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看着铁皮人在夕阳下的身影,波拉心中生出一种分外惆怅的情绪。
他的背影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好难受呢。她心中想到。
小小的少女背着沉重的背包, 傻乎乎地站在那里, 直到太阳落山,才猛然反应过来:“哎哟,我傻站在这儿干嘛?”
波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明明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呢。”
她最后看了一眼夕阳下的铁皮人,就动身回家了。
回家之后,波拉美美地享用了一餐:彻底成熟的红醋栗比糖果还甜,汁水也特别丰沛,每咬一口都能清晰地感觉到甜美的果汁充盈了整个口腔。
花生在这个月份还没有彻底成熟, 但嫩嫩的口感别具风味,新鲜、柔软, 水分充足, 很能勾起她的食欲。
波拉足足吃了半颗红醋栗,以及1/4颗嫩花生。
她摸着胀鼓鼓的肚皮,发出满足地喟叹:“要不是肚子实在装不下了,我一定要多吃一些。”
吃饱喝足的波拉倒在床上, 两条麻花辫乱糟糟地散开,她懒洋洋地哼着一支小调,白生生的脚丫在空中晃来晃去。
这个乐观的女孩子,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处境, 都保持着积极昂扬的心态。
休息了一会儿,肚子里的食物也稍微消化了一点点, 波拉又从床上爬起来。
她将剩下的花生和醋栗用叶子包起来,把带回来的荨麻叶裁成小块,放在通风口, 以便日后做成草药茶。
荨麻叶做的草药茶可以防脱发,波拉觉得自己很该预备一些,毕竟哪个青春靓丽的少女不担心秃头呢?
完成这些工作之后,天早就黑透了,按理说忙活了一天,波拉应该上床歇息,但她没有这么做,因为今天晚上她还有一项很重要的工作。
波拉一面整理自己的背包,一面竖起耳朵偷听屋内的动静。
咚咚咚!
这是铁皮人在屋子里走动。
哗哗哗!
这是铁皮人在倒机油。
丁零当啷!
这是铁皮人在整理他的工具。
波拉边听边在脑子里猜测大个子在做什么,并渐渐从中发现趣味。
当然,也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不出来,不过这并不影响她的心情。
等到夜深,床铺的位置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铁皮人准备床上睡觉了。
然后一声闷响——他躺了下来。
之后是久久的寂静。
波拉猜想:他睡着了吗?
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波拉背起背包,鬼鬼祟祟溜进小木屋。
铁皮人床下的墙洞就像特地为她开的一扇门,让她可以很便利地进出。
波拉在洞口左右张望,没有察觉到危险。
她踮起脚尖走了两步,周围依然很安静。
于是她的胆子大了起来。
“小老鼠”从床下蹿出来,目的明确地冲向火炉。
波拉今晚的目标是火炉边散落的炭渣。
铁皮人在给炉子加木炭时,有时会不小心掉落一些渣渣,这些炭渣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最后都会当作垃圾扫出去。
但对于体型微小的波拉来说,大一点儿的炭渣都有半个她那么大了。
波拉没有捡那些大炭渣,因为想用大炭渣还得敲碎,简直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嘛。
她专门捡那种特别特别小的炭渣,拿回去就可以直接用,非常方便。
捡着捡着,波拉脚下被绊了一跤,摔了个嘴啃泥。
“可恶,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不高兴地嘟囔着。
等她爬起来,拍去裙子上的灰尘,再定睛一看,立刻变得眉开眼笑。
“我发现了个宝贝!”如果不是担心惊醒屋子的主人,波拉都要忍不住欢呼了,“一根大头针!”
这是一根并不完整的断针,只剩个针尖,约莫有一节手指长。
波拉将断针捡起来,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分量。
她想象自己是个英姿飒爽的剑士,将那根针挥舞得虎虎生风。
正刺、反戳、横挑、竖劈、斜挡……每一招都很趁手。
刷刷刷!
断针在空中留下一片残影,非常具有威慑力。
波拉满意地点点头,宣布道:“现在,这根针就是我的武器了。”
像她这样柔弱的少女,很需要一件趁手的武器保护自己。
假设那天在树洞里能有这么一根大头针防身,波拉觉得自己未必打不过那几只蚂蚁,拥有武器的她对上几只蚂蚁还是很有胜算的。
“那样我就可以保住那个树洞,不至于在大雨天被赶出来。”现在想起这件事,她依旧耿耿于怀。
除了大头针,波拉还发现了别的宝藏——几块藏在炭渣中的破铁片。
与其说是铁片,不如说是铁屑,因为那几块铁片真的非常小,都是铁皮人打铁时崩掉的边角料。
波拉美滋滋地将这些破烂捡进背包,觉得自己这趟发了大财。
破铁片磨一磨,不管是做成菜刀还是锯子,都非常好使,一穷二白的波拉现在什么都缺,只要有用就不会嫌弃。
收获满满的波拉兴高采烈地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至于铁皮人?
