了天养殿,待得炎帝周边无人,小声将刚才发生之事,报给炎帝。
炎帝一听,惊了一下,瞬间将神色收回,小声道:“果有此事?”
王公公低声道:“小奴不敢撒谎,千真万确,小奴亲眼所见。”
炎帝咬了咬牙根,道:“朕知道了。”便让王公公退下。
这炎帝不敢发作,一来这是皇太后生辰,丑事不能声张,二来让百官进宫是自己下的旨意,如今此等丑事发生,不是打了自己脸面,所以硬生生将气闷在胸中。
孙招远在旁边看得真切,心中欣喜。
隔了几日孙招远便将伪造的努依德暗通南屿王等谋反书信密报炎帝,炎帝还在怒火中烧,看了密折,当下便将孙招远叫来问话,道:“孙大人,这些书信,你是如何得到?”
孙招远早已想好对词,道:“那段时日,南屿王欲拉臣入伙,为证明他谋反必成,喝醉后拿了这些书信让臣阅览好宽慰臣心,臣趁他醉了便偷拿了几封出来。”
炎帝发了大火,道:“为何不早日报我?”
孙招远道:“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不敢轻易造次,以防发生误会,只是最近留在建州的密探报来,又找到努依德密通南屿王的书信。证据确凿,所以才报圣上。”
炎帝拍了桌子,道:“这个努依德,想不到如此丧心病狂,先帝及朕待他家不薄,想不到也能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孙招远,此案我便交由你,好好的查,一定要肃清努家余毒,还朝廷一个干净体面。”
孙招远跪地磕头道:“遵旨。”
炎帝发了旨意,命令刑部尚书徐兵,协助孙招远将相关人等捉拿归案,一个不许放过。孙招远将努依德全家缉拿归案,也将陶权正、何宝华、鹿速台等努依德嫡系官员一并下狱。
那刑部尚书徐兵与努家有些来往,并不从严审问相关人等,努依德等人也是被冤反叛,怎会招供。
孙招远看这光景,便立时明白其中关节。那努依德一伙是被冤枉,除了自己的伪造书信,哪儿能查的出其他证据。努家与徐兵也有些交情,所以徐兵也不会严厉审问,得罪努家,万一此案又变,努依德被放了出来,不是多个对头。而且被下狱都是努家嫡系,其余与努家交好的官员也在四处活动,帮助努家脱险。就连萨图卢这个朝中重臣,也暗地里放话出来,叫他孙招远好生行事,若是诬陷了本朝大员,他萨图卢绝不放过自己。
此事陷入僵局,孙招远在朝廷羽翼未丰,朝中大臣,除了主考老师金德哈和九门提督吴必起勉强算是自己人,其余人等,也皆是一些墙头草,若是局势不对,立马就调转枪头,落井下石。
就连金德哈和吴必起,孙招远也不敢有太大把握,此二人会在关键时刻,力保自己。
孙招远无从借力,就连自己所在的大理寺,也无从把控。大理寺那些官员,早已是盘根交错,短期内根本无法撼动。
孙招远对于如此情形,其实在动手之前早有所料,只是时不我待,若是迟疑,必遭其祸。后面之事,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过了月余,朝会上炎帝问道:“努依德暗中联络南屿王伺机造反之案,审得如何了?”
徐兵奏道:“所有努依德心腹之人,尽皆下狱,刑部所有精干人等,日以继夜,审问嫌疑人等,却无从得到任何造反供词。想来此事有些蹊跷,若是真有其事,必定会有些马脚露出,但是此案,臣等也搜了相关人等宅邸,挖地三尺,也并未找到任何谋反书信,也未看到任何谋反不轨准备。”
炎帝沉吟片刻,道:“是否对相关人等用刑?”
徐兵奏道:“此事事关重大,且嫌疑人等皆是朝廷重臣,所以刑部对此尤为谨慎,刑部大小官员一致认为,此事不可对努依德等三品以上官员用刑,只可好生审查审问,务必得到重要口供,而对于三品以下官员,刑部则认为适当用些刑法,也是可以的。但是不管是审查审问,还是刑讯逼供,都未发现任何造反口实,就连那些证词,也未发现串供痕迹,所以目前来看,臣等认为,此案可能有些隐情。”
萨图卢也进言道:“圣上,此事老臣也一直在思虑,是否其中有些误会。平时老臣与努家同列朝廷数十载,对于努家家风还是较为了解,若是说努依德有些任人唯亲,老臣还可以暂且相信,若是说努依德与南屿王暗中联络以求造反,老臣是万万不信的。努依德此子,老臣从小看到大,从来都是忠君爱父忠心勤勉之人,从未做过伤害朝廷之事,也从未说过侮辱皇族言论,况且努依德本就是聂耳族人,为何要和一个外姓宗族共同谋反,想来我聂耳族从来心高气傲,这种与外姓勾结之事,努依德怎肯为之。”
炎帝此时心内也有些疑惑,之前看孙招远拿出的私通书信,再加上王公公看到努依德与金太妃在宫中相拥情形,心内已确信努依德是为了金太妃,起了谋反之心,可是今日朝上,刑部报上来,审讯了月余,居然一丝可靠证据都未找到,而且萨图卢所言,也皆是事实,心内起了动摇之意。
炎帝问道:“孙大人,此事情形,你有何话上奏?”
