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运,压力最大的便是广东省。旻西科技有过刚到深圳时买不到车票回不了家的惨痛经历,从那以后公司每年都早早提前团购车票。
旻西的员工算是收入比较高的,一些人选择坐飞机回家过年,一些人自驾回老家过年,但大部分都还是坐火车回家。
公司这几年业务比较繁忙,每年都是忙到腊月二十七八才放假。
今年放假的时候,雪灾已经非常严重了,北上最重要的门户湖南雪灾尤为严重,铁路、公路都因为冰冻无法通行,北上的火车和汽车都被堵在了路上。
兜里揣了一年的收入,行李中全都是给家人带的礼物,归心似箭的人们唯独没给自己准备多少路上的吃食,显然是没有预料到问题会这么严重,21世纪了,居然还要体验挨饿受冻的滋味,让人欲哭无泪。
他们放假的时候,火车站已经开始劝退候车回家的人们。公司直接向全体员工发送通知,劝说北上自驾、搭乘火车与客车的人们留在深圳过年,不给国家和社会增添负担。
晏旻和蔺征西本来早就买好了飞上海的机票,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以身作则,退了机票,留下来陪大家一起过年。
安徽也受到了雪灾影响,只是情况比湖南江西略好。
晏旻家所在的黄山正好是安徽雪灾最严重的地区,山区温度本来就低,碰上极端降温,树枝上全都挂满了冰晶,路面封冻结冰,完全变成了一个冰冻世界。
这种情况也没法把父母接出来过年,晏旻和蔺征西两人留在深圳,干脆就组织起了救援活动,征集志愿者,从广东购买了大量防寒保暖物资和医药用品,运送到灾情最严重的湖南地区。
公司不少员工踊跃报名参加,有的还主动捐了款,参与到救灾活动中去。
这是晏旻和蔺征西头一个没有好好休息的年,但也过得十分充实有意义。
直到过完年,气温逐渐回升,各地的灾情才逐渐缓解,晏旻和蔺征西抽空回了一趟家,探望一下家人。
听父母说起雪灾中遇到的各种遭遇,很多年没看到大雪的晏旻还有点儿遗憾,要是当时能回家体验一下出门溜冰的感觉,应该还挺有意思的。
蔺征西说:“你也就是想着觉得美,你没听妈说,水管都冻爆了,上厕所都没水冲,还得到外面去敲冰块回来烧化冲厕所。而且还停电,城里又没柴火,照明靠蜡烛,取暖全靠被窝。”
晏旻看着他笑:“取暖不怕,不是还有你嘛。”
蔺征西也笑:“这种经历应该很奇特,可惜我们没赶上,也幸好我们没赶上。”
“也是,多少人摔得断胳膊断腿儿的,幸好爸妈没有事。”
晏旻家楼下的邻居祁老师出门去铲雪烧水,路面冰层太厚,他没走稳摔了个屁墩儿,穿着那么厚的衣服,结果还摔得尾椎骨裂了。
晏旻回去探亲的时候,祁老师还在家里床上趴着养伤呢,祁老师年纪比他父母还小了一轮尚且如此,要是父母摔着了,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上海也受到寒潮的影响,下了难得一见的暴雪,但毕竟是大都市,没有停水停电,除了生活稍有不便,所受影响较小。
蔺征西的父母说起这段经历十分兴奋,毕
竟台湾是见不到雪的,在美国的时候也是生活在下雪比较少的地方,这次算是过足了瘾,当然也被冻得够呛,二老七十多岁了,头一回尝到了长冻疮的滋味。
百年难遇的雪灾虽然让这个中国年过得不一样,但随着气温的回升,冰雪的消融,那些惨痛的经历多半还能当谈资轻松说出来。
但5月12日的汶川地震则成了这一代中国人心上无法抹平的创伤,整个五月,人们都是在泪水中浸泡过来的。
地震来临之前,晏旻也曾想过要做一点什么,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匿名发言只会被当成谣言,并不会引起重视,实名发言,那他就会成为被研究的小白鼠。
但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在一瞬间消失,自己明明可以做点什么却没做,内心没有负罪感是不可能的。
那几天晚上他有点辗转难眠,地震前一天半夜,晏旻又焦虑得睡不着,偷偷起床,跑到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了包烟,一个人坐在小区里的长椅上抽烟。
正抽着,有人过来了,停在了他身旁,挡住了路灯的光线。
晏旻抬起头,嘴里的香烟都掉了下来:“你、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他以为自己的动作很轻,没吵醒蔺征西。
穿着睡衣的蔺征西在他身边坐下来:“你都起来了,我能不醒吗?你有几个晚上没睡好了,我总听见你半夜起身。”枕边人心神不宁,蔺征西自然是第一个察觉到的,他太了解对方了。
晏旻有些不安地说:“吵醒你了?”
蔺征西看着地上的几个烟头,说:“我没想到你还这么能抽。”
晏旻低头看着地上的烟头,尴尬地扒了扒头发:“不知不觉就抽了这么多。”他已经很多年不抽烟了。
蔺征西扭头看着他:“因为什么事,能跟我说说吗?”
