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奥德莉并不知道, 一双魔爪悄悄伸向了她的头顶。
趁奥德莉熟睡,阿德莱斯偷偷摸摸给她梳起了头,惨白的骨手拿着梳子, 穿插在灿烂的金发中, 竟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至于之前想的那些“给奥德莉梳头就像是她的男仆一样”,阿德莱斯自我安慰:只要没人知道, 就不会丢脸。
所以一定要小心, 千万不能被发现。
随着他的梳理,打结的金发慢慢舒展开, 平平整整地铺在枕头上,被窗外溜进来的月光一照,荡漾出如水的金芒。
阿德莱斯看着这样的金发, 心里终于舒服了。
可是,当他看到梳子上掉落的头发, 那股舒坦很快转变成烦躁。
打个比方, 就像是他擦拭金币时不小心掰掉了一小块, 心痛感强烈到几乎无法用言语表达。
奥德莉就是这样一块被掰坏的金币。
白骨手指将梳子上的头发拈下来, 并一根一根小心抚平,阿德莱斯第一次用魔法干这种事:他把掉下来的头发重新焊回奥德莉的头皮上。
以往这种魔法是用来穿刺敌人的身体, 但阿德莱斯开发出了新用途。
要是那些被他干掉的敌人知道了这件事, 一定会悲伤得落泪的。
焊完头发的阿德莱斯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他满意地看着自己作品:多么完美的金发, 比宝库里所有金子加起来都好看。
看着看着, 他就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都说了, 盘藏品是阿德莱斯的习惯。
大概是他太过忘乎所以,连睡梦中的奥德莉都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奥德莉打了个呵欠,隐隐有要醒来的迹象。
在那一瞬间, 阿德莱斯“咻——”地从房间里消失了。
奥德莉迷迷糊糊睁开眼,什么也没发现。
沉重的睡意再度袭来,将她拖入梦乡。
只清醒了不到一秒钟的奥德莉当然没有发现,自己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梳顺了。
而房间外,阿德莱斯正处于一种郁闷和懊恼交织的复杂情绪中。
我为什么要跑呢?
她明明是我的财产,我拥有保养和鉴赏的权力。
为什么搞得自己好像很心虚的样子?
荆棘之主颜面无光,纠结了整整一晚上。
直到早上醒来,奥德莉才发现自己的头发发生了变化。
“难道睡觉时头发会自动变整齐吗?”奥德莉纳闷地自言自语。
她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思考太久,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温暖的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将整间屋子都照得亮亮堂堂。
奥德莉愉快地将阳光抱了个满怀,并大声感叹:“太阳可真暖和啊。”
“不过,”她皱了皱眉,“窗外的风景可不怎么样。”
从窗口望出去,只看得见高高的围墙和无处不在的荆棘。
虽然城堡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但这只是让它看起来不再脏乱,和优美谈不上半点关系。
庭院中的白天鹅喷泉早已干涸,道路两旁的雕塑生出裂缝,古老的地砖因为长期没有修补,已经变得坑坑洼洼,目之所及没有一棵用来装饰的花木,唯一的亮色是墙角顽强生长的杂草。
城堡的规模如此宏大,与荒凉破败的现状形成强烈对比。
“这么大的城堡,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奥德莉心中冒出疑问,并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没有人解答她的疑问。
咕咕乱叫的肚子扯回了她的思绪。
奥德莉不再思考那个问题,她气鼓鼓地说:“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还没有早餐吗?”
奥德莉提着裙子,离开卧室,去寻找自己的饭票。
嗒嗒嗒的脚步声出现在城堡中,空旷的走廊荡起了回音。
奥德莉好奇地左右张望,先前她没有仔细看过这座城堡,现在才发现许多之前没注意到的细节。
比如走廊两侧威武的骑士雕像,虽然不是真人,但精致的线条赋予了他们灵性和生命力,看起来像活的一样。
城堡里的一切都是旧的,只有雕像身上的盔甲和墙上的画像崭新如初。
历经岁月的腐蚀,墙上的画像依旧保持着鲜艳的色彩。
其中一幅画吸引了奥德莉的注意力。
画上是三位王室成员:目光威严的国王,温柔慈爱的王后,以及英俊不凡的王子。
他们平和地注视着前方,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看起来是很温馨的一家人。
奥德莉翻遍了记忆,都不记得这到底是哪国王室,哪怕是历史书上也没有。
“你在看什么?”冷冰冰的声音出现在奥德莉身后。
是阿德莱斯。
他悄无声息地出现,像个幽灵一样。
奥德莉迅速转过身,她抚着胸口,按压怦怦乱跳的小心脏。
突如其来的惊吓让她很不高兴:“能不能不要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真没礼貌。”
阿德莱斯冷笑:“这是我的城堡,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奥德莉狐疑地看着他,感觉他的心情好像很不好。
她也开始不爽了:“干嘛这幅样子,我还没怪你没有按时给我准备早餐呢。”
阿德莱斯诧异道:“你怎么又饿了?”