他理所当然地没有发现家里少了几粒炭屑、半根针尖,以及几片自己都不知道的破铁片。
波拉用铁片做了一把菜刀和一把锯子。
菜刀可以用来做饭或者防身,锯子则是很重要的伐木工具。
波拉想要造船回家,必须要用到锯子。
树林中间有很多掉落的枯枝,波拉在枯枝中选中合适的一根,用锯子锯下最粗的一截——想想看吧,如果独木舟太小,随便一阵被风吹起的波浪,或者一条鱼儿溅起的水花,就可以轻易将它掀翻。
为了安全着想,波拉完全不敢在这上面节省工夫,为此她足足花费了一周左右的时间。
因为木料太大太笨重,波拉不能将它带回家,只能就地挖了个坑,将木料藏在那里,并在上面盖上叶子。
伐木是件累人的活计,波拉擦了擦汗,准备暂时就先干到这儿。
这几天她要么磨刀磨锯子,要么一心一意锯木头,几乎没什么时间寻找食物,存粮都快见底了。
“得去找点儿吃的了,不然今晚会饿肚子的。”波拉有条有理地计划着。
在红枫岭呆了这么些日子,她现在对附近的地形和植被分布也稍微熟悉了些:“大青石那边的灌木丛中长的覆盆子已经熟透了,回去的时候绕路去摘一颗,再采一片之前遇到的马齿笕,今晚就吃覆盆子马齿笕沙拉,对了,路过荨麻丛要记得带一些荨麻杆回去。”
锯木头这种脏活累活很容易磨破衣服,波拉的裙子已经有了破损,她准备用荨麻杆弄点儿麻线出来,好做几件干活的衣裳。
可在路过荨麻丛时,一件意外发生了。
一只翠绿的小生物忽然从草丛中跳出来,一下子扑到波拉身上!
那只小生物身体扁扁的,像一条豆荚,它有两条细长的触角,正张牙舞爪地挥舞着。
它的力气也很大,一下子将波拉按倒在地上。
“铛铛铛!”波拉的头盔被它敲了好几下。
头盔是波拉用捡到的榛子壳做的,防护性特别好,也幸好有这么一个头盔,不然她肯定要被敲得头破血流。
波拉临危不乱,她寻找机会抽出自己的武器——一直随身携带,此刻正插在裙子侧边的大头针。
“咻——!”波拉狠狠戳下去,一针戳中拦路劫匪的腹部。
柔软的腹部受到攻击,流出绿色的血液,疼痛使“劫匪”陷入癫狂之中。
它猛烈摩擦着翅膀,发出刺耳的鸣叫。
波拉趁胜追击,连刺好几下。
“劫匪”终于意识到不妙,跌跌撞撞想要逃跑,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波拉跟在“劫匪”身后,紧追不舍,“别跑啊,混蛋!给我停下来!”
她在草叶间穿行,熊熊燃烧的怒火让她跑得像风一样快。
波拉发誓今天一定要干掉这个坏家伙!
在草丛深处,“劫匪”无力地停下来,发出悔恨地遗言:“嘎吱嘎吱……”
如果一切能重来,相信它再也不敢跳出来打劫波拉。
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身体,波拉非常谨慎。
她将大头针举在身前,小心翼翼地靠近。
“劫匪”没有动。
她快速出手,用针挑了一下那具尸体。
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这下她终于可以确定这个混蛋已经死了。
波拉围绕着那具尸体,来回打量好几圈。
是一只翠绿的纺织娘,浑身上下都是绿的,只有眼珠又黑又圆,像两颗黑豆。
它的体型跟波拉差不多大,两对浅绿的翅膀如同两片半透明的轻纱。
波拉嘀嘀咕咕地说:“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虽然受了一番惊吓,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吃了好一阵子素的波拉终于可以吃得上肉了!
她宰下一条大腿,从纺织娘的腹部割了巴掌大一块肉,然后又将两对翅膀裁下来。
大腿和肉用来改善生活,而那对翅膀嘛——“正好可以用来糊窗!”
家里还有一片没用完的罗勒叶,以及一罐用荨麻籽榨的油,波拉打算做一道罗勒香煎肉。
那么今晚的菜单就可以确定了:覆盆子马齿笕沙拉,罗勒香煎肉,再加一份餐后水果红醋栗。
波拉咽了咽口水:“会是很丰盛的一餐呢。”
可怜的铁皮人,在耳朵出现幻听之后,鼻子也出了毛病。
奇怪,他心里想着,为什么会有很香的食物味道?
居住在这栋木屋的工匠去世之后,在这里生活的就只剩下铁皮人。
铁皮人的“食物”是机油,他很熟悉机油的味道,绝对不会是他现在闻到的味道,那是工匠在时才有的、属于人类食物的味道。
然而这里并没有人类生活。
难道他的鼻子真的出问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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