晏旻舔了舔唇,不知道怎么开口,他将略有些汗湿的手心在膝盖上擦了擦,仰头看看不算黑的天空,城市的上空看不见什么星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就是有点焦虑侵权赔偿。”
蔺征西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别担心,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晏旻翻过手来,与他手指紧扣:“嗯。”他焦虑的当然不会是赔偿问题,那些都是身外之物,都是有办法解决的,可地震他没办法阻止,也没办法出面去警告世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灾难发生。
“就为这
事睡不着觉?”蔺征西其实不太相信他焦虑是因为这个事。
晏旻没有回答他,而是说:“征西,你说多维空间真的存在吗?”
蔺征西被他的跳跃的思维弄得差点没转过弯来:“啊?多维空间吗?也许应该是存在的吧。”
晏旻说:“我的意思是,会不会有那么一个平行的世界,也有一个我和你,但是那个世界的我们命运走向是完全不一样的。”
蔺征西握紧了晏旻的手:“即便是真有,那也应该不是我们吧。哲学上说,世界上没有两片树叶是相同的,同样也适用于多维世界,假如它真的存在的话,多维世界也不尽相同,怎么能说他们是我们呢?”
晏旻说:“你说的有道理。”可这样并没有安慰到他,因为他没能拯救这个维度世界的人们。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蔺征西说。晏旻说:“我也说不上为什么,就是这几天有些心神不宁。躺下之后总做噩梦,梦里全是些不好的事,总是梦见死人,死很多很多的人。”
蔺征西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你最近是不是看什么电影了?”
“没有啊,忙死了都,哪有时间看电影。”
“要么就是看到什么图片、文字或者是听谁说起这种事了,让你潜意识里有了这种念头。要不然,我明天陪你去看看心理医生吧。”蔺征西说。
晏旻说:“嗯,等手机出完样就去。”他知道自己失眠的根源,不是心理医生能够解决的,但也不能拒绝蔺征西的关心,便先答应了他。
蔺征西说:“如果还是失眠,也不用等手机出样再去,早点抽空去吧,你这样整晚睡不着觉,身体哪里吃得消!”
晏旻点头:“嗯。走吧,回去睡吧,都快三点了。”已经是12日了,离地震发生不到12个小时,晏旻的心情又沉重了些。
回去之后,晏旻还是躺在床上睡不着,但也不敢乱动,怕吵着蔺征西。
他躺在床上胡思联系,想前世今生,想多维世界。又想到自己已经死过一回,却又重新开启了一段崭新的人生,也许那些逝去的人们会跟他一样,在某个时空里又重新开启了新的生活,新时空也许会过得自己现在一样幸福吧。
想到这里,他内心才稍稍能够平静一些。在天亮之前,终于闭上眼睛睡着了。
蔺征西其实一直都没睡,听着他忽长忽短的呼吸声,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但也不敢跟他说话,怕打断他酝酿睡意,直到快五点,才终于听见枕边人的呼吸匀净起来,确信他是睡着了,便关了两人手机的闹铃,让晏旻多睡会儿。
晏旻睡到十点才起,蔺征西已经去公司了,给他做了早饭,还留了字条,说是见他睡得香,就没叫醒他,周一的例会他去主持开。
晏旻吃完早饭,去了公司。下午有个业务部会议,是蔺征西主持的,晏旻也去旁听了一下,因为他不想一个人待着。
会议刚开没多久,屋子里突然出现了轻微的晃荡,瓶子里的水最为明显,有人说:“地震了?”
“有吗?没有吧!”有人回答。
刚才的震动并不明显,很多人都没留意到,有人说:“震得不明显,等级应该很小。”
而晏旻则脸色变得煞白,蔺征西见状,关切地问:“怎么了?”
晏旻说:“有些胃疼,我先出去一下。”
蔺征西目睹他的背影离开,精神状态不好,果然会影响到身体的,一定要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才行。
晏旻出去就没回来,等蔺征西开完会出来,听见公司员工都在讨论地震的事,网上已经有了消息,是四川西部发生了高强度地震。
难怪深圳的震动那么轻微,不是地震震级太小,而是隔得太远。
随着时间的推移,地震的消息越来越多,但也带来了更多的噩耗,房屋倒塌,多少人被压在了废墟之下,生命永远定格在了2008年5月12日。
看到的新闻图片越多,蔺征西不由得想起了晏旻那天晚上做的噩梦,他说梦到死很多人,难道是预见?
地震发生后,晏旻同蔺征西商量,以公司的名义,向汶川捐赠了五千万人民币,其中包括两千万现金,价值三千万的抗震救灾物资。
跟台基电的官司马上就要结案,旻西即将面临着高额赔偿金,所以这笔开销对他们来说还是有点压力的,但是晏旻还是想捐了这笔钱,因为他内心对灾区的人民有太多的歉疚。
时间会治愈一切伤口,今年上半年自然灾难接二连三,到了6月份,旻西y1终于正式上市,中国人也终于能够用上触屏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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