他的目光充满怀疑,觉得奥德莉很可能在骗他的面包。
“不是昨晚才吃过面包吗,还有一大罐子牛奶。”
奥德莉比他更诧异:“那么小一个面包,不会以为可以让我饱很久吧?”
而且她昨天一共才吃了两个面包,根本不顶饿。
阿德莱斯盯着奥德莉平坦的小腹看了很久,好像终于确认对方没有说谎,于是不甘不愿地说:“先等一会儿。”
原本阿德莱斯买了三个面包,奥德莉吃了两个,还剩一个,可惜剩下那个被他自己解决掉了。
自从变成了一具骷髅,阿德莱斯就没吃过正常人类的食物,经历了千百年的漫长时光,他早就忘了食物是什么味道,所以才会忍不住尝尝味道。
虽然骷髅会吃面包这件事听起来很搞笑,但事情确实是这样。
裸露的门牙扯下面包,只随便咀嚼两三下,就把食物吞进了未知的地方——因为骷髅没有胃,所以谁也不知道那个面包到底去了哪里。
事实上阿德莱斯吃完面包就后悔了,那可是三个铜币啊!
就为了知道面包卷的味道,浪费了整整三个铜币,阿德莱斯气得差点儿跳楼。
现在奥德莉饿了,需要吃东西,他又没有面包,只好打起了面粉的主意。
嗯……把面粉做成面包应该不难吧。
阿德莱斯站在厨房里,面对着一小袋面粉,陷入了沉思。
面包是怎么做的?
好像是把面粉兑上水,变成面团,再烤熟就可以了?
这也不难嘛,阿德莱斯自信满满。
首先,他找到一个干净能用的木盆,在里面倒入一点面粉。
因为懒得去井边打水,他直接召唤了一股泉水。
糟糕,泉水加得太多,面团成了面糊糊。
阿德莱斯赶紧又往里面加了一点面粉。
这下面粉含量过多,他不得不继续往里面加水。
以上过程重复了好几遍,
阿德莱斯勉强揉好了一个大面团。
奥德莉在餐厅等了很久,等到她觉得自己快饿死的时候,阿德莱斯终于出现了。
“您再来晚一点,或许就再也不用给我准备食物了。”奥德莉有气无力地说。
阿德莱斯动作不太自然的将装有“面包”的盘子放在桌上。
奥德莉迫不及待将盘子拖过来,再不吃点东西,她就要饿死了。
但当她看到盘子里的食物时,整个人陷入呆滞中。
“这是什么?”
奥德莉用手指戳了戳那坨乌漆嘛黑的玩意儿,“黑炭?”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阿德莱斯,“你让我吃黑炭!”
阿德莱斯辩解道:“这是面包。”
奥德莉将黑乎乎的手指伸到他面前,“你告诉我这是面包?”
阿德莱斯死鸭子嘴硬:“嗯……它只是一个稍微有点儿糊的面包,这是正常的。”
奥德莉觉得他把自己当成了傻子:“没有哪个正常的面包会黑成这样,它都已经彻底烤焦了!也不知道是哪个蹩脚的厨娘做的,她一定不怎么聪明。”
蹩脚的、不怎么聪明的阿德莱斯:“……”
他绝对不会让奥德莉知道面包是他做的!
奥德莉又吃上了三铜币一个的残次面包卷,而深觉耻辱的阿德莱斯,开始在深更半夜偷偷精进技艺。
这下奥德莉的鼻子遭了殃。
再一次被糊臭味熏醒后,她简直生无可恋:难道有人在半夜煮粪便吗?而且还把粪便煮糊了?
或者是阿德莱斯在煮什么邪恶的黑魔药?
他整天罩在袍子下面,看起来就不太像个好人。
决心探查“每到半夜就会出现奇怪味道”的真相,奥德莉在半夜溜出了卧室。
她顺着那股味道,一路找到了厨房,这里的味道最浓郁,熏得她差点儿晕过去。
奥德莉不得不捏住鼻子,用嘴呼吸。
她躲在厨房外的窗户外,偷偷往里张望。
瞧她看到了什么?
眼前的景象是那么离奇:一具穿着黑袍的骷髅,将袖子挽得很高,他手脚笨拙地揉着面团,一边揉,一边大声抱怨。
“世界上有打扫卫生的魔法,为什么没有烤面包的魔法,真是不讲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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