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极光如海潮翻涌荡开的涟漪, 如暴雨间雨滴密集的打击声,震得两耳发麻。
地下室, 中央的宽阔平地上, 两名刀客步法如鬼魅般虚实难辨,寒光森森的刀刃次次出击都是夺命杀招。
那是亚弥尼和甚尔,场上两人战意勃勃, 真刀上阵, 从一开始的武练到打出真斗志的,看起来是真的很想分出个胜负。两人的刀法都是从真实的战场上演练出来的, 皆是野路子, 指向敌人最薄弱最致命的部位。劈、砍、挑,贴近、远离, 注意力全然放在面前的对手上, 周围的一切尽皆抛之脑后。
场外, 是站在安全地带的绫辻和乱步。绫辻在给自己身上的伤口做处理,他的左手肿起了高高的一团, 手腕有不正常的错位, 乱步听到一声让他心悸的咔嚓脆响,绫辻已经给手正好骨, 在上药。
他的坐姿有些不自然, 腰腹处有着大片的淤青。乱步帮不上忙, 只能给他递药水递纱布,说:“亚弥尼下手真重,他不是很喜欢你吗?”
绫辻用一种‘你在说什么蠢话’的表情看着他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么?”
乱步一副懂了的表情:“表达爱意的方式真是血腥啊。”从绫辻的态度可以推断出, 阿加莎师祖的训练更加冷酷。
“别愣着了,该轮到你了。”绫辻说出了乱步方寸大乱的话。
果然看到那一边甚尔已经收刀走过来,亚弥尼原本手里握着的刀棍已经消失无踪, 那把刀是他具现化出来的,不用了自然会收起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愉悦,刚才和甚尔的比斗显然愉悦到了他,还残留着丝丝餍足。然而当那双战意未消的眼睛看向乱步时,被盯着的人只觉得小腿发软。
甚尔龇牙咧嘴,捂着肩膀上的一处鲜血淋漓的刀伤,心里直呼亚弥尼作弊,为什么自己的刀砍在对方的身上只是划破了衣服,在他的皮肤也只留下一道白色的浅痕,顶多破了点皮。
好歹也是天与咒缚,竟然在身体的强度上面输掉了,他有点不爽。但同时又很高兴,能够酣畅淋漓的打一场,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而且没有必要留手,就算真的不小心闹大了,叫与谢野来治疗一下即可。
不过现在与谢野还没放学,这点伤只能够自己包扎了。甚尔上药的方式很是粗暴潦草,想着反正很快有治疗师,那就不用多加费心,虽然伤口很痛,虎口也被震裂,到底还在忍受范围内。
乱步看到他脱下上衣露出来的伤势,更是一头冷汗。
“愣着做什么,过来。”看乱步那副样子,亚弥尼的战意顿时消失了一大半。没办法,实在太怂了。
乱步硬着头皮,抱着一把亚弥尼送给他的匕首上前,抽刀的架势倒是挺帅气的,应该是专门对着镜子练过,可他下盘虚浮,四肢无力,就连走路的姿势都能轻易被亚弥尼看出几十个攻击的弱点,就有点无奈。
“又不是第一次了,至于还摆出这副死样子吗?”
乱步哭丧着脸:“可是好痛的。”
好歹也是做弟子的人,亚弥尼基本一周会抽出三个清晨来给乱步做格斗训练,一般是早上五点到七点,一开始乱步很不习惯,他喜欢睡懒觉,五点训练什么的简直就是在破坏他的生物钟。
然而抗议无效,每次都得带着一身伤回去,虽然亚弥尼给他放的水都能建个大湖了,可乱步还是觉得自己在承受着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可他也不是不知道好赖的人,别人想求亚弥尼的指导都求不上呢,比如中也就不行,亚弥尼以‘比起我,你从你哥哥那里学到的更多,他才是专业的’这种理由直接否决,与谢野则是被丢给了夏油杰和五条悟去训练,而且教的基本是如何在战场上保护自己的这类自我防卫技能。
乱步是真的很菜,他的体能也就是一般人的水准,虽然他很聪明,有好几次能够预判到亚弥尼的攻击落点,但他的大脑说搞快点老子能行,他的身体说人家办不到!
并不意外的,乱步被一次次打飞出去,连亚弥尼一米范围内都没法儿靠近,这简直就是一场单方面的虐待。但亚弥尼并没有露出失望的神色,反而在乱步再也爬不起来的时候,将他扛着丢到绫辻旁边,揉了揉他的脑袋说:“很好,有那么指甲盖的进步。”
“……你说的是小狗狗的指甲盖么?”
“如果苍蝇有指甲的话,那就是苍蝇的指甲盖。”亚弥尼开了个很冷的笑话。
乱步躺在地上,他已经累得一根手指都不能动,好在嘴巴依旧很能说。亚弥尼每次出手都会注意护着他那个精贵的大脑,不然就他的力道,估计得有十来八回的脑震荡。
“好难哦,这样一辈子都得不到师祖的承认的。”乱步一想到自己遥遥无绝期的正式入门的未来,就有点想哭。
他以前还会抱怨,说他脑子好,就不要太苛刻的强求他的格斗技术也能超过常人。然而在绫辻出现后,他已经不会再抱怨这些了。
有一个同龄的侦探,智慧也与他一样异于常人,身手却能吊打一百个自己,少年人也是很不服气的。
可他刚才看过绫辻和亚弥尼的指导训练,他绝望了……嘤,办不到的。
“师爹啊,你是练过体操或者舞蹈么?身体也太柔软了吧?”
