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东边露出了个头, 朝霞洒在大地上,五光十色,预示着今天一定是个好天气。
周老大将所有人都叫到广场上, 做了一场动员大会,正式开始抢收麦子。
陈秀兰是继续呆在她的猪圈, 周老一则被安排到了田里,割麦子。
半上午的时候,三个陌生男人骑着自行车进了村子。
村民们认出来领头的那个正是上次带走王明祁的那个中年男人。也瞬间明白,这群人是革委会的。
村民们看见自行车又往老周家骑去, 还以为周桃这是又犯了什么事。就连周老一也是这么想的。
但随着那群人走进自己家门后, 周老一才发现不对劲,急忙往家赶去。
“谁是季鹏涛,有人举报你投机倒把, 倒卖猎物,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季鹏涛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几人,握紧了拳头, 大脑里飞速地转着, 自己最近得罪的人不多, 除了昨天打过架的那个黄拥军,那就只剩周桃了。
也不知周桃是发现自己了什么, 现在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还好自己做事比较干净, 他们应该也没有证据。
为首的中年男子给了后面两个人一个眼神,后面的人立马在家里翻箱倒柜起来。
不过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只是找到了一些麻绳和一把砍刀,然后就从季鹏涛的床下翻出了一个上了锁的黑皮箱子。
麻绳和砍刀在农村来说并不稀奇,为首的中年男人直接走到黑皮箱子前, 仔细端详着,“这是什么?你把它打开让我们检查检查!”
周楠看着这一幕,心都要跳出来了。因为他知道,季鹏涛好像把他的宝贝全都藏在这个箱子里。
要是翻出一大笔钱,那他怎么说得清!
季鹏涛从容不迫从裤兜里拿出钥匙,将铁皮箱子打开。众人定睛一看,里面就一堆纸。
为首的中年男人拿起纸一看,瞪大了眼睛,还翻了个白眼,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季鹏涛则是挑眉一笑,“怎么,还不能允许夫妻之间有些小情趣了。”
周楠也大着胆子走上前一看,箱子里面装的居然全是自己写的欠条!
周楠顿时涨红了脸,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被羞的。
中年男人默默将欠条放了回去,季鹏涛顺势就把箱子再次锁了起来,一本正经地交给周楠,“你可要帮我收好了,这可是我以后的传家宝呢!”
中年男人:“……”
几张欠条你拿来当传家宝,也不怕你儿子打你!
季鹏涛看了眼都要哭出来的周楠,还是先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别怕,我就是去问个话,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周楠一瞬间就哭了,“那你要早点回来!我晚上一个人睡觉会怕的。”
季鹏涛点了点头后,就跟着革委会的一行人走了,徒留下周楠在院子里不知所措。
来这里这么久了,周楠也知道,这革委会一般人去不得的,一旦进去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上次周桃不过进去三天,出来后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季鹏涛这倒卖猎物,肯定会比那件事严重得多。
周老一从田边跑回来,正好迎面撞上季鹏涛坐在自行车上被带走。
周老一本想拦下车子问一下情况,但是季鹏涛却直接对他喊道:“爸,我没事,你先回去看看周楠,别让她哭太久了。”
周老一一步三回头,看着季鹏涛被带走,回家安慰周楠几句,就直接跑进周老大的屋子,想要找周桥帮忙。
“周桥,一叔从没求过你什么事,你看你能不能帮季鹏涛求求情呀!他这孩子一向循规蹈矩的,怎么可能去倒卖东西呢,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周桥也是皱起了眉头,“一叔,不是我不帮你,我和革委会的人也不熟呀。而且我这才刚出来,就算我去说话,人家也不知道我是谁。”
周老一只能失望而归。
季鹏涛跟着革委会的人直接进了审讯室,当他在另一个审讯室里看到胖子时,一人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本只是怀疑是周桃举报的他,现在他就是确定了。
季鹏涛低垂着头,冰冷的眼睛正定定的望着桌面,周桃最好把他摁死在革委会,只要他出去了,他一定要让周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审讯室内,刚才那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名叫高丰,算是革委会的老人了,习惯性地沉着脸问道:“昨天下午三点左右你在哪里,做些什么?”
季鹏涛抬头看着高丰,顿了片刻道:“昨天下午?去国营饭店找我朋友去了。”
“什么朋友,你和他什么关系,你找他做什么?”
季鹏涛不假思索道:“就普通朋友呀,他在国营饭店炒菜,我也想进国营饭店,就想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
高丰眼睛一眯,“那你给他带了什么东西?”
季鹏涛伸了个懒腰,“能带什么呀!不就是我们大队刚捕的鱼嘛!上午才分到的,下午我就给他送过去了。毕竟这求人办事总得有个能遮手的东西嘛。”
高丰瞪了季鹏涛一眼,看起来老实本分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小滑头,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套到。
要是隔壁的白伟光把那个胖子审出什么来,那自己的面子往哪里放。
高丰沉默片刻,直接冷着脸走出了审讯室。他还是先到隔壁看一下白伟光的审讯情况。
另一间审讯室内。
白伟光和他的侄子白华正在对胖子进行逼问。
“那个院子是你的,你平日里都去那做什么?”