孙招远道:“此事我信刑部所奏,确实难以找到相关证据。圣上英明,凭借努依德聪慧之心,怎能随便将证据置于府中,让人随意查找,这些证据,必定被他精心保管或是直接销毁。刑部大张旗鼓的去查找,怎能找到。而那些相关人等,皆知此事是杀头灭族的大罪,若是没有铁证放在面前,怎能认罪。”
萨图卢哼了一声,道:“孙招远,那以你之意,该当如何?若是一直拿不到证据,你就一直不放人吗?”
孙招远用余光看了一眼萨图卢,道:“萨大人,还请多些耐心,这种大案,本就需要花费心思,周祥查证,方才能剥茧抽丝,寻得证据。”
萨图卢用鼻子出气,道:“孙招远,今日你便说个时限,多久之内查的证据?若是时限之内查不出,该当如何?”
孙招远跪在地上,道:“圣上圣明,此等大案,必须要加派人手,进行查证,臣斗胆向圣上恳求,将相关人等从刑部移交大理寺,并由臣在全国抽调精干官员,审问此案,方可将此案审理完结。”
孙招远其实早已看出,凭借刑部,此案无从定性。此案本是圣上交与刑部进行审理,虽然圣上嘱咐刑部配合孙招远进行调查,但刑部尚书徐兵本就比你孙招远大上几级,又是个在朝为官几十载的人,怎会听你调度,所以其实都是刑部做主,孙招远却插不上手。
刑部指望不上,只能是自己亲自上阵,寻求其余与努家无甚交集的官员甚至是努家敌对官员审理此案,方能有所转机。
只是孙招远此话也犯了大忌。孙招远恳求炎帝将此案交由大理寺,并且不要刑部插手,而是从全国调取其他官员,便是打了刑部脸面,众目睽睽之下,暗讽他刑部审案不利,若是后期真查实了努依德造反事实,那刑部在朝廷之上,还有什么脸面。
此时孙招远也知,徐兵乃是萨图卢嫡系。那徐兵,科举出身,入仕之后,便一直在萨图卢麾下干事,得罪了徐兵,也是得罪了萨图卢。只是确实无法,这种得罪,只是打了别人脸面,还不至于不共戴天,和努依德杀女之事相比,只是些许小事。
果然徐兵脸面挂不住,道:“孙大人是否认为我们刑部办差不利,审问不当,若是如此,应当写个奏折,将我刑部所有官员,革去职务,方才合了孙大人心意。”
孙招远赶紧对徐兵拱了拱手,道:“徐大人不要误会,下官并未觉得刑部处事有何不妥,只是此等重要案件,是由下官发现端倪,也是由圣上交与下官亲自督办,下官便想由大理寺进行案件审理,更为得心应手。况且刑部向来事务繁忙,平时办的也是些大案要案,若是全部人等都放在此案,假以时日,全国刑案不就堆积如山,不可胜数,也对我朝朝纲稳定无益。下官绝非认为刑部办差不利,只是恳请圣上,此事全权交与大理寺较为妥帖。”
孙招远给了刑部台阶下,炎帝也便于发话,道:“此事孙大人所虑极是,刑部确实事务繁多,全国大小案件,都是刑部主审,若是长久不管其余刑事,只怕天下将要大乱,朕便依了你孙招远,将此事全权交由你大理寺主理。”
萨图卢道:“孙招远,你还没有回答本官问话,多久能审理完结,若是在时限内审理不出,又该当如何?”
孙招远道:“萨大人,此事下官有确凿证据,对于此案,下官胸有成竹,只要由我大理寺主理,两月之内,必定水落石出。要是两月之内,下官找不到其余证据,形成铁证,下官自当去了头顶纱帽,任由萨大人处置,即使萨大人说我诬陷当朝大员也好,说我办事不利也好,悉听尊便,听你发落。”
萨图卢早就知道努依德和孙招远之间仇怨,也早就看穿此事为孙招远诬陷努依德所为。只是这萨图卢与努依德二人之间瓜葛,旁人不知。
听了孙招远所言,正合萨图卢心意,萨图卢便道:“圣上及朝廷诸位大人今日做个见证,孙大人亲口所言,两月内必得证据,要是得不到,自愿去了头顶纱帽任由处置。届时,可不要反悔。”
孙招远既然对努依德动手,早就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若是努依德真的不能此番落马,待得努依德被放出升天,自己就是污蔑大臣,死路一条。当下心一横,道:“下官今日所说,便是驷马难追。”
萨图卢目的达到,便道:“便看你两月之后,如何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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