绫辻喝水的动作一顿,赦然道:“别叫我师爹。确实有练过,老师说我有这样的潜力,能学一些高难度的技巧。”
阿加莎的格斗技术里运用了大量的技巧性技能,在教导绫辻的时候也不会藏私。虽然过程很难受,现在也总算是熬……不,还遥遥无绝期呢。
指导员从老师变成师兄了。
甚尔看得有些稀奇,推了推坐在他旁边的亚弥尼:“他们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
就算是粗枝大叶的甚尔,都知道这两个小侦探气场有多不合,可现在感情却突然迅猛发展,他觉得有点不对劲。大约是真里子的八卦也传染到了他,向来对他人的事情漠不关心的甚尔,也起了一点探究的心。
亚弥尼看着两个凑得很近,脑袋几乎要贴在一起埋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的小侦探,笑着说:“小孩子之间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年纪相近,目标一致,将彼此当成竞争对手罢了。”
所以一开始才会互相看不顺眼,却暗中注意着对方的举动,这也算是一种另类的友情吧。
再者说了……
“师爹,我那本小说写好了,下个星期就会发售,特地让津岛买下了一个出版社哦,你等着,还要把它翻译成好几种语言,在国外也一起发售。你等着,我会比你更出名的!”
“就你那个流水账?你还是先去找个学习班吧。”
“嘿!你可不能小看我,我可是乱步大人!像我这么聪明,写小说而已有什么难的!我虽然没上过学,但我妈妈可是在家里教过我的,她可厉害了,比一般的老师还厉害,写作也是专门练过的!”
“写作文和写小说不一样,我建议你还是先找个专业的人审稿了再发售吧,要不然闹了笑话……”
乱步:“……懂了。”
虽然他信心十足,但绫辻说的也很有道理。而且他是打算用真名发表的,万一师祖看到后,觉得他的写作水平很差,对他印象更差了怎么办?
他也想得到阿加莎和道尔的手稿小说做珍藏啊,现在只能蹭绫辻的收藏,心里总是有些不得劲。
“听起来,你妈妈是个好女人,都能教你知识,为什么不去上班呢。”甚尔有老婆孩子,是个无药可救的妻控,他认为好女人就应该是像真里子那样的,既聪明又顽强,上能管理好一家餐厅,下能换灯泡修水管。
他是禅院家长大的,起初也看不起女人,因为咒术界里,女性术师很少,而大家族里,女性术师就算天赋强也只是被用来做生孩子的工具,他所见的都是一些唯唯诺诺的,以夫为天,以生儿子和伺候丈夫为人生意志的女人。
他以为外面的女人都差不多,就算是富婆,骨子里也都是一副离不开男人的样子。直到真里子出现,才打破了他这个认知——真里子是女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战斗机啊。
反正甚尔是这么认为的。
如此,他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一个优秀的女性要将自己困在家里相夫教子。孩子这种东西不是随便养养就行的吗?要是能找个靠谱的托儿所所长(亚弥尼),那就更省心了,连教育都可以脱手让别人来。
甚尔下意识的忘记了自己的人生目标是当一个吃软饭的家庭妇男。
乱步仰着头,得意的说:“当然是因为妈妈爱我!爸爸也爱我!妈妈比爸爸厉害多了!但因为我太聪明了,担心学校里的呆子会把我养成小呆子,才会留在家里教我的!我可是独生子哦!”
在这个年代,独生子还是很少见的。特别是他以前住的那个乡下,正常是一家三四个。
亚弥尼突然问了一个非常偏的问题:“所以你妈妈一天到晚都和你待在一起?”
乱步说:“是啊,就在家里,自然是一起。”
亚弥尼揶揄的说:“我觉得你会成为独生子,跟他们爱不爱你关系不大。”
家里这么闪亮亮的一个大灯泡,稍微进行一点成人运动都会被发现,甚至还可能分析出他们具体的姿势啊时间啥啥啥的……可怜呐。
不由得同情起了那对已经逝去的江户川夫妇。
但同时,他又不免同情起自己来……若不是自家小男友不给碰,他何必找甚尔打架。精力旺盛真是个头疼的毛病。
另一边,是一处高楼的顶层。大平台有个专门的停机坪,一架直升机从远处飞来,停在上面。
津岛穿着一身黑衣,披着一件长长的黑色外套,脖子上挂着一条红色的围巾。他的服装打扮与他在上个世界,作为港口首领的时候一样。
如今,他依旧还是港口首领。
眼神沉如水,即便是作为少年,也散发着一种让常人望而生畏的黑暗气息。这样的少年首领,冷漠的看着从直升机走下来,带着特工走到他面前两米距离处的黑发青年。
对方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却是白色的长款,远远看着就像穿着医生的长白褂。
——异能特务科的森鸥外,森长官。
是津岛这次会面的对象。
森鸥外笑容满面,看起来十分和善,并没有因为津岛此时摄人的气场而退缩。
“初次见到,津岛先生。在下是异能特务科的森鸥外。”说这话时,一身正气,他背后顶着太阳,在他身上像是渡了一层白光。
——“噗嗤~”
森鸥外:???
特工们和津岛身后的黑手党们:???
津岛,一瞬间破功,弯着腰捂着肚子,笑得整个人差点就趴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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