胖子嬉皮笑脸地说着:“能做什么呀,不就是偶尔去那里和朋友聚聚餐。我家里有个老娘,平日里吃个饭管东管西的,我就自己盘下个院子。不过去的不频繁,一个月就那么两三次吧!”
白伟光的手放在桌子上,时不时敲上一下,“那后院的东西你都放哪里去了?”
胖子一脸的不解,“什么东西?我的后院没放东西呀!”
早在革委会的人出门,胖子就接到了线报,早就把后院那批猎物处理掉了,否则怎么会这般云淡风轻。
只要这群革委会的找不到证据,最多把自己关个三五天。等自己出来了,他一定要让周桃那个小娘们好看,让她知道不是谁她都可以惹得!
白伟光见胖子没个正形,直接一拍桌子,大声训斥:“你不要以为你把东西藏起来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你那后院一进去就有股屠宰场的血腥味,真当我们鼻子闻不到吗!”
胖子点了点头,无奈道:“周围邻居反映过,我那后院一直没怎么住人,总有些野猫野狗跑到我的后院打架。可能就是它们受伤时流的血吧!”
白伟光看这胖子也是个油嘴滑舌之人,一声冷笑,也不继续盘问了。
先晾这个胖子几天,吓他一下,等他心理防线弱了,自己再来。
等白伟光和白华一出审讯室,刚好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高丰。
高丰和白伟光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也没问出什么结果。
白伟光率先对着高丰笑道:“这都大中午了,高老弟怎么还不回去陪你媳妇。你运气好,娶了个小娇妻。我可是听说了,你媳妇可是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呢!”
高丰直接皱起了眉头,别人不知道他白伟光还能不知道吗!
自己媳妇早产了,生下的儿子也是体弱多病,白伟光说这话是在膈应谁呢!
高丰直接怅然道:“那是比不上你的侄子白华了,不是说要给主任做秘书吗,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白伟光的眼角抽了抽,要不是这高丰横插一脚,白华说不定就真的能给主任当秘书了。
到时候他们叔侄里应外合,这革委会不就是自己的天下吗!
白伟光恶狠狠地瞪了高丰一眼,高丰也不甘示弱,直接瞪了回去。
两个人的眼神交锋就像把利剑,疯□□入对方的眼睛。
尽管他们在一起工作一十年,但是他们却是彼此最大的竞争对手。
周楠一直坐在门口,等待季鹏涛回来。
任凭周老一两口子怎么劝她,她也不愿离开。
她总觉得下一秒钟,季鹏涛就会骑着自行车,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老一两口子眼看劝不动,索性就由她去了。
他们正在家里各种找关系,一会听说这家人的女儿嫁给了革委会的厨子,一会又听说那家人的表姐夫在革委会看门。
周老一两口子今天一天都在奔波,只不过效果微乎甚微。
他们农村人,哪来那么多的关系。人家又凭什么愿意为了你去求情。
次日清晨,周楠的休假结束了,她不得不到供销社去上班。
走之前她还再三叮嘱,要是有季鹏涛的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来通知她。
上午卖货周楠也是一直心不在焉的,频繁往县城的方向望去。
供销社不远处的那个岔路口,是从县城回家的必经之路。
周楠的焦急让一旁还在织毛衣的刘雪梅都察觉到了。
“周楠,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到刘雪梅的提问,周楠的眼泪像久蓄而开闸的水一样涌出来。
哽咽着:“我的丈夫昨天被革委会的人带走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刘雪梅一听,不由得心疼地抱了抱周楠的身子,这孩子和她老公那么恩爱,肯定被吓坏了吧。
周楠在刘雪梅的安抚下,哭声逐渐变小,从刘雪梅怀里缓缓抬起头,似乎将刘雪梅当成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刘婶子,你有认识的革委会的人吗?我爸妈找了一天,连门都没摸清楚。如今季鹏涛在里面是好是坏,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刘雪梅微抿着嘴唇,想了片刻,“我是没有这种关系,不过我知道谁有这种关系。你知道姜蓉花吗,就是你买工作的那个婶子。她的女儿姜可嫁给了革委会的一个干事,那个干事四十来岁吧,听说在革委会里也算有头有脸的。”
周楠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还真的问出点门道了。
周楠此时也顾不得伤心,急忙追问:“那你有她们家的联系地址吗,能帮忙引荐一下吗?”
刘雪梅轻声道:“刚好明天她家外孙满月,她还想请我去吃饭,在我面前嘚瑟一下。要不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吧。”
周楠一听,喜不自胜,连忙点了点头。
刘雪梅想了想,直接凑到周楠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姜可这一胎早产了,就生下了个巴掌大的儿子。他家的满月酒估计不会请太多人,那姜蓉花也不过在我面前提过一嘴。你看看你家有没有什么寓意好一点的东西,这样送礼才能送到人家心坎上。”
周楠沉思片刻,当场就和刘雪梅请假,她先回家和她爸